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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月份,凌玉群陪着严予茉去了B市。
据悉,今年电影学院导演系的报名人数达到了七百人，而最终录取名额仅有十五个。五十人中取一个,竞争不可谓不激烈。不过比起表演系四千多人中选三十个来说，还算好的了。
专业考的初试是笔试，考的是文艺理论和社会常识。一百道选择题，严予茉做得很快。一来她准备充分，二来，前世她就常年混于各大电影论坛,又常常给杂志写影评,所以这些问题，还难不倒她。
过了两天,进入复试的名单出来了，人数由原来的七百多人骤减为两百多人。严予茉在长长的名单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考试安排得很紧凑，放榜的第二天，就是复试。
清早，严予茉在电影学院门口和严妈道别后，缓步往里走去。到了导演系的复试场地D号楼门口，考生们正排着队等工作人员核实好信息，安排进大厅候场。轮到严予茉时，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妹纸旁边B号楼报道。”
严予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表演楼？
另一个工作人员见她没动，解释说：“表演系的复试在那栋楼。”
严予茉这才反应过来，她指了指自己准考证上写着导演系的地方，“我不是考表演系的。”
不是表演系的？
两男子面面相觑，下一秒迅速屈身看严予茉手指着的地方，然后，抬眼看着她发愣。
严予茉想笑，这两人才是表演系的吧。
其实不怪这俩人，表演系的专业考有明文规定，考生不能化妆必须素颜。再瞧瞧严予茉，干净漂亮的脸蛋，束起的头发，露出的额头，贴身的裤子，脚上的平底软靴，再加上肩背笔挺，这一看就是练过舞，来考表演系的妹纸啊。
而且今早上，在他们这儿询问B号楼在哪里的人不少，这会儿看到严予茉，下意识地就以为她是考表演系的。
两人回过神来，再看一眼严予茉的准考证，默默记下她的名字和准考证号。
K！新闻！大新闻！咱系要有美女了！
这俩坐在D号楼一层大厅入口处负责检入的，正是2003级导演系的学生。
严予茉看着两人咬耳朵，之后又互相推来推去，最后刚开始跟她说话的那人亲自领着她走到大厅里候场的位置。
严予茉刚顺着位置坐下，旁边就有人拿着号码牌过来了。带她进来的那人连忙拿过号码牌，对对方说：“我来我来。”说完转过头把号码牌递给严予茉，“小师妹把这个别在身上。”
严予茉这才明白原来这人是导演系的学生，忙接过号码牌，“谢谢师兄。”
“不谢不谢。”那人憨憨地笑了。
严予茉脱了羽绒服，把号码牌别在胸前，完了看这人还站在她旁边，有些疑惑。
那人挠了挠头发，对严予茉说：“小师妹，别紧张哈，考题很简单的。”
“哦，我不紧张。”
那人又挠了挠头，憨笑着往大厅入口走。
严予茉眨眨眼睛，放下疑惑，考试才是当前大事儿。
进入复试的两百八十多人共分成了六场进行考试，每场又分成四个小组，每组十二个人。严予茉被分在了第三场考试。她看了看四周，来考导演系的多是男生，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女生。
她旁边坐着个男生，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嘴唇一开一合的却又没有声音。前面有几个人小声地讨论着导演系老师的喜好，马上就有师兄走过来制止，整个大厅有种诡异的紧张感。
时间慢慢过去，一组一组的人排着队往楼上去，总算轮到严予茉了，她起身动动腿，活动活动。
十二个人排着队上楼，随行的师兄还提醒着脚步要放轻。到了楼上考场外的休息室，又要等。
休息室里坐了好几个师兄师姐，看到他们进来，不由地就打量起他们这群考生来。
严予茉这一组只她一个女生，她顺着序号坐下，总觉得身上聚着好几道目光，耳边还有从师兄师姐那侧传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章珀尧早上发来的短信：“早安，考试顺利。”很老套很官方的话，可她还是抿嘴笑了，然后按了关机键。
默默坐了一会儿，等到里面考试的那一组考生出来，一个皮肤很白的师兄站起来，对他们这一组说：“都站起来，跟我深呼吸一下，来，吸……呼……吸……呼……好了，放松一点，跟我进去。”
严予茉跟着往里走，经过那群师兄师姐时，还听到了声，“加油。”
她侧脸一看，见好几个师兄都对着自己这边笑，她有些莫名其妙，却没敢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们都是在看她，只疑惑地想，女生来考导演系很稀奇吗？这不明明有师姐在这儿吗？唔，好吧，准确一点，是五六个师兄加一个师姐。
进到考场内，前面坐着七八个老师，后面还坐着一排的师兄师姐。
复试的第一项是朗诵。一般来说，朗诵材料多是散文和现代诗，比如高尔基的《海燕》，就是朗诵热选篇目。这样有激情、有起伏，最后还有爆发式的宣泄，是最容易表现考生能力的。
前面的考生也多是选择这样情绪起伏比较大的作品。只是此刻台上的老师似乎有些听觉疲劳了，前面好几个考生还没朗诵完就被老师打断说可以了。
严予茉是这一组最后一个，她准备了两篇朗诵稿，一是冰心的散文《谈生命》，二是邵燕祥的现代诗《假如生活重新开头》。看现在的情形，她想了想，最后决定挑短的上吧。
轮到她时，她上前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说了姓名和编号，接着开始朗诵：“假如生活重新开头……”
声如莺啼，情绪起伏并不大，平平淡淡的，也不像其他人配有肢体动作，但效果却出其的好。对比其他人稍显油腻的朗诵，她的虽然平淡，却胜在清新。
短短的一分半钟，老师没有打断她。她念完后，看到好几个老师笑了。
严予茉自己觉得，导演系的朗诵本就该不同于表演系的，考察重点不应在口齿清晰和情感表达上，而更多的应该在于考生的艺术表达能力和审美倾向。反正，她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学不会那种激情澎湃的朗诵方式的。
接下来是第二项，集体情境小品。
十二个人站在场地中间，老师给出了题目：地震过后，看到家园变成废墟后的景象，你怎么做。
题目一给出，就有人疯疯癫癫地演起了崩溃状，或跪在地上刨着，或不敢置信地呐喊，或两人抱头痛哭。
只有严予茉一个人，木木地看着前方，有些出神。
别问她在想什么，她会告诉你她正在发懵吗……耳边尽是其他人或哭或喊的声音，她一时不知该演些什么。也扮一回崩溃？好像演不出来。
她心里虽然惶惶的，但面上却没显示出来，依旧木着脸。
她这一幅灵魂出窍的模样，在老师看来，这种震惊的演法，也还不错。
同组的其他人都是男生，也没人好意思过来和她搭戏，打扰她发懵。结果严予茉这一演，就演了两分钟的发懵。这就有点儿不靠谱了。
三分钟的表演时间进入尾声，开始觉得严予茉挺有戏的老师渐渐失望了，身后的那几个上两届的师兄也有些着急。小师妹啊，别啊，别就这样挂了。
老师正打算喊停，一瞬间，严予茉有些僵掉的眼，忽的掉出两行泪来。
台下有人倒抽气的声音，正打算喊停的老师愣了愣，看着严予茉若有所思，随即喊了停。
严予茉抬手抹了抹眼泪，退回原来的位置。别问她怎么掉出泪来了。老瞪大着眼睛不眨一下，眼睛能不干涩疼痛吗？能不掉眼泪吗？
最后就是例行的常谈。一般都是问问爱好，喜欢什么书啊，什么电影啊，什么导演啊，对电影学院印象如何啊之类的，然后再挑个点神展开。
结果到严予茉这儿，开头就问她为什么不考表演系而考导演系。
严予茉在心里吐槽，看我刚才演的，像是能学会表演的吗？
她蹙着眉想了想，心里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后却挑了个最不靠谱又最真实的理由。她说自己对表演兴趣不大，从来没想过要考表演系，本来想考摄影系的，后来寻思着估计自己扛不动设备，所以就考了导演系。
老师们听了她的回答都笑了，接着又问她为什么想考摄影系。
严予茉说，她因为摄影，明白了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所以，想学摄影把她爱的东西都完美真实地记录下来。
之后老师又问了她一堆问题，严予茉一一答了，只觉得老师的态度越来越亲切。
她不知道，一般能进到电影学院三试的学生有两种。第一种，是各方面能力都很好的。但这种考生，往往经过了培训班的培训，被打磨得光滑漂亮可有没有个性还要进一步考察。第二种，是自身条件优秀却还有些懵懂的考生，所谓天然去雕饰也。
终于结束复试，一组人排着队出了考场。出来时，门外的师兄们又笑嘻嘻地对着严予茉说：“小师妹加油！”
严予茉莫名其妙，心想这才复试，还有三试呢，怎么就个个都称她小师妹了？
其实不怪这些位师兄。人人只道电影学院美女如云，可那也仅仅是表演系而已。他们导演系，完全就是和尚庙啊。学导演的女生本来就少，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师妹，又经常长得像师弟。这样水滴滴的小师妹，他们导演系可是头一遭迎来。瞧这脸蛋，瞧这身段，哪里比表演系的妞儿差。啧啧，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所以，这才复试，他们就一厢情愿地认了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