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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崇政殿出来后,武好古又回了翰林图画院,跟着梁师成一同去办妥了各种手续,还得到了一间自己专用的画室。然后梁师成又交待了一番画院的规矩,画院的待诏是不必要每天入宫当值的。但是必须保证白天时至少有一名待诏人在画院。
因此画院的待诏就必须轮流当值,通常是一名待诏连续当值一旬,然后再换一人。不过武好古是新入职,还有一个熟悉的过程,不必马上参加轮值。
而待诏的日常工作,除了奉旨作画之外,还有管理、鉴定宫中收藏画作和教导画院学生之责。
画院学士的额定人数是四十人,分为一等十人,二等十人,三等二十人。当祗候出现空缺时,便要从学生中挑选画技高明者填补。
不过,祗候很少出现空缺。因为祗候要升艺学和待诏很不容易,出职的机会也很少。所以一个祗候往往会任职数十年!
但是翰林画院的学生还是“很值钱”的,是全天下的青年画师所向往的画学圣地。
因为翰林画院里面收藏者海量的画作,不一定真,但一定好!就是仿品,也都是精品,还有许多宫廷大画家的真迹收藏。而这些作品,都可以由学生进行临摹,而且还会有画院的待诏、艺学去指导学生习画。
这样的机会,在画院之外是很难得的。除非是米友仁这样的公子哥学画,否则民间画师终其一生,也见不到多少名家真迹,根本没有什么临摹的机会。
而临摹,又是如今习画的主要手段。
所以入画院习画是民间画师增进技艺的捷径,而且一入画院,哪怕只是个学生,马上也能身价陡增。一纸画作,最便宜也能卖个十缗八缗的了。
因而入画院习画的名额,向来也是叫人打破头去抢夺的,不多的名额,通常都被画师世家和开封府书画行的大商人承包了……当然是要送钱给几个待诏的!
若不是武好古被魂穿前的画技实在难登大雅,他老爹武诚之早就花钱把他送入画院做学生了。
而现在,武好古当了待诏中最值钱的待诏直长,自然也会得到三四个学生名额(陈佑文的学生被赶走了)去卖钱。
除了拿画院学生的名额卖钱之外,武好古还可以打着待诏直长的名义另收学生,因为待诏直长可以从宫中拿出自己的摹本(临摹名家画作)给学生临摹,所以也是公认的良师,可以收到不错的学生……或者得到许多学费!
再有一个捞钱的手段,就是利用待诏直长的身份去给人掌眼。武好古之前自己蒙出去一幅《醉罗汉图》,把刘有方和王诜都戏弄了。因此他的眼力(一般认为能造假必能识假)是公认的,现在又有了待诏直长和画中第一人的身份,还收了米友仁这样的徒弟,所以请他掌眼的代价可低不了。
而开封府的书画行为了避免他利用这个身份和名气找茬,少不得要孝敬上一大笔的。
另外,待诏直长还有品评绘画的资格!因为待诏直长代表了宫廷,所以给出的评价是具有一定权威性的。虽然比不过米芾、王诜、李公麟,但还是能让人心甘情愿奉上大笔孝敬。
最后,待诏直长自己的作品,在开封府书画市场上也有比较高的价值……当然,这条财路对武好古没有意义,因为他现在的润笔已经达到了和李公麟不相上下的水平了。
在没有进士身份的在世画家中,绝对是第一高的身价!
总之,待诏直长在“大吏”绝对是一个最来钱的缺。
而武好古在拿到这个缺的第一天,就得到了官家赵煦的亲口嘉许:画中第一人!
这身价可就更了不得了!
赵煦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他是在崇政殿召见的武好古,当时是有起居郎在殿侧侍立。所以赵煦夸奖武好古的话当场就记录下来,将来要收进《哲宗实录》的。
而宫廷之中,向来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武好古得到官家赞许的消息,马上就传个遍,再见到武好古的人,态度立即变得恭敬而且热情,仿佛都和武好古有多少年的交情似的。
所以等他一个个应付完了这些新朋友,从宫中出来,已经是天将酉时了。而等武好古回到自己家中,天色已经完全变黑。在和父亲、小妈说了几句今天觐见天子的情况之后,感到精神疲惫的武好古便吃了点东西,便自去睡了。
虽然他今天也没干什么力气活,也没赶多少路,但是在崇政殿上,与天子对话,还要当着天子的面速写,还给天子画了默写速写,实在是很伤精神。武好古睡到床上的时候,希望自己可以早日习惯这样日日和君王相处的生活。
……
翌日清早,武好古难得起了个大早,他今天还要再去翰林图画院。昨天只是办了入职的各种手续,还没有正式加入到翰林图画院这个综合了艺术、军事和谍报功能的宫廷衙署中去。
所以今天还要再去和梁师成以及另外一名勾当官,还有名义上主管翰林图画院的翰林院的文官老爷们见面,之后如果还有时间,再去丰乐楼摆酒,宴请翰林图画院的同僚,联络一下感情,顺便谈一谈参加待诏轮班和带学生的事情。
“大郎,昨天晚上你睡了之后,苏家铺子的苏大郎来了一回,我见你睡的深沉,就没有叫你起来。”
武好古刚刚洗漱完毕,还没吃早饭,他爹武诚之就告诉他苏大郎昨晚来访的消息。
武好古看了看天色,刚刚放亮,入宫还有点早,便对父亲说:“爹爹,我们一起去趟苏家铺子吧。”
“也好,”武诚之点点头道,“那苏大郎可在商行投了五万缗巨资的,怎么都要把他当财神爷供一供。”
武好古点点头,其实他对苏大郎的印象很不错,也有意要深交一下,还想请他参加商行的经营。特别是现在武好古得了个待诏直长的差事,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商行里面去了,必须得找个懂些书画,又懂买卖的大掌柜,而苏大郎似乎是不错的人选。
披上了一件羊毛斗篷,武好古也不吃早饭,就和父亲一起出了门,直奔潘楼街而去。潘楼街上的书画文玩早市已经结束了,这里又变成了美食街,到处都是卖早点的摊子。
武诚之买了两个刚刚出炉的大肉包子,给了武好古一个,两人一边吃一边走,等到包子吃完,父子两人也到了苏大郎的茶楼。
“崇道兄!”
正准备进去,忽然有人叫武好古的字号。
顺声音看过去,却见苏家茶楼二楼的一个窗户探出一张肥脸儿,正是苏达利苏大郎。
“武世伯,崇道兄,你们是来吃茶的?”
武好古笑道:“是了寻大郎你的。”
“快请,快请。”
苏大郎说着话,脑袋已经缩了回去。
武家父子进了茶楼,就看见苏大郎好似一阵风也的奔了下来,看着一点都不像个大胖子。
“武世伯,崇道兄,楼上请。”
苏大郎唱了个肥喏,便客气的将两父子请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雅间的面积并不大,但是装饰很典雅,带着一些江南风韵。雅间里面摆的不是寻常的桌椅,而是几张矮脚茶案和蒲团坐垫,需要跪坐品茶,极有情调。
武家父子虽是商人,但是不失风雅,自然懂得跪坐的礼仪,端端正正坐了下来。苏大郎倒是随性,直接盘腿而坐在了武家父子对面的一张茶案之后。
马上就有茶楼的伙计端来了香气四溢的点茶,虽然不是用昂贵的龙凤茶饼点的,但绝对也是茶中的上品。
“崇道兄,先给你道声喜了。”
伙计一走,苏大郎就笑呵呵拱了下手:“画院待诏直长和画中第一人啊……还都是御口钦点的!”
这苏大郎的消息果然灵通!
武好古笑了笑道:“承蒙官家错爱,好古不胜惶恐啊。”
苏大郎笑了笑,“当今官家何等英明?怎会错爱与你?依某看,崇道兄很快就要被委以重任了。”
“重任?”武好古一愣。他对“重任”其实是有思想准备的,要不然赵煦为何恁般看重自己?
这位官家又不是什么艺术家皇帝……不过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苏大郎居然也知道了这事儿。
苏大郎看着武好古,“崇道兄该知道的。”
武好古苦笑了笑,“不想大郎你也知道。”
“某怎不知?”苏大郎笑道,“某家可是拜了画院杜老待诏为师的。”
杜老待诏名用德,是画院里面老资格的待诏,出身开封府书画世家,在元祐三年就升了待诏,到今年已经熬够了十年,理论上可以出职了。在武好古当上待诏直长前,他可是继任待诏直长的第一人选!
不过这位杜老待诏的绘画水平其实不咋地,他的本事主要在眼力上,鉴定绘画作品的水准仅次于米芾、王诜、刘有方这几位。
另外,杜老爷子还有个本事就是收徒弟。秉承着有教无类的原则广收门徒,光是在潘楼街上就有几十个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