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四 九龙夺嫡,大幕之始!

竹下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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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储之位悬而未决,正德渐老,九龙张目,九龙夺嫡之大幕,就此拉开!)

    潘季驯纵然清廉,纵然不阿,纵然时常跟皇帝硬顶着干,纵然素来是瞧不上荫庇这一制度,当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来的时候,却也是心中欢喜,赶紧道:“臣,领旨,谢恩!”

    待潘季驯起来,正德又道:“自来了之后,朕把这离岳,也瞧了一遍了,大致修好了有六成,见还有一些紧要的并未完工,摘星台、神明台等等,都还只是开始。”

    潘季驯有些作难道:“回禀陛下,现如今正是冬日,开工困难,做十日不如春秋时候做一日,而且民夫冻饿而死的,不胜枚举。是以臣把那些役夫都放了,以待来年。”

    “这般做也是有道理。”正德点点头,道:“不过,却不能拖太久。朕瞧了瞧,这离岳之中,还需扩建的更华美些才是,是以拟定,等过了年,便下旨直隶、河南、陕西、山西、山东诸布政使司,再行征兆一百万丁壮!”

    “什么?再征一百万?而且是丁壮?而且是开春的时候?开春正是农忙时候,这时候征召丁壮,岂不是耽搁农时?这一年也就耽误了,而且这几年北地干旱,本就是捞不着多少,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得减产?”

    闻听此言,群臣顿时大哗,不过正德突然来这么一出儿,之前也没传出信儿来,是以众位都没来得及串联,只能单个儿作战了!

    当下便有几个御史、给事中、员外郎、郎中之类不大不小的官儿就要跳出来,将皇帝大肆驳斥一番。

    正德皇帝一见,立刻就是头疼不已,厌恶的摆摆手,就跟赶苍蝇一样,拉下脸来道:“这事儿以后再说,今日朝议。乃是议定听政十皇子之人选。只言此事,不得妄论其他!”

    还没等他们说话,便是给堵了回去。

    正德皇帝向杨慎道:“杨卿,说说你们这些时日商定的结果吧!”

    大明朝的文官团体。乃是整个帝国最为庞大的一个势力,而皇帝立储君,更是从来就是被他们所左右——像是弘治这等只有一个儿子的那就不用说了,而若是皇帝有若干子嗣,那么文官们支持的那一个——通常是法理上的嫡长子——定然是能成为最后的储君,而若是皇帝无子嗣,比如说连子宁那个时空的正德帝和天启帝。那么继任者则是由文官朝议决定。至于万历帝在位那前十年,时时刻刻担心让张大大联合冯大大给废掉,这就是更窝囊了些。

    是以这件事儿,正德皇帝交给文官团体推选,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若是他中意的人得不到文官团体的支持的话,且不说能不能立为储君,就算是立为储君,定然最后也得让文官给硬生生的弹劾下来!

    当然。正德皇帝也不是不干预的,事实上,每议出来一位。就得呈送到皇帝面前过目,若是皇帝不满意,这事儿也很艰难。

    “臣,遵旨。”杨慎闻言,应了一声,转身面对群臣,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诸位,本官与内阁另外两位辅臣,六部尚书。九卿诸位大人,商议数十日,最终选出五位皇子人选,余下五位,则由诸位推举。”

    底下响起了一片嗡嗡嗡的议论之声,原来这个消息。只在这些地位最高的大员之间流动,他们这些略微低一些的,还是第一次知道。正德皇帝面无表情,显然已经是得到了他的首肯。

    其实这也好理解,已经定下来的这五位皇子,自然都是那等地位够高、年岁也够,名声不错,权势、母家的出身都相当上等的。这几位,是重臣们都认可的,而剩下的五位,则是众说纷纭,最后无法达成一致,最后拿到这朝堂上来议了。

    杨慎沉声道:“五位皇子有,皇长子,雍王殿下。”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正德皇帝面沉似水。

    皇长子雍王朱载垕,乃是皇后夏氏所出,生于正德十七年,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因嫡长子故,尽管皇上跟夏皇后很是上不来,夫妻感情淡泊如水,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但还是立刻就宣布将其立为皇太子。但是正德三十五年,太子触怒皇帝,被废黜,正德三十七年,复立。正德四十年,又是被废黜,这一次直接被皇上囚禁于中都凤阳宫中。

    就此在凤阳宫中被软禁了十几年,过了这么些年,却又是被召回来了。这自然是文官们的功劳了,在文官的法理观念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天经地义,只要是嫡长子不像是晋惠帝那样的傻子,就应该立他!是以文官,至少是四成左右的文官,都是雍王的支持者,当然,当跟自己利益相关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支持,那就很难说了。

    这一次杨慎一力主张把雍王迎回来,潘季驯、戴章浦等数位重臣附和,无人敢于反对,正德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同意。听政十皇子,若是没有嫡长子,那也未免太说不出去了。

    他自然也明白杨慎等一部分文官们的打算,把雍王迎回来,无非就是还想将其立为太子,而正德皇帝想立的偏偏又是福王。而若是他不同意把雍王召回来,只怕福王连听政十皇子都进不去!

    这也算是一个妥协,而这事儿可先完不了,之后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那就得再看了。

    “皇次子,潞王。”杨慎继续道。

    这也是在众人预料之中的,这位潞王朱载壛,身为皇次子,而其母妃也是正德皇帝相当宠爱的妃子,在宫中数十年了,地位稳固,而且也算是比较受宠的皇子之一。诸王之中,出生靠前的,终究也要占一些便宜。

    “皇四子,福王。”

    福王朱载堉的入选,那简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朝野上下谁不知道,皇帝最为宠爱的。便是这个福王殿下,只是福王一不是嫡出,二来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呢!这皇位怎么说,那也没他的份儿。而正德皇帝屡次想要立其为储君,遭到了文官团体的巨大抵触,只得作罢。可以说,这一次十皇子听政的名头,其实就是正德皇帝用的迂回政策。

    他若是被排除在外,那今儿个这事儿,谁也甭想好过!

    “皇八子。桂王!”

    这位桂王殿下,名为朱载垠,却是有些特殊,桂王殿下的母妃李氏,乃是不折不扣的名门出身,她乃是国朝名相李东阳的小女儿。李东阳天顺八年十八岁即中进士,授编修,累迁侍讲学士。充东宫讲官,弘治八年以礼部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直内阁。预机务。

    立朝五十年,柄国十八载,清节不渝。著书立说,则文章典雅流丽,工篆隶书天下一绝。在朝野之中,名声是极好的,威望极高,而且当朝的许多文官,都是他当年的门下、子弟、学生。当今首辅杨慎就曾经受过他的扶提教导,至今言谈起来。仍称之为师。

    因朝政**,刘瑾当权,李东阳无力为国,甚至连保全自身都不得,遂于正德七年辞官。深居简出,以诗酒自娱。正德十一年病卒。

    正德二十年的时候,今上巡幸江南,向西一直到湖广地面,中途正好路经李东阳家乡长沙府茶陵州,感念这位名相之苦心竭虑,忠诚为国,便去往李府祭奠,夜间便宿于其中。

    然后便是见到了当时湖广第一美女小李姑娘,现在的静妃李氏。

    李氏出身也好,为人也好,人缘儿极佳,作为她的儿子,能够得到不少朝臣的支持,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了。

    “皇十三子,谷王!”

    谷王能走到这一步,则是最让人心服口服的。

    谷王是正德皇帝这二十七个成年的皇子之中,唯一一个被放出去就藩的,正德三十七年,十三皇子十六岁成年,受封为谷王,封地在宣府镇。这些年来,镇守边关,时常和蒙古鞑子厮杀见血,捷报也是不时的传来,虽然未曾有过如武毅伯连子宁那般煊赫的大胜,但是积少成多,却也是使得他在朝中威望不低,更讨了皇帝的欢心。

    谷王身材高壮,性子爽朗,武艺也很不错,能驯服烈马,能拉开硬功,武勇非常,还曾经在山海关猎场射杀过黑熊。因着皇帝喜欢兵事,所以对谷王也很是喜爱,而朝中的武将,也很是不少都是谷王的支持者。

    占据一席,理所应当!

    最终,现如今推举出来的这五位皇子,可说是众望所归,而且每一位都是在朝中,文武官员的团体中拥有相当庞大的势力——虽说诸王结交党羽乃是皇帝陛下的大忌,但是今上却是似乎不太在乎这个,而今次推举十皇子,不就是看哪个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庞大么?

    这会儿,不少心思玲珑剔透,心机城府深重的老臣都是悚然一惊,他们发现,原来经过这一次推举十皇子听政的事件,几乎已经是把哪个皇子在朝中拥有哪些势力,都给暴露出来了。你想藏着?你不想露出来?行啊!那你连这十皇子之中都甭想进!

    今上有什么打算?

    正德皇帝还在龙椅上老神在在的坐着,似乎因为有些困乏,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只是他们看向正德皇帝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敬畏。

    今上之心,深不可测啊!

    杨慎读完这五个名字之后,便回身向正德皇帝道:“陛下,现在可能开始推举了?”

    正德淡淡的嗯了一声,对于他来说,把福王摘进这十个人之中,就已经是暂时的打成了自己的目的,其他的,以后且说。

    杨慎扫了群臣一眼,沉声道:“现在,开始推举,只要是成年,有王号,平素无甚恶迹,名声尚好之诸王,都可推举!”

    大殿之中顿时是陷入了一片难言的沉寂之中,针落可闻,众臣都是低头垂眉,每一个人说话。

    大伙儿都想说,但是谁都不敢先开口。

    出头儿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谁都懂。

    这等沉静的气氛,持续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正当众人都是等的心浮气躁的当口。忽然响起了一声咳嗽,众人赶紧抬头看去,便看到暂代兵部尚书戴章浦出列,他微微一笑。脸色轻松道:“既然诸位都不说话,那本官便抛砖引玉。”

    他转向正德皇帝道:“陛下,臣推举,皇二十六子,梁王殿下!梁王殿下谦恭有礼,温文顺和,节俭朴素。当堪重任!”

    “梁王殿下?”

    “怎么是这位啊?”

    “戴大人今儿个莫非得了癔症了?”

    大殿之中顿时是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更是不知道谁发出了一阵低低的轻浮窃笑声,接着便是一片刻意压抑的笑声。

    大伙儿心中都有一种怪异荒诞的感觉——推举谁不好?推举梁王殿下!

    今上成年的皇子有二十七个,其中皇三子、皇五子、皇十一子、皇十六子、皇十八子、皇二十一子、皇二十三子、皇二十四子早夭,梁王殿下在所有健在的皇子中排行第十八(前面手抽风写错了,抱歉),乃是不折不扣的小字辈儿。在长幼的法理顺序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即位的可能性。

    再说出身。说实话,这是一个更加重要的因素,在宫中。母以子贵乃是千古不易的通理。就像是之前公认的那五个皇子,其母在宫中的地位都是不低,至少都是妃这一级别的。

    而梁王殿下呢?他的母妃可不是咱们大明朝的人,乃是高句丽人……那是什么玩意儿?

    高句丽是大明的属国,多少年了,始终都是,大明朝上上下下,从黎民百姓到文武大臣,那是出了名的大国主义根深蒂固。西方人在他们眼中乃是白蛮、红夷,扶桑人乃是倭寇。安南人乃是土猴子,南蛮,至于黑人——昆仑奴!这些人尚且如此,身为大明朝百年属国的高句丽是什么地位,那就可想而知了。

    低,低到了绝无任何可能性的地步!

    虽说永乐皇帝也是朝鲜妃子产子。但是问题是……洪武皇帝的正室马皇后无子,因此永乐帝和其他的几位皇子,都是马皇后抚养长大的,算是嫡子,因此后来永乐皇帝篡位,之后才能那么快的稳定了局势,因为从法理上来说,他是有即位的资格的。

    可是这位呢?

    而之所以发笑,除了因为戴大人的提议太过于荒谬之外,说的话也挺有意思——什么叫谦恭有礼?那是因为知道自己出身低,没权势,因此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温文顺和?敢不温文顺和么?至于节俭朴素,那就更让人发笑了,还不是因为这位爷太穷了?

    正德皇帝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虽说他也对着儿子极为的冷淡,不闻不问,但是底下这般发笑,着实也是让他脸色无光。

    不过却也不好说出来,只得是淡淡的咳嗽一声:“戴卿,推举完了,便下去吧!”

    “是,陛下!”戴章浦推入了队列之中。

    这会儿,不少朝臣都是暗地里向戴章浦你翘起了大拇指,他推举梁王这个朝鲜妃子的儿子,大伙儿都只把这根当个笑话看而已,谁也没当真!反倒是都认为戴大人见气氛尴尬,因此便胡乱推举了一个,给大伙儿开了个头,好让大伙儿都能说话!

    这戴大人,当真是地道啊!

    没有一个人认为戴章浦乃是真心推举梁王。相反,戴章浦从来就没有结党私营的那等名声,或者说,他是交好杨慎,同时又是自成一派的。

    甚至包括在之前十几位重臣一起推举那五个皇子的时候,戴章浦更多的是缄默不语。

    有了戴章浦这个开头,剩下的众位臣子,自然是开始纷纷的出言举荐,不一而足。

    “臣举荐皇九子衡王,衡王饱读诗书,雅致轩昂,文采风流,实乃文治之可观……臣举荐皇十四子韶王,韶王自幼聪慧,亲切随和,品行端正……臣举荐皇十七子夔王,夔王安顺仁孝,素有声名……臣举荐皇二十六子梁王,诚如兵部戴大人所言,梁王谦恭有礼,温文顺和,节俭朴素,当堪重任……臣举荐……”

    “臣举荐……”

    大殿之上乱了锅,群臣们你说我也说。吵吵闹闹的跟菜市场一般,几乎没有人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在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刨白心迹,为背后的主子摇旗呐喊。万一自己拥戴的皇子登基大宝,那就是从龙之功!

    这么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让他们选择性的忘记了这等皇位的争夺,素来也是天底下最为危险的事情。

    当然,也有置身事外的。比如说杨慎,比如说在一边笑吟吟看着不说话的戴章浦。他们要么是看透了世事,要么便是实在是没有争斗的心思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已经完成了私底下的交易。

    吵吵嚷嚷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正德皇帝只觉得脑袋都快炸了,总算是也出来了结果。

    蹊跷的是。被推举出来的,一共是四位皇子,再加上之前的五位。一共也才九个而已。

    其它的皇子倒也不是没有推荐的,只是要么人太少,要么就是这皇子平日里名声着实不怎么样,大伙儿都是不甚同意。

    推举出来的四位皇子分别是:“皇九子衡王、皇十四子韶王、皇十七子夔王、皇二十六子梁王。”

    皇九子衡王,名为朱载均,乃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其人从小素雅文静,师承当今大明礼部尚书董其昌,董其昌诗书画都是极好的,隐隐朝中文人的一个巅峰代表人物。作为他的弟子。自然在这方面就有了莫大的优势。衡王朱载均素来和翰林院那帮翰林、学士,清流们走的很近,而且也多和朝野间的士子文人交往,时常宴请,诗词助兴,舞文弄墨。名声乃是很不错。而且乃是一个很雅致的人。不过其人之性格,之行径,正德皇帝是不怎么喜欢的了。

    皇十四子韶王,名为朱载圳,为这位皇子的经历更是传奇,其生母瑶嫔,卫氏,本来是正德皇帝位于山海关猎场之内一处离宫之中专门伺弄桃花的宫女,连品级都没有,后来正德皇帝在山海关围猎只是,夜宿于此处,晚间赏桃花的时候,便恰恰看到了这个女子正自在桃花之下,翩然起舞,美若天人。于是一夜春风,却没想到竟是珠胎暗结。只是她本是出身卑贱之人,却怀了龙种,自然遭人嫉恨,便是怀孕期间,也是被人种种打压折磨,辱骂,勒令她干重活儿。

    直到夏皇后得知了消息,才着人将卫氏接入宫中,入宫的时候,距离生产已经是不过数日了。结果卫氏生前受了那么多的折磨,身子骨儿早已不行,生孩子的时候又是糟了血崩,可怜这女子,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见到一面就香魂渺渺了。正德皇帝本也是性情中人,便自觉很是对他们母子不起,之后数日都是暗自垂泪。追封其为‘瑶嫔’,取木桃琼瑶之意,下令将那处离宫之中上下数三百余人宫人尽数赐死之后,便将他交给素来无子的惠妃徐氏处抚养。

    低微的出身、温和的性格让他在小时候受尽兄弟嘲笑、看低。然而其天资聪颖,德才兼备,尤其是惠妃徐氏,乃是江南苏松名门,家中仅仅是进士就出了十余个,因此韶王在朝中、江南一带都有极好的声望。而他自幼聪慧,又因着页数的经历,甚晓世故,从小养成了亲切随和的待人之风。不止一个勋戚重臣,曾在正德皇帝面前赞扬韶王不务矜夸,聪明能干,品行端正,乃是个值得大用的。

    皇十七子夔王,名为朱载坚,其实此人颇为的骄纵,名声只是一般,而之所以他们被推举出来,则是多亏了武将勋戚们的功劳,其母乃是英国公张仑之次女。英国公一脉毫无疑问乃是大明朝最为煊赫的勋戚,张仑执掌京营数十万大军垂四十年,朝野之中隐隐将其目之为勋戚武将第一人,江彬权势是比他大,但是威望就没得比了。大明为皇帝选后,素来是要小门小户出身,是为了防止将来皇帝年幼,太后一族外戚专政,但是妃子就无所谓了,因此这些后妃普遍出身不错,其中最好的就是这位兰妃张氏。

    张仑尽管已经是被免职了,但是威望还在,权势也在。他的外孙能够被推举,再正常不过。

    而最让人感到意外的,则是皇二十六子梁王,这个从来就没被绝大多数朝臣放在眼中的皇子。竟然也有人推举,而且还很不少!

    吏科都给事中,正德四十九年二甲第一名传胪,黄岘;大理寺右少卿,李湘;御史路可由;户部员外郎黄应侧;翰林学士白壁……

    虽然都不是最顶尖的官儿,但是也足以掀起一股风浪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梁王殿下。不显山不露水儿的,被大伙儿这般瞧不起,竟然已经是得到了朝中相当一部分人的支持。虽然不是多么的庞大,但是支持他进入这个队列,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了!

    尤其是,别忘了,兵部尚书戴大人可是也推举的他!

    大伙儿的眼神都是有些怪异,看看戴章浦。戴章浦脸上的表情先是愕然,然后便是苦笑,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众臣都是暗道。真没想到,戴大人随口一说,竟然是一语中的,因着戴章浦方才说的话,举荐梁王,自然要算上他一份儿,可是大伙儿都知道,适才戴章浦说的那话,乃是不折不扣的戏言。

    纯粹是调侃,为了个大伙儿开个头儿而已。

    也不知道梁王知道了。是感谢他,还是怨恨他。

    怕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没有人怀疑戴章浦和梁王被选中有任何的关系,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随口一说,更没有人知道,戴章浦微微阖上眼睛,脸上挂着苦笑。实则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是有些松弛似乎要垮了下来。这时候才感觉到,原来后背上已经是覆上了一层涔涔冷汗。

    这般故意作态,就是为了即举荐梁王,使梁王进入十皇子之列,又不让人把自己归入梁王一党,惹人怀疑。

    能让他这么紧张的,自然乃是不折不扣的大事!

    一切,都源自于那日在和梁王在丁嶂下碰面之后,被塞到手中的蜡丸。

    回到住处之后,戴章浦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将蜡丸捏开,然后便是看到了其中一张纸上写的内容。

    内容也不多,只是罗列了几条方守年探的得连子宁的罪状,然后在下面写明,定然要帮助梁王进入听政十皇子之列。若不然……

    若不然之后就没写,语言甚是客气,但是其中威胁森寒之意,却是喷薄欲出。

    戴章浦细细的看了好几遍,先是一怔,然后便是苦笑不已。

    说实话,他倒是没有什么太惊诧的,所谓知子莫若父,其实这句话也不那么多,但是老丈人对于女婿,一定是极为了解的——尤其是缺点。

    戴章浦身为朝廷大员,又是只有一个女儿,虽说乖囡钟情于连子宁,但是他也是不可能很放心的把女儿就这么大咧咧的嫁出去的,因此他明里暗里,乃至是察言观色,观其行,闻其言,已经是对连子宁有了一个极为深透的了解。

    这种了解,甚至连连子宁自己都没有想到。

    戴章浦知道,自己的这位乘龙快婿,看似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实则却是一个极为有野心之人。

    他没有证据,但是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只感觉这个人从里到外,透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气息。这种对人对事儿的敏锐察觉力,已经是让戴章浦在残酷的官场上数次化险为夷。

    而且戴章浦感觉到,他的野心,跟被人似乎不太一样。别人便是野心再大,也不过是想着出将入相,位极人臣而已,而他的野心,似乎是全然不把这大明,这皇权放在心中,那内心深处,也是根本没有理所应当的敬畏。

    当时戴章浦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也是不由得失笑,只以为自己是看走了眼。像是连子宁这等温文之礼,读圣贤书十余载的读书种子,君臣理法理当已然是在他的心中扎根才是,又如何能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是之后,连子宁的所作所为,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徐鹏举北征大军溃败,众人皆逃而武毅军却是死守孤城。之后又是连连挫败女真、福余卫,捷报一封封的传过来,这除了证明他乃是天生的帅才之外,更是说明了一点——他如此急于建功立业,为的是什么?都说富贵险中求。可自己这位女婿,也未免太操切了一些、

    而连子宁在出关之前,在山东、在扶桑,许多说小了乃是疏忽。说大了乃是大逆不道的事儿,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戴章浦这个有心人。

    他有心想让女儿离他远一点,但是这会儿,已经是根本来不及了,而且连子宁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若是出事儿。自己也无法脱身。

    因此倒霉的戴大人幽幽长叹之后,自然也只能干起了一个活计——擦屁股。

    而就算是戴章浦素来是知道连子宁的野心,却也没想到连子宁的势力已经扩展到这一步了!

    十几万大军!而且全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之师,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要知道,武毅军在兵部册子上现在还仅仅是只有十个卫,而且因为打仗战损的缘故。多半不满员,大约也就是四万人左右!戴章浦估计可能还不到四万,而连子宁整日价的哭穷。管朝廷要钱,要人,要粮草,要工匠,要兵甲,什么都要!

    原来这小子全是装的!

    老天爷呐!这么多的兵力,足够效仿当年永乐帝,从北向南,再打一场靖难之役了!

    戴章浦震惊之余,心里隐隐的也存了一份骄傲——看吧。这就是我戴章浦看中的女婿,野心勃勃又如何?他的才华,足以与他的野心相匹配!

    短短几年建起了一支强悍的大军,如此煊赫!

    当然,更多的还是担心。

    就像是知道连子宁的缺点一样,他更知道连子宁的优点。抛开别的不谈,是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既是多情种子,也是痴情种子。若不是看准了这一点,戴章浦宁可悔婚也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他是绝对不会丢下京城这一群妻妾不管的,也就是说,连子宁纵然有心,现在却还没有任何反对朝廷的迹象。若不然的话,怕是现在武毅伯府早就空了吧?

    戴章浦暗暗的骂了一句,这小子做事当真是不严密,竟让人寻了把柄。

    可以想见,若是这份证据落入皇帝手中,只怕正德皇帝震怒之下,自己,自己的宝贝女儿,以及自己的家人九族,那小子的九族,都要被牵连诛杀!

    绕是以戴章浦那般深沉的心机,一想到这等炼狱一般的恐怖场景,也是脊背发凉,浑身禁不住的哆嗦起来。

    没奈何,性命操持与人手,只得为梁王办事了。

    所幸梁王为了让戴章浦宽心办事儿,也是写了这证据的来历经过,言道除了他之外,这京城之中,绝对无一人知晓!

    戴章浦待听了连子宁已经把锦衣卫在松花江的千户给荡平,这才是放下心来,暗暗点头。这小子做事还是够狠辣,够决绝的。

    既然别人那儿没有威胁,只有梁王这里,而现在梁王却是需要依仗自己的,那么性命便暂时无碍。

    而且戴章浦此时站在朝堂上,看着那些为梁王摇旗呐喊的官员,隐隐觉得,这梁王这般隐忍十几年,一朝发难,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斜刺里杀出来,着实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人发对都来不及串联!当真是心机深沉,而且暗中结交了这许多官儿,那也是手腕高超之辈,与他合作,倒也不失为一时之计。

    至于以后,等过了这一茬儿,和连子宁详细商议之后再说。

    杨慎抬起手来,吵吵嚷嚷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杨慎转身道:“陛下,群臣推举完毕,却只是推举出四位皇子来,这个?”

    看着下面的群臣,正德皇帝眼中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本来是不想让梁王做这听政皇子的,但是心中一动,便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站起身来,洪声道:“众卿说的都有道理,这几位皇子,都是有资格的,九个就九个吧!何必强求,不过是个数儿而已!朕身为九五之尊,朕之皇子,皆为真龙。”

    他指了指身后的九龙黄金巨柱:“九五之尊,真龙天子,无论袍服、殿宇、梁柱,言谈,都以九龙为数!现如今正有九龙,岂不是与之契合?诸位臣工,听政皇子一事,至此为止!诸位,散朝吧!”

    说罢,便是大步向着后殿走去,众臣赶紧跪送。

    远远地,他们听到了一道豪迈的哈哈大笑声由近及远,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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