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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千衣自然很明白,圭承志究竟是在指什么。
自己是被圭承志邀请进轴心的,可现在,他却背叛了轴心,夺走圣剑弥尔萨亚。
此举此行,自然是会令圭承志出奇的愤怒。
但是,他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圭承志,而是沉吟一般的想了想,然后,看着面前的圭承志,脸上露出了仿佛嘲弄般的笑。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圭承志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愤怒之色更甚。
两人自幼便是好友,圭承志本以为就算有矛盾,两人也能调和好,但未尝想,与古千衣之间的见面,却是如此场景。
但是,古千衣却连看都没有看圭承志一眼,或者说,他已经懒的去看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了。
而是盘腿坐在地板之上,闭上眼睛,单足跏趺,手掐法印,眼观鼻,鼻观心。
那张俊美如天神一般的脸庞之上,露出犹如佛陀入定一般的光明神圣。
素白的衣袍,平平常常的穿在他的身上,却犹如是穿在神佛的身上一样,凭空多出了几分威严,令人不由望而心折。
禅坐有两种,一为吉祥坐,一为降魔坐。
前者,常为佛陀菩萨所行,因为吉祥坐不偏不倚,非魔非神,寓意为大彻大悟之吉祥喜乐。
而后者,降魔坐,则多为修行之人所行,欲降服外道心魔,便以此坐慑服邪魔。
非为佛陀悟道之时的吉祥喜乐,而是嗔怒之时的明王法相。
禅定,圭承志不是没有见过,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够将简简单单的禅坐,展露出这如神如佛一般的姿态。
在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就好像是身为凡人的“古千衣”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名为“千衣如来”的佛陀降临在了人间。
“你知道吗……”
“顾白在见我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自信能够说服我,然后,他在我的面前蘸水,写了一个字……”
古千衣的语调平静,跌坐在原地,双目微闭,手中掐着法印。
一言一行之间,都好似不是一个人在那里说话,而是一尊神像在那里说话一样。
并不响亮的声音却犹如雷鸣一般,贯入人耳,一字一句都清晰可辨。
“就是那一字……我就明白了,比起二十年的相识,你却甚至还不如仅仅见过我两面的顾白更了解我。”
“什么字?”
圭承志的眼神当中流露出了几分冰冷。
没有直接回应圭承志,古千衣而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一位如神如圣的佛陀破碎,消失在了人间,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由佛陀的愤怒与嗔念所化的明王降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明亮如星空一般的瞳孔,此刻却被无尽的嗔怒所占据,就好像意图杀尽天下一切有罪之人一般,恍惚间,犹如修罗一般,令人看一眼便觉得畏惧。
唯有最中心那一点的宁静,才能证明这双眼睛的主人没有真正失去理智。
佛有怒,则显示出嗔愤明王之法相,怒焰焚灭火宅世界。
“义。”
不避不让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圭承志,古千衣昂首注视着,郑重的说道。
“义?”
什么义?
义气?正义?道义?
不过刹那间,圭承志的脑海当中便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无论如何,都令他无法理解。
他甚至不由的有些想笑,因为,令古千衣舍弃自幼相识的情谊,也要选择顾白的原因,居然就是因为这个?
“简直荒唐……”
圭承志的脑海当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但看着自己面前,恍惚间,犹如佛魔降世一般肃穆的古千衣,这句简单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认真的。”
即使没有过多的话语,他也能够明白,古千衣这次并非是在和他开什么玩笑,而是无比严肃的事情。
良久之后,圭承志的声音才传入古千衣耳中。
“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当中带着几分冷静。
古千衣摇了摇头,恍若神佛一般的他,此刻似是在为凡人的痴愚不悟而叹息。
“你听说过禽侠吗?”
“不曾听闻。”
圭承志略一思考之后,回应到。
古千衣随即沉吟片刻后,慢慢的说道。
“明时,天津一座寺院内,有鹳鸟将巢筑在了屋脊之端的鸱尾上,在大殿的顶棚上面,藏着一条盆一样粗的大蛇。”
“每当幼鹳的羽毛翅膀快要长全的时候.大蛇就爬出来,将小鹳一个个地吞吃干净。老鹳悲鸣哀号了好几天才飞走了。这样过了三年,每次人们都料想老鹳必定不会再来了,可到了第三年,老鹳仍然把巢建在了原来的地方。”
“到了第四年,幼鹳又快要长成时,老鹳忽然飞走了,三天后才飞回来,进巢呀呀地鸣叫着,跟以前一样哺育着雏鹳。那大蛇又蜿蜒着从天棚上爬了下来,刚接近鹳巢,两只老鹳惊慌地飞起,急切地哀叫着,迅速飞上蓝天。”
“瞬时,只听刮起大风,天昏地暗。众人惊骇异常,只见一只大鸟振动着翅膀,遮天盖日,从天空疾飞而下,如急风骤雨一般,用爪猛抓大蛇,蛇头立刻掉了下来,连大殿的一角都毁坏了好几尺。大鸟振动着翅膀飞去了。”
“大鹳随即跟在大鸟的后面,好像送别恩人一样。鹳巢也已经翻了下来,两只幼鹳,一只死了,一只还活着。”
“寺院的老僧把活着的小鹳安置到钟楼上。一会儿,老鹳返回,仍然到钟楼上哺育小鹳。等到小鹳的羽毛丰满翅膀长成,老鹳就带着它飞走了。”
说完之后,古千衣不避不让的直视着自己面前的圭承志,朗声道。
“你认为这个故事如何?”
这是个很简单的故事,蛇吞幼鹳,鹳鸟引禽侠救之。
圭承志思考了片刻之后,随即回答道。
“禽鸟中之侠客,有汉唐游侠之风,是个不错的故事。”
汉唐之游侠,轻生死而重言诺,言必行,行必果。对于联邦人类而言,是个很欣赏的举动。
“我却以为其中有无辜者。”
出乎意料的却是,面对圭承志的认可,古千衣却摇了摇头。
“嗯?”
微一挑眉,圭承志疑惑道。
“谁是无辜?”
“幼鸟无辜。”
古千衣毫不迟疑的洪声回应道。
他的目光当中,嗔怒之火依然在熊熊燃烧着。
明王在愤怒。
“前三年,老鹳所生三胎,都被大蛇所食,无辜至极。”
“而第四年,老鹳生下两鸟,用其为诱饵,禽侠与大蛇相搏斗,一雏鸟活而一雏鸟死,死掉的雏鸟岂不无辜?”
“它生下来,便被亲身父母作为诱饵,岂不是无辜至极!”
古千衣高声呵斥道,似乎是在斥责圭承志一般。
圭承志拧眉道。
“那你是认为老鹳错了?”
但是,在圭承志面前,古千衣却又摇了摇头道。
“非也!”
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决然之色。
“老鹳以幼子为诱饵,难道是因为它不爱子吗?”
“三年之间,每生一胎便为大蛇所食,其悲切之情,自然可以知晓。
“第三年飞去,寻来禽侠,不惜以自己的幼子做诱饵,为什么……”
说着,古千衣长长一叹。
“都是为了报自己之前那些死去的孩子的仇啊。”
眼神当中,明王嗔怒如故。
“若是就此离去,自然不会再有幼子死伤,但是,前三年间那些被大蛇所吞噬的幼子又该如何?”
“它们于九泉之下,岂不会怨愤自己的父母?”
“以幼子为诱饵,不是不爱幼子,而是因为爱子过甚……其悲切之情如此啊。”
说着,古千衣摇了摇头,似乎感叹,然后继续说道。
“禽侠亦是如此,它岂不知道自己与大蛇之间两强相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势必有所损伤。”
“然而,它也依然不吝以雷霆果决之姿态,博而杀之,于它,义也!”
一字一句的说着,古千衣瞳孔当中的嗔怒火焰更甚。
“路有不平有人铲,事有不平有人管。”
“义之一字,并非是因为仁慈与怜悯,而是因为其看见世道不平,胸前一口郁郁之气难消,心中嗔怒难忍,行雷霆霹雳之手段,纵然有所伤及无辜,也愿不惜一切!”
说罢,古千衣便抬起头,昂首直视自己面前的圭承志,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我相识二十年,居然还不曾真正明白过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