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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泉和苏凡的开始,一直到现在,霍漱清基本都是知情的。只因为她是苏凡,只因为他是曾泉,一个是将自己封闭在自己感情世界的傻姑娘,一个虽然出身优渥,却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强迫她什么。也正是因为曾泉从未对苏凡使用过强烈的手段,也正是因为曾泉从来都是在默默帮助苏凡,霍漱清才没有对曾泉的行为表示过不满。他时常觉得,如果换做是他,都不可能像曾泉这样。而正是因为如此,看着曾泉的样子,霍漱清才觉得惋惜。
此时,站在门外,霍漱清的手贴在门上却怎么都推不开。
冯继海站在他身后,并看不见病房里面的情形,心里却以为领导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才没有推门而入的。是啊,怎么会不激动呢?这五个多月,将近一百六十天,每个日日夜夜,霍书记如何度日如年,不管是公事还是家事,没有一样让他可以喘口气的。换做是其他的很多男人,恐怕都坚持不下去了吧,何至于像霍书记这样把病房当成家,在那一张一米二的陪护床上睡三个小时就投入工作?即便如此,霍书记也从没因为任何一个决策招致上级的批评,要知道,他手上每天过去的,都是怎样的关系国计民生的事务。想要妥帖恰当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是对他能力的极大考验。神经,就如同紧绷的钢丝一般,从没放松过一刻。
那么,现在,苏凡醒来了,霍书记他--
霍漱清和苏凡的这一路,冯继海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每一步的艰难,冯继海怎么会不知道呢?越是这样清楚,他的心里就越是为霍漱清感到难过,很多时候,看着霍漱清抚着额头紧闭双眼,那紧拧的双眉让他很想安慰领导几句,可是,他能说什么呢?他能做什么呢?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霍漱清少一点分心发愁的事,多为他分担一些。
此时,冯继海的心,也在剧烈地跃动着。
看着霍漱清推开门,冯继海的心,才算是慢慢放了下去,他把公文包放好。
“回来了?”曾泉看见门开了,霍漱清站在门口,对他笑了下,问候道。
苏凡看向病房门,却没有一丝表情。
霍漱清看见了,他对曾泉笑笑,走进来,道:“麻烦你了。”
“哦,没事。”曾泉道,见霍漱清看着自己,他发现自己正在给苏凡喂饭,便笑着说,“她饿了,正好你来了,给她喂点吃的,要不然睡不到天亮。”
说着,曾泉把碗放在床头。
“你还没吃吗?”霍漱清问。
“嗯,想吃这家了,就叫了外卖,你要不要来两口?”曾泉坐回沙发,拿起一双没用过的筷子给霍漱清。
霍漱清笑笑,道:“不了,我晚上不想吃。我去洗个手就过来。”
“冯秘书要不要来口?”曾泉问冯继海。
“不了不了,谢谢曾市长!”冯继海忙说。
“我还要了啤酒的,不如咱们几个在外面聊天喝酒,反正你们也没几个小时就回去上班了,喝点酒精神。”曾泉道。
“喝酒就晕了吧,怎么精神?”苏凡道。
“少喝一点啊,我又不灌他们。要是让他们一身酒气去上班,老爸能把我抽死!”曾泉道。
冯继海笑了,帮霍漱清脱去外套和围巾,霍漱清便说:“你留下来一起喝点酒!”
“是!”冯继海应声道。
“来,冯秘书,咱们搬外面去。”曾泉道。
冯继海挂好霍漱清的衣服,就过来帮曾泉把食物都搬到了外面的客厅里。
“我们先喝了,等你啊!”曾泉见霍漱清从洗手间出来,喊了一声。
霍漱清便走过去,道:“好,你们等等我。”
说完,霍漱清就关上了套间门,走过去端起苏凡床头的碗,小心地给她喂着。
苏凡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眼里的他,看起来很疲惫,让她感觉有些心疼--尽管不记得和他的过去,她看着这样子,还是会忍不住心疼。
“别急,慢慢吃。”他很有耐心,道。
“你以前这样给我喂过吗?”她问。
他摇头,道:“我以后会多多练习的。”
苏凡却摇头,道:“那还是不要了,我怕我被噎死。”
霍漱清没明白她的意思,可是看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那恶作剧的笑容,眼里心里猛地亮了起来。
“你这个鬼丫头。”他不禁笑了,似乎这一天来压在心头的阴云也因为她突然的笑容而消散了。
人就是这样,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悲伤让你难过,她的欢笑会让你忘记所有的不快。如果说爱情让人抛却生死,那都是极少的情况,毕竟很多人都不会走到要做生死抉择的地步,生活就是这样的平淡,有的只是平常的喜怒哀乐。而爱情,就会在这样平常的喜怒哀乐之中,把对方的情绪,化为你的。
苏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眼里是浓的化不掉的笑意。
她是不记得过去了,可是骨子里的某些东西是不用刻意去回忆的,早就化成了习惯,不是吗?
“来,再吃点。”他说,强压着想要吻她的冲动。
“你不休息一会儿吗?”她问。
“五点半就要走了,没几个小时,就不睡了。”他说。
苏凡一听,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身边的人都告诉她,霍漱清每天不管多晚都要回来陪她,只是她不知道,可是今天晚上她醒来见到了这个情景,就算只有两个小时,他也会回来。曾泉说,霍漱清其实是不用回来的,在单位休息就好了,就像父亲经常做的那样,可是,他还是回来陪她了。
心,好像“咔嚓咔嚓”在裂开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流出来。
“怎么了?是不是太冰了?我给你再加一点,饭盒好像是保温的。”霍漱清道。
苏凡摇头,闭上眼,泪水从眼里涌了出来。
霍漱清见状,赶紧放下碗,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她睁开眼,泪眼蒙蒙中是他那关切的眼神。
他已经那么累了,她怎么可以让他担心?怎么可以让他在这里喂她吃饭,而不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哪怕是在客厅和曾泉他们喝酒聊天也比在这里好啊!
“没事,我,饱了,你去和他们聊会儿天吧!”苏凡道。
他擦着她的泪,却不知道她这么说是因为舍不得他辛苦,以为她是不想看见他。从碗里的液体痕迹来看,曾泉已经喂了她不少了,她宁可让曾泉喂她吃东西,却不愿他--
霍漱清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却依旧微笑道:“真的不要再吃点了吗?”
“嗯,不用了,你--”她答道。
望着他的视线,没有白天那么的充满陌生感,可是,霍漱清的心里还是--
爱情就是这样,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你心情和行为的决定因素。
“哦,那我就出去了,有什么事就喊,我开着门。”霍漱清道。
“我没什么事,我想睡会儿。”苏凡道,“你不用管我的。”
霍漱清只好起身,端着她的碗走了出去,关上门。
他关门的时候,苏凡静静望向他的方向,却见他的脸上依旧是疲惫的神情,而他没有发现她在看着自己。
客厅里,曾泉和冯继海两个人聊天吃东西喝酒。跟着霍漱清来了京城的冯继海,级别也是提高了,虽然如此,毕竟他还是霍漱清的秘书,和曾泉在一起依旧不是同事的关系,没有办法放得开,尽管曾泉是个亲和力很强的人。
“我觉得应该再叫点烤串儿进来,这么大冷的天,去撸串儿喝啤酒最带劲儿了,是不是?”曾泉笑着说。
冯继海知道曾泉虽然已经做到了常务副市长的位置,却依旧是个很随性的人,看不出一点点的官架。
“那是夏天做的吧?”冯继海笑着说。
“冬天是温酒!”曾泉笑了,“啤酒烤串儿什么时候都可以啊,我们是年轻人嘛,干嘛那么拘束?”
冯继海笑着不说话。
两人看着霍漱清把碗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
难道又和苏凡怎么了吗?可是之前苏凡的状态不是挺好吗?怎么这会儿就--
“怎么了?她不吃了?”曾泉问。
“嗯,她说吃饱了。”霍漱清道,“来,给我倒一杯酒,我也想喝一杯了。”
冯继海赶紧给霍漱清倒酒,曾泉却拿过啤酒罐,给一个空杯子里倒了一杯,笑着说:“我们今晚其实应该大大庆祝一番的,现在只能这样了。”
霍漱清从曾泉手里接过杯子,三个人碰了下。
看得出来曾泉非常高兴,情绪很好,可是霍漱清的心,因为苏凡刚刚拒绝他的“靠近”而变得沉重了。
曾泉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霍漱清的心思?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样的原因?
“你没有问过医生具体原因吗?”曾泉敛住笑容,正色望着霍漱清,问道。
霍漱清看着他。
“以前不是说她失忆的可能很小吗?毕竟她伤的不是脑子,伤都在身上,脊椎也错过了。就算是睡了半年,想要忘记什么都不容易,最多就是脑子反应慢点,手脚不能动,可是她怎么会失忆?就算失忆,也不该忘记你不是吗?要忘的大概就是些不太重要的人和事,她怎么会忘了你呢?”曾泉道。
“医生说可能是PTSD的影响。不过也没有具体确定。”霍漱清道。
“我今晚一直在想一个问题,PTSD虽然是一个我们了解很少的东西,可是并不能解释她的选择性失忆,你不觉得吗?要么就是她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比如枪击事件的整个过程,她可能是忘了那个事儿。我之前还想着她会不会是因为想起了开枪的人,联系到了你的身上,所以也跟着回避你。可是,现在看来,她连枪击都没印象了,那就根本不会刻意去联系到你,也就没有忘记你的心理基础--”曾泉道。
霍漱清和冯继海都没有想到曾泉会考虑到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