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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景行倒比较从容了,泡了杯茶放女朋友跟前又拿来拖鞋摆在脚边,还关了窗帘才轻坐下来,语气也调整稳当了:“是生气,应该气,换我我也气。”
何沛媛倒没多少气或怒,脸上更明显的是不屈和冷漠。
可能是这些天太忙的缘故,杨景行急功近利了:“不过也要想办法消气才行,我们遇到问题解决问题……”
何沛媛的鼻翼顿时胀鼓起来,屁股一跳只留一线在沙发上,双手捂头双脚弓起只留鞋尖着地,把身体跟这个屋里物件的接触减少到了极限。
似乎引起反弹了,杨景行稍作纠正:“当然主要是我,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有责任有义务让媛媛消气。”
何沛媛果断增大别脸幅度,动作充分体现出冷淡不屑。
杨景行继续热着脸:“我也有这个权利。”
实在难在肢体语言上再加码反感,姑娘只能勉强震颤一下。
“说句话嘛。”杨景行似乎有点心虚:“不说就当你同意了。”
何沛媛不得不说了:“你做得出,敢作敢当……”
表扬吗?杨景行都不好意思了:“本来也没做什么就不存在当……”
“你自己的网站公司,你的前女友!”何沛媛加紧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和态度:“想做什么是你的权利你的自由,我生不生气,我和你没关系!”
“这个世界上!”杨景行有理声高了:“除了爸妈最有关系的就是你和我。”
标杆的身材倔强着一动不动,而且不诉也不嚷,所以脸蛋上新流下的两行清泪就更引人注目。
几乎要蹲在女朋友跟前的杨景行当然警觉到了,连忙再拿纸巾:“首先,至少……不可能骗你,我不知道媛媛是如歌的老用户吗?”
一恍神差点被男人得逞,何沛媛赶快恢复警戒防御:“如果……就算,就算今天的事情你不知情,请问,东西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你也不知道?”
“也不能说……”杨景行小心尝试:“我知道你不知道的就是骗你吧?”
“你做的!”何沛媛怒不可遏:“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好。”杨景行为女朋友喝彩呢:“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就排除其他可能,就当是我多事把齐清诺的歌传出去了,而且没跟你提过,但如果今天是另一种情形,如果是我们一起看到那个视频,我自己就会想到这种可能性,我会主动告诉你我在夏雪的同学聚餐上,虽然存在一点点风险性,但这种时候我肯定不会瞒着你……”
男女朋友间讲是非的过程是极其繁琐漫长的,要把“不主动告知算不算欺骗”这种大是大非辩清楚,就得展开成若干个小项目。为了理清曲直,杨景行甚至努力回忆了当初被一群大学生激将赶鸭子的大概情形,选择唱这么一首是因为歌曲通俗易懂内容应景,旋律简单可以说朗朗上口,适合那些只是初浅爱好的大学生听一听唱一唱,免得被人说四零二卖弄高深还会影响夏雪刘苗的口碑。不过呢,杨景行也勇敢承认如果不发生今天的事情,就算是什么时候想起了他也不会主动告知女朋友,因为以现在立场想起来的确不太合适……男人嘛,在处理情形的时候看上去听起来都可有理性和诚意了。
何沛媛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女孩,逐渐地不再咬死“不是欺骗是什么”了,但光是凭“并非有意谋划”这一条是远远不够对问题平反再定性的,而且始作俑者确定了是去年五一前的事,那么事件的跨度就变成一年甚至是三年,更复杂了。所以再首先,为什么几年之后依然记得只听过一遍的歌还能唱出来写下来?要知道齐团长自己在进校园时被伙伴建议演唱经典名曲时可都推脱已经唱不全或者反思肉麻呢。
自入行以来,杨景行首次高调亲口承认了自己是音乐天才一事,他甚至觉得普罗大众对自己天才之程度的认识高度还远远不够,自己还要再添油加醋一番。
即便是嘲笑,何沛媛总之也是笑了一下,虽然很短暂也够她悔恨得无地自容五官扭曲。
杨景行赶忙端起杯子递到嘴边帮女朋友掩饰:“润润嗓子。”
“我不唱歌不需要!”何沛媛勇敢起来了不再退让躲避,当然也不会接嘴。
杨景行倾倒杯子:“你现在讲的每一句话都很有意义,摆事实讲道理为我们的感情夯实了基础,就算有一句两句不太好听的也是忠言逆耳给我长教训,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媛媛多说一点才好。”
何沛媛正眼一瞪男人:“没跟你开玩笑!”
杨景行的表情也是认真的:“不开玩笑,虽然我还是觉得应该是个小误会,不过在误会上把道理讲明白了把对彼此的要求说清楚了比真的发生什么事之后再来补救好得多也幸得多,我们今天就借机会好好谈谈……”
实在是为了避免茶水溢出弄湿衣服,何沛媛才百般无奈小小张嘴含了半口,果断推开。
杨景行都快乐起来了:“我也该算算账了,这几年推荐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作品,也该开花结果一批了。”
何沛媛咬定不一样,至少对她来说不一样,而且对周围的人而言也不一样,任凭在谁来看这事都不会是当事人自己说的那么单纯。
杨景行就信誓旦旦对一个负有发展音乐事业重担的人而言都是一样的,哎不对呀,这歌曲火不火还不知道,就算是要火也不是自如歌起,专题页面才多可怜的点击和评论,明明是视频网站的责任。他跟女朋友申请看看具体什么情况,肯定能还自己清白。
行吧,何沛媛就瞧好了你准备怎么狡辩。
拿来了电脑,杨景行又申请到女朋友不乐意不屑于的监督,然后直接把如歌的视频拉到最后,看到了如王亚茹所说的装载来源就找过去在视频网站搜索到用户。进去主页一看,很不起眼的两千多个关注和总共也就二十几个视频,瞄一瞄发现视频内容还很杂乱,有吉他明星的弹奏或者教学视频,有皇后乐队的现场片段,真正原创视频也就十来个吧,短的分把多钟“献丑了”应该是吉他弹奏,长的十来分钟就是新发布的“活动二”,好像没哪个对应得上《明年的今天》的时长呀。
在男人犯傻迷茫的时候,何沛媛可能是根据视频封面的色调构图有了判断,冷淡提醒:“看看三……播放最多!”其实也就三万多点击,不过在一片三位数四位数之中是够醒目的。
活动三,视频说明很简单,除了“协会四月三十日活动”之外没有任何信息,不过这人的动作和网速都够快的,视频上传日期也是四月三十号。
杨景行果断播放,好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果然,视频的镜头角度、那些学生和家伙事都跟如歌那个的差不多,不过这里的开头好些人还在鼓掌,应该是给上一个节目的,然后又嗡嗡嗡了有一阵,把杨景行唱出一身冷汗的一对男女才抱着吉他朴素出场,看起来有业余者的不好意思但动作又透露出些自信,站到不成舞台的空地中间后女生还报了节目的,也勉强听得清楚“一首歌叫明年的今天,敬我们美好的将来”,不过镜头还是更朝前靠近了些。
还不能开始唱歌呢,等观众再打听了什么歌曲,男搭档提过椅子坐下,好像是演唱者的朋友建议大家再安静一点,视频已经过去快一分钟了,画面才终于跟如歌的版本对应上。
还好还好大学生还是不错的,歌名和词曲的字幕是原版视频就有的,确认了之后杨景行也不想听歌了,点了暂停往下拉动到评论区。视频网站的氛围跟如歌不一样,都几万点击量了才一百来条留言,语言风格和篇幅的差别更明显。
大部分评论就是翻来覆去说歌好听,当然也有因为即将告别校园被感动的人,还有个别借此“纯粹正统的音乐”来抨击当今市场流行文化不思进取多么烂俗以充分显示出自己的审美趣味多独特甚至高级……对于一个制作人而言这些言论都没什么新鲜,所以杨景行只是瞄了两眼就关闭网页并且狗眼看人:“还差得远,我还以为多大动静。”
何沛媛呵:“是,一点动静都没。”
杨景行品了一下大概懂了:“赵程迪她们专职干这个,到处都盯着的,有热点要跟,没热点制造热点也要跟,这次动作还慢了……”
一点都不慢!何沛媛可是听某人亲口说过《锦瑟华年》这种东西是三年五年的长线,有这种不屈毅力的人这次才等了三天,可不是急得火烧眉毛吗?
不是杨景行瞧不起齐清诺,某种程度上来说《明年的今天》其实也是首口水歌,真没有什么艺术价值可言,她好歹也是个副团长是有作曲职称的,这种东西传出来传开了未必就脸上有光,。
何沛媛就喝令杨景行赶快打开如歌再看清楚点,不仅专题文案吹得五彩缤纷,用户评论也是众口一词的天花乱坠,如果歌曲真的不怎么样,那么这些人是给你杨总面子才说的比唱的好听?
时至今日,杨景行只能开诚布公了,他认为如歌的用户其实也不咋地,只不过是在同样粗浅的欣赏水平之下加了点不甘平凡的心思,其实都彼此彼此。
何沛媛不需要男人诋毁自己领导的艺术水平,她从来否认齐清诺的能力,也乐于见到副团长早日成为著名作曲家带领乐团和三零六走得更好,可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个。
对对对,杨景行赶快回到“解决问题消消气”的主线上,以他的分析,媛媛之所以生气,首先是因为不知情,然后是不是还有种自家地盘被侵占的感觉?
何沛媛坚决否认,她的地盘就只有浦钢二村那一点,那还是父母的……
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的气,杨景行干脆不着急了,再做做准备工作,关心姑娘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在外面等多久了?站累了吧,先把鞋换了。
被暴力脱鞋后,何沛媛情愿踩地板也不穿杨家的鞋,可男人显然不会善罢甘休,打又打不过实在没办法,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姑娘的脚就踩在了拖鞋上。
被问得烦不胜烦了,何沛媛也只能啐答:打车,家里,不知道没看表,不知道……
杨景行还惦记着:“怎么说的?大姨他们还在不在家里?现在回去时间还差不多。”
“我说吃不成了。”何沛媛爽快干脆:“我也没心情!”
杨景行还是不甘心:“那就周末再补……总之这个事情我要向媛媛道歉,不能停留在口头,等会去吃,哪里?”
有这么轻巧吗?何沛媛都诧异了:“……不耽误你,我回家!”
杨景行才意识到:“还没消气?”
何沛媛只喘气一下,果然不耽误:“她们怎么那么明目张胆?毫无顾忌。”
搞明白女朋友说的是专题的策划和编辑一干人等后,杨景行继续澄清职员做的事和自己无关,不过他分析赵程迪也不至于单纯到完全想不到人情关系这一层,但是权衡之下更不想做一个在老板看来多此一举的人吧,为这种小事还要打个报告挺尴尬的,最关键的,赵主管在成路的谢师宴上可是看到了三零六的关系多融洽,媛媛当时的优秀表现能打消他人很多顾虑,她们能这么放开手脚其实也是对老板娘人格的信任呀。
何沛媛严肃说明她的意思并不是赵程迪应该顾及自己的,而是这种事,至少不能太露骨,峨洋也是个有制度有构架的正规公司了……
是呀是呀,杨景行觉得恰恰因为公司有不能凭个人好恶因素做内容的规定所以她们才无所顾忌,这次的专题应该也是按流程来的,从纯工作的角度来看没什么不合适,而且这种低级别小规模的专题在如歌几乎天天有。
应该是消气了一点,何沛媛的脑筋运转状况明显好转,就纳闷如歌为什么要对视频就行剪辑呢?什么目的?
杨景行觉得就是单纯的为了节约用户时间,其实就这个视频而言是可以甚至不该掐头去尾的,不过职员嘛,对上级的要求往往容易片面理解执行。
何沛媛还是阻止了杨总再给赵程迪打电话问什么情况,她也知道赵程迪这次可是带赵古回去正式见家长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景行的手已经放在姑娘后腰上了,何沛媛好像没发现就没推躲,当然也没迎合,她现在在为“怎么见人”焦头烂额。经历过车牌事件的屈辱后,何沛媛怕极了那种“都知道但是都不说”的境况,谁都知道有个夏雪在北大跟顾问的关系多亲密,何沛媛更了解女人多么善于联想,而且要她装作不知情她自问也演不像还堵得慌,但要她亲口告诉大家是杨景行在聚餐上给大学生唱过那歌?那还不如去跳黄浦江。
杨景行倒死猪不怕开水烫:“别想多了,明天我送你上班,我跟她们说,她齐清诺还该请我吃饭。”
何沛媛不打不骂,还斟酌了才缓缓摇头,时隔个把钟头了又掉下眼泪来。
这个问题这么严重吗?杨景行简直慌神:“好了,没关系……媛媛,问你个问题,如果是夏雪叫我推荐一首毕业纪念歌曲给她,我想推荐齐清诺的,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
何沛媛继续掉眼泪,下巴还开始抽抽了,一转头看向男人,好可怜巴巴的模样,哇一声:“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让我妈那么生气过……”
杨景行愣了。
何沛媛的声调已经急速升级为发泄哭叫:“好说歹说,吵了闹了,最后差点跪下求我了,我妈!真的要跪了,是我爸抱住了。”
杨景行继续愣着,好像抿了下嘴唇。
何沛媛看不下去,转脸对着电视方向放肆呜呜呜,不过没几声后就较快降级为抽泣,姑娘再望向男人:“可她没不喜欢你,你每次去吃饭她请假去买菜要准备好久,看新闻她也好高兴她不说……”
杨景行的眼眶已经湿润,应该是为了避免落下口实,在掉下猫尿之前他一把紧紧搂抱上女朋友,老脸埋藏在了姑娘的发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