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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端又起,相信我,这一战,更加精彩。)
只是一轮炮击而已。
所幸的是,城墙的守军不多,于是这损失,便也就小了不少。
只是这一轮炮击带给整个嘉河卫的震撼和伤害,却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大地都在震颤,整个城池都陷入了山崩地裂的摇晃之中,轰隆隆声宛如震雷打响,五雷轰顶。就像是地震降临一般,在这时候的百姓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副末日降临的景象。
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百姓紧闭房门,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求恳祈祷,只不过对象却不是那满天神佛,而是武毅军。
“炮击不要停,接着打。”
连子宁吩咐道:“各自控制着,别打的炮管炸膛了就成,传下命令去,今儿个随便打,打多少都成!”
“是!”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整个炮兵阵线几乎都沸腾了——所有的炮兵心中几乎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愿望,那就是能够肆无忌惮,无穷无尽的向着敌人倾泻己方的炮火。
可是这个愿望注定是难以达成的——哪有那么多炮弹来给你糟践?无论哪个时代,这玩意儿都不是便宜东西,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再说长官们目的达到了就成,怎么会让你浪费钱?
这一次,连子宁已经是存了心思要用狂轰滥炸把嘉河卫给摧毁,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么多了。
轰隆隆的炮声如闷雷一般一次次的响起,浓重的硝烟弥漫起来,甚至是遮挡了太阳,真跟乌云也似。
连子宁盯着城墙上面的情景,脸上有些意犹未尽。
这实心炮弹的威力,和后世那种能够爆炸的炮弹,还真心是没法儿比。其实在大明朝,那种落地之后或者是击中目标之后即可爆炸的炮弹,并非是不存在——据说弘治年间在边镇还有,只可惜后来废止火器三十年,都是失传了,连子宁费尽心思,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也是未曾找到。冈萨雷斯的军器局中,开花弹已经在研究之中了,可惜他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因此速度也是很慢。
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种发射实心炮弹的火炮自然已经是非常强大的了,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不够看,根本就不怎么瞧得上这玩意儿,毕竟相对于后世那些层出不穷的巨型火炮来说,这个只是初级产品。而实心炮弹造成杀伤,更多的是倚赖砸这个方式,砸中了,那就杀死了,砸不中,那就算白搭了。这和后世的火炮,通过落地之后的爆炸造成杀伤,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大的炮弹,如果是爆炸的话,少说可以覆盖半径三米的地面,这个范围内的敌军,非死即伤。而眼下只能是砸,你能砸死几个?
有些事儿,终究是着急不得的,毕竟实心炮弹在历史上,也是占据了绵延数百年的统治时间。
“砰!”一声巨响传来,远处传来一阵房屋倒塌的轰隆隆的声音,巨大的重量砸在地上,让厚重的地面也微微一震。
其间还隐隐的夹杂着人濒死之前的惨叫,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嚎啕的哭声。
这种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让厅中众人听了,心里便是一阵哆嗦。
方才大伙儿的兴高采烈和满怀信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被武毅军的炮火给震得粉碎,这会儿一个个心里惊惧,惶惶不安,脸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
这里是嘉河卫的镇守将军府大厅,昔日的指挥使衙门。
拉克申那被砸成了肉泥一般的尸体已经给抬出去了,青石板的地面也被冲了一遍,但是地面上还是留着一大滩暗红色的污渍,大厅中还弥漫着一股yin靡混合着血腥的气味儿。
大厅里面依旧是往日的富丽皇堂,但是气氛却是沉闷的几乎要凝滞。
“轰!”又是一发炮弹,这一次却是就落在了左近,大厅都被震得一阵簌簌颤抖,天花板上的土抖抖的掉下来。
刚毅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神情冷漠,眼睛如冷电一般扫视着下面的将领。
把拉克申的尸身处理了一下之后,刚毅便是下令各级军官来此拜见。
这些军官本就都是他的部下,对于他的事儿,也是多少知道一些,心中也多为愤愤。此时拉克申身死,再加上有现在的最高长官胡雅克的支持,因此见面之后,自然都是拜服。轻而易举的,刚毅便是拿下了嘉河卫的指挥权。
“眼下这般局势,应该如何做,谁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吧!”刚毅缓缓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无一人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身材高壮的百户站起身来,大叫道:“大将军,咱们跟这些汉狗子拼了,要我说,干脆带着大军出城去,跟他们杀一阵儿!也好过在这里等死!”
“是啊!”
“没错儿,俺也是这么想的。”
…………
不少血气方刚的青壮军官都是大声附和。
那些老成持重的,则是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儿看着他们,有坚城不守,出去跟人家野战,岂不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他们想要反驳,却是发现实在是无话可说——守城也是要建立在敌人必须攻破城墙才能对城内造成杀伤的基础上的,而现下,武毅军火炮太过厉害,在城外远远的就能被城内炸成废墟,那城墙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缩在城内就是等死,可是杀出城外呢?估计死的会更快一些吧!
可恨的是,嘉河卫没什么守城之利器。
铠甲铿然声响起,胡雅克大步走了进来,刚毅问道:“情况如何?”
胡雅克方才领命去城门处巡察了。
他的脸色很阴沉,缓缓摇头道:“局势极差,半个时辰前,武毅军刚攻击了五轮,然后停歇片刻,想来是给火炮散热了,方才又是射击了五轮。他们的炮打的又准又狠,现在北门、西门、东门,都是已经被打的残破,城墙完全都垮塌了,靠近城墙较近的所在,已经是一片狼藉,成了废墟。现在武毅军的若是想要进攻的话,根本无需攻城,直接走过来就行了。而且武毅军的火炮不断的前移,打的原来越远,本来是够不到咱们这边儿的,现在左近也开始受到攻击了。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道:“方才粮仓被击中,起火了……”
听到这个噩耗,众人都是眼前一黑,当真是屋漏偏锋连阴雨。
刚毅眼角一跳,道:“那武毅军呢?进攻了么?”
“并为进攻,还在狂轰滥炸。”胡雅克道。
刚毅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这连子宁,实在是欺人太甚,把嘉河卫当成是炮击的训练场了么?
“咱们不如逃吧!”一个军官提议道。
“逃,能逃到哪儿去?武毅军骑兵那般多,咱们基本都是步卒,骑兵都被阿敏那个逆贼带出去了,逃出城去,还不是让人宰杀的命?”
众人纷纷驳斥道。
刚毅以手抚额,头疼不已:“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难道只有留在城中被生生砸死这一条路么?”
“或许,还有一条路!”刚毅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大厅中顿时安静下来。
刚毅缓缓起身,沉声道:“我这里,还有一个法子,这也是,咱们最后的法子了。”
正德的五十三年五月初三,端午节的前两日,被狂轰滥炸了一个多时辰,被武毅军倾泻下了足有上万斤钢铁炮弹的嘉河卫,终于是撑不住了。
后金国征南大将军,海西女真大首领叶赫那拉刚毅,遣使打白旗,出北门请降。
一个时辰后,连子宁准降,停止炮击。
天下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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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一日,傍晚时分的兀者后卫,福余卫大营。
大营之中,一副厉兵秣马的景象。
士卒们在军官的带领下纷纷向着城中广场的位置行去,而广场之上,已经是有着无数的士卒等待着。他们坐在马背上,神情肃穆,都是默默地低着头,没有一个人说话。
偌大的广场,万余人在此,却是安静异常。整个广场都笼罩在一片阴郁沉闷,肃穆悲凉的气氛之中。
在广场的周围,无数白色的招魂幡在迎风飞舞,更是给这里增添了几分诡异。
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所有士卒的左臂上,都是系了一根白色的小布条,而有的,则是在额头上束了这样的一根布条。
广场一端的原兀者后卫指挥使衙门,现在哈不出驻跸之地,更是大片大片的白布在迎风飞舞,还用白布搭建了一个灵棚,里面有供桌,有香火,有灵位。只不过现在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指挥使衙门的正厅之中,空无一人,哈不出坐在首位上,瞑目不语,脸色不大好看。
哈不出等一行人,是今日中午方才回来的。
他们从鹧鸪镇以北的密林中逃出生天,生怕武毅军大部队追来,赶紧便是向着兀者后卫的方向疯狂逃窜。一路上专拣小路走,远远的看到武毅军大部队扬起的烟尘便是小心翼翼的躲开,跟受了惊的土拔鼠也似。
如此昼伏夜出,小心周旋,再加上他们部队人数不对,因此竟也是从武毅军的地盘儿上逃了出来。
等回到兀者后卫的时候,他们已经是蓬头垢面,狼狈如乞丐一般。
数万大军出征,结果却是只有百余骑回来,这个消息,隐瞒是绝对瞒不住的,毕竟哈不出不可能把所有知情者全给宰了,再说了,那些人去了没回来,是个长眼睛的也瞧得见呐!
哈不出压根儿就没想着隐瞒。
两万大军兵败鹧鸪镇,几乎全军覆没,只有百余骑逃出来的消息,瞬间便是传遍了整个福余卫大军。士卒们先是震惊——咱们福余卫这么强大,怎么也会惨败?而震惊过后,便是悲痛,愤怒和惊惧交织的情绪占据了心间。悲痛自然是伤心亲人友朋之死,恐惧则是对武毅军强大实力的敬畏,而愤怒的目标,自然便是指向了哈不出!
哈不出身为福余卫的大汗,其本质也不过是部落首领,更像是众人共推出来的一个领袖。他们在卫中的势力,远远做不到像中原王朝的皇帝那般只手遮天,说一不二,唯我独尊,族民们对他,更多的是尊敬,而不是一听到名字就要跪下的本能的服从和敬畏。当年明英宗朱祁镇宠信刘振,大败于土木堡,把几十万京军葬送,连自己都被瓦剌给俘虏了,到了后来,还不是顺利复辟?也未见得在朝野之间的威望有什么损失。
而哈不出则不同,这一场大败,对于哈不出的威望,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这说明了他的无能,愚蠢。
而哈不出在这里则是使了一个小小的伎俩。
他给所有的幸存者都下达了命令,统一了口径——因为阿敏的愚蠢和无能,联军在鹧鸪镇陷入武毅军重围,死伤无数,而阿敏为了逃走,竟是陷害福余卫所部,使得他们拖住了武毅军,从而率领女真人逃窜。
那些幸存者回来之后,这个消息很快便是弥散开来。
自然而然的,众人的愤怒便是转移到了阿敏和女真人身上。
愤怒有了另外一个倾泻口之后,自然就没有哈不出什么事儿了,他也从这件事儿中成功脱身——不是我无能,而是阿敏他阴险。
当士卒们的愤怒积蓄到了一个顶点的时候,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哈不出下达了征讨女真人的命令。
这是他心中已经酝酿已久的想法,而趁着这个时候提出来,再是顺理成章不过,而且一下子赢得了众人的赞同和拥戴。因为现在,征讨女真人,已经成为了整个福余卫群情汹汹之举。
士卒们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性被迅速调动起来,在城中集结。所有人全都系着白布,以此祭奠身死的袍泽,而哈不出更是着人在府外搭建起了灵棚,学着汉人的礼节进行祭拜。
这一次,福余卫折损两万士卒,几乎占了整个出征人数的四成,占了全族男丁的两成,这等惨重无比的损失,也激起了其他人的滔天怒火。
血债,只有鲜血才能偿还。
女真人,无辜的做了这头替罪羊。
哈不出正自瞑目养神,他把最近的事儿过了一遍,心里也是哏满意自己这一次的随机应变。
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女真人身上,士兵怨怒,直冲云霄,军心可用。次一战之后,若是能荡平女真残余势力,则对己身乃是一个极好的补充,虽然不能弥补那两万战兵战损的巨大创痛,但是至少也是捞回一些来。
心里正自得意,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
虽然生意被刻意压低了,但是哈不出还是大略能听出几句。
“尊敬的乌兰巴日殿下,您不能进去,大汗正在休息,谁都不见!”侍卫低而急促的声音传来。
“放肆!我要见自己的父亲还需要你来管么?”乌兰巴日那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尖锐如同公鸭一般的声音响起,里面充满了愤怒和急躁:“快滚开!我要见我父亲。”
“殿下……”
侍卫又低低的劝了几句,然后便是听到几声响亮的鞭子声响起,显然是乌兰巴日盛怒之下,已经是动手了。
哈不出的脸色刷的一下阴沉了下来,沉喝道:“让他进来!”
“是,大汗!”
外面侍卫得到命令放行,大厅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乌兰巴日大步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根鞭子,他脸色涨得通红,冲着哈不出叫道:“父汗,我听说您要兴兵攻打那些女真人?”
这会儿乌兰巴日内心焦急如焚,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绝对不可能,梁先生是父汗这么信任的臣子,心腹,现在他还在女真大营之中,父汗为什么要攻打女真人?
但是当大军开始集结之后,他才恍然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
父汗,要动真格的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父汗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梁先生要遭受的,就是杀身之祸么?
乌兰巴日很清楚,自己实力浅薄,也几乎没有得到什么蒙古贵族的支持,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梁砚秋以及支持梁砚秋的一批人。若是梁砚秋死了,则自己什么也不是,将会彻底失去争夺皇位的实力和资格。所以乌兰巴日立刻急匆匆的闯了过来,甚至一向在父亲面前很谦和忍让的他,这次也难得的脾气坏了一次。
他的这种表现,也让哈不出心里很是不悦。
他语气冷淡道:“没错儿,外面集结了那么多的大军,你自己看不到么?”
“我看到了!”乌兰巴日急切,道:“可是父汗,梁先生还在女真营中啊,你这么打过去,那些女真人一定会杀了他的!”
“那又如何?”哈不出心里的火儿蹭的一下子就上来了。他传下命令攻打女真之后,族中也不尽是支持之声,还有一些颇有远见之人,或者是平素跟梁砚秋亲善的将领,都是来劝谏他,大概意思只有一个:一个梁砚秋,比几万大军都值钱。
这正巧是触中了哈不出心中最不愿意提及的一处——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部将们对自己的挑战,因为他之所以想要放弃梁砚秋,最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在权衡之后,认为一个梁砚秋,终究不如把那些女真人打下来好处来的更大一些。
如此而已。
现在乌兰巴日,自己的儿子,竟然也这么说!
他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乌兰巴日,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女真人陷害了咱们两万将士,这个大仇,难道不要报了?跟他们比,牺牲一个梁砚秋,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父汗,你休要诓我!”事关以后能否即位大统,乌兰巴日也是红了眼了,梗着脖子道:“那些将士哪里是女真人害死的?分明就是死于武毅军之手!”
“你!”哈不出谎言被当场揭穿,又羞又怒,气的满脸通红,大吼道:“乌兰巴日,你这个王八蛋,竟敢这个跟我说话,活腻歪了么?”
他挥舞着拳头,冲着乌兰巴日叫道:“谁告诉你的?说!是不是庆格尔泰!”
看到他那似乎要吃人一样的表情,乌兰巴日也是心中畏惧,自悔失言。刚才那股子气立刻泄了,他身子往后一缩,讷讷道:“是,不,不知是……”
“不用你替他遮掩!”哈不出冲着外面大叫道:“来人!”
几个侍卫推门闯进来,道:“大汗!”
“去把庆格尔泰抓起来,下大狱!”哈不出气急败坏的叫道。
几个侍卫一听都愣了,他们都是跟着哈不出一起从鹧鸪镇逃出来的的,其中原委,最清楚不过。庆格尔泰可是护着大汗逃出来的大功臣啊,听说大汗已经亲口许诺给他升万户,封五千户牧民,可是怎么现在,又要把他给抓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见他们发愣,哈不出几乎要跳起来了,暴怒大吼道。
“是,是!”几人赶紧唯唯诺诺的应了,心中阵阵发冷——大汗也未免太过于翻脸不认人了?
几个侍卫出去之后,哈不出兀自不解气,又是跳着脚大骂一番。
乌兰巴日在一边战战兢兢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也给我滚回去!”哈不出冲着乌兰巴日大吼道:“你这个小咋种,刚才还敢动鞭子,还敢跟我这么说话?没有你哥哥的本事,倒有你哥哥的脾气,滚,给我滚下去!”
乌兰巴日也知道今日之事,再不可为。
他似乎平静下来,恭敬的应了一声,低头出去了。
只是哈不出却是未曾看到,他低头的瞬间,眼中的那一抹刻骨的恨意。
乌兰巴日着实是把哈不出给气的不轻,大吼大叫了一阵儿,方才是把火儿给撒了些。
他往日的脾气也没这么爆,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说白了,还是心理有些愧疚不安在作祟。毕竟梁砚秋之于福余卫,可说是劳苦功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哈不出这般做派,确实是有些不大地道了。
这时候海日查盖从外面大踏步走进来,诧异道:“父汗您这是怎么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