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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尧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声音压低了,就算是在人来人往的饭店里也显得阴仄仄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我灌了几杯酒,身上才不至于汗毛倒竖,说实话,这些东西,对我这个刚刚入行的人还是有点惊悚的。
“自古人命都是有定数的,所谓阎王要你三更走,谁敢留人到五更。所以续命这回事,其实是有点扯淡的。”楚天尧白铺垫的那么神秘,结果就来了一句扯淡。我咋舌,没搭理他,把羊肉下锅。
楚天尧似乎看出我的不屑,继续解释:“不过,人的死法有很多,不是所有人都是飞来横祸,当场死亡的。更多的还是抢救无效,或者是得了绝症一点点去世的。所谓续命,其实用借命更为恰当。举个例子,这人得了绝症,剩下的阳寿是一年,但是这一年都是卧床在家,没办法像寻常人一样跑跳生活,这时候要是用点邪术续命,那剩下的一年就会活蹦乱跳像没事人一样,到该死的时间毫无征兆地暴毙。”
我听得有些入神了,看他停顿下来,忙接着问:“什么邪术啊?”
楚天尧的脸在火锅蒸汽氤氲下面的有些神神叨叨:“听说过金针续命么?”他在头顶正中比划了一下,“头顶这有个穴位,叫百会穴,头顶是诸阳之会,五行之宗,这个穴位是除了两个中指以外阳气最盛的地方。金针续命,就是把金针插在这个穴位上,不让阳气日渐衰弱,而将阳气封在体内。不过死的时候因为阳气要尽散,所以百会穴走不通,就会从七窍出来,死相七窍流血,比较难看。而且生老病死,病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强行跳过是要损阴德的。”
听完他的话,我有点担心,这金针续命听起来原理虽然挺骇人听闻,后果也严重,但是操作方法这么简单,未免所有的人都可以用金针续命。
我问他是不是这个道理,他看我一眼,接着说:“说你还是小屁孩,这种邪术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何况,你以为这金针是普通的金针么。那是专门的续命针。”
他把声音压低,说这金针不是普通的针,是用生辰八字和要续命的人完全一样的人炼出来的,这个人就叫做罐子。行内把这种法子叫做炼针。因为炼针时候是逆天之举,全程不能见光。先把金针插进罐子的百会穴,每天都要取罐子的中指尖血让续命的人喝了喝上七天,相当于头七。这针就算是炼成了。把针取出来,针上就已经带了罐子的精气,来添补续命人的精气。如果这续命人死前会卧病一年,这针上带着的就是罐子一年的精气,而这一年,罐子就会一年卧病,成了续命人的替身。就算是续命人死了,罐子以后也会灾祸不断,甚至会折寿。
我咽了一口唾沫,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跟楚天尧说:“那警察尸检的时候肯定能查出来那人头里有根针啊。”
“说你天真,那人既然能用这种邪术,就一定不会被抓到把柄,咱们已经太晚了。这次是巧合,死法是车祸,出车祸的人怎么流血都很正常,所以七窍流血也不会被人怀疑。”楚天尧叹了口气,“这次看来老天爷也不站在咱这边,是时候不到啊小子。”
“那你说既然阳气被封住了,那人怎么还是阴气森森的?”我一边咬着筷子头,一边仔仔细细把这件事前后都捋了一遍,又发现了点问题。
“盛极必衰,正常人阳气都会有所波动,你受惊吓的时候,心虚的时候,阳气都会变。他把阳气统统封住,身体就像是一个容器,没有阳气往外走,也没有阳气往里进,让人感觉不到阴阳之气正常的流动,反而会鬼气森森的不像个人。”
问题都问完了,酒过三巡,时间也不早了,楚天尧回了饭馆,我也回了学校。
这第一次人命关天的经历,过程都紧张地感觉不到害怕和其他的什么,反而劫后余生,平静下来之后,才觉得全身力气都要用尽了。
我早早地就爬上床,连澡也来不及洗,就睡了个昏天地暗,第二天去警局问完话之后,这件事才算完完整整的过去了。
在警局里经过过道的时候,我无意间经过负责车祸案子的警察和法医,听到点他们的对话,好像说尸检的时候在那人头顶发现了一个很小的针孔,却怎么也找不到能造成这样痕迹的工具。
金针续命,还真叫楚天尧说对了,那金针果然也不知去向。这事一过,我怎么都对楚天尧的印象有所改观,刚见他那副半吊子样,还真有两下子,还是我太姥姥的徒弟,跟着他入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多有点惊吓。
我想着,也算是放下心了。
之后这件车祸还上了报纸和晚间新闻,肇事司机也找到了,不过报道里没说头顶针孔的事,案子最后还是判了这个司机全责,车祸导致的颅骨骨折才是主要的死亡原因。这种事本来就不是那些尸检手法能够解释清楚的,这么结束反而也不错。
后来的一周我都没看到袁晓晓,听办公室老师说,袁晓晓父母给她请了长假,说是精神状况不太好,在家修养,老师知道那天我俩去肯德基之后,还把我叫到办公室问了我两句,我把之后的事都瞒下来了,不管怎么说,同学一场,也算是我命里应该有的一劫吧。那学期最后的一个月,袁晓晓也没来学校,按照现在的紧张程度,袁晓晓估计是要留级了。
经历过那件事,我越发觉得普通生活的可贵,自习课也不逃课,少去了好几次教导处,家里也收到了我寄过去的钱,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我也有点像个高二结束的准高三考生样子了。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我还有一周浑浑噩噩在学校上新课的日子。
拖楚天尧的福,我那一周去了更北一点的地方,不用忍受学校教室里的闷热。
那是我的第一桩生意。
一开始楚天尧找我的时候,我还是有几分目的是为了逃课的。一口答应了之后,楚天尧以我表舅的名义给我请了一周的探亲假期。
请完假之后,我回宿舍收拾行李。仔细想想这一趟其实还是有点危险性的,毕竟还不知道要跟什么东西打交道。我趁着楚天尧置办行李买机票的时候,去市内的佛具店请了一个小护身符戴在身上,才稍微安心一点。
第一次坐飞机,连火车都没坐过的我吐得昏天地暗。到了地方就有一个中年男人来接我们,要请我们吃顿饭。我连这顿饭都没吃,就直接一头拱进酒店里睡觉了,耳鸣恶心,一觉一直睡到晚上才起来。
我起来的时候,楚天尧刚回酒店。
我肚里空空,看到酒店冰箱里的方便面,一边下面一边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楚天尧没选禁烟房,在床上坐着点了一根烟:“事主是个小姑娘,刚上大学。他爸爸托胡先生找的我,说他女儿的腿突然走不了路。去大医院检查了之后都查不出什么毛病,颈椎和骨头都没有问题,是健康的。怀疑是糟了邪病,打电话给胡先生之后,胡先生来不了,就托我来处理这件事。”
我虽然经历了那些东西,但是到底还是个高中生,学的都是科学知识,不免有些笑这位父亲是否小题大做,不一定所有事情都是糟了邪病才发生的,也许是心理问题呢?人的意念有的时候还是很强大的,就像孩子危难时刻,母亲可以挺身而出凭一己之力举起一辆车子。
我跟楚天尧简单说了,楚天尧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掐了烟也给自己下了一碗面:“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天去看一眼,总没什么坏处。”
楚天尧提到了胡先生,这个胡先生我并不认识,也从没听他提起过,这是第一次,“这个胡先生是谁啊?也是做这一行的?”
楚天尧嘿嘿一笑,把叉子叉进面碗:“胡先生是我的中介人,像他这样的中介人,我还认识很多,这些活儿,都是他们给找来的。”
我每次看到楚天尧这么笑,肯定都没什么好事,睡前我检查了一下衣服兜里的护身符,看到它还完好无损,也就心里有了点底,睡了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