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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州城的战后安置上,裕明帝可以说是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给钱,这使得战后的各项安置工作进展的十分顺利,也极大地安定了百姓跟将士们的心,对此,燕州军上下都觉皇恩浩荡。
所以当兵部下了正式的公文,对燕州的边防军做一番调整的时候,并未引起燕州军的不安。
“兵部方才送达的公文,燕州各地的驻军补充至此燕州城大军,京畿大营的驻军分散燕州各地值守,协助燕州军巩固北境边防。”钱钧将最新的兵部公文递给了秦阳,“一切调动安置事宜,由司大将军安排,末将已接到陛下旨意,不日便返回京城复命。”
秦阳结果公文看了一眼,“父皇对司将军的信任还真是非常人能比!”便是此次惨胜与出了问题的军需有关,可问题出在了他部下身上,即便那军需官是受命于京城的所谓某位贵人,但也司楠居然没发现就是他的问题!可是无论从战后的处置还是如今的军队调配,司楠占尽了便宜,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司楠……
若是谁能将他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还愁得不到那太子之位?
“司家历代忠良,司大将军虽然年少但是却也为大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钱钧只当没听出秦阳口中的冷意,“陛下自然倚重。”
秦阳道:“父皇命本皇子前来监军,如今既然大军要留下,父皇也无新的指示,本皇子也便该留下来。”
“理应如此。”钱钧道。
秦阳又道:“父皇只是命将军回去复命,没有其他的旨意?”
“是。”钱钧言简意赅。
秦阳便是不完全相信也不会傻乎乎的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如此,那本皇子便在这里祝钱将军一路顺风了!”
“多谢八殿下。”
秦阳的确没有收到新的旨意,这虽然与他要留下来阻止长生跟秦靖的阴谋的计划不谋而合,但是这般被不明不白地晾在燕州城,心里仍是生了怨气,父皇到底为什么派他前来监军?难道他不知晓燕州城危急是因为军需出了问题是因为朝中有人与胡人勾结吗?从前他一直想插手军务,可便是去一个小小的兵部也费尽了浑身解数才得以成功,如今父皇却轻而易举地给了他一个监军!难道……
细思极恐。
说的恐怕便是八皇子殿下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成为替罪羔羊!
绝对不能!
不仅如此,他还要阻止秦长生的诡计!
就算司楠不为他所用也绝对不能秦长生之手!
……
兵部最新公文除了到了钱钧手里之外,司楠那里也有,“皇恩浩荡,司楠无以回报。”
“司将军不觉得皇帝陛下将京畿援军留下来是……”
“燕州城驻军损失惨重,即便胡人如今无暇来袭,但防守也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松懈滞后,尽快补充将士是当务之急!最适合补充的便是燕州各地的驻军,他们同为燕州军,对燕州的情况极为熟悉,能最快地融合进燕州城驻军中。”司楠正色道,“此次燕州城差一点便破了便证明这世上并无不可攻破之城池,所以朝廷在燕州各地驻军亦是必要之举,此举可将防线拉开,让整个燕州都成为大周北边的坚固保卫!”
“驻守燕州各地最佳之选并非这五万京畿大军。”长生道。
司楠笑了笑:“公主殿下总说自己是不孝之女,如今看来似乎真的有些不孝。”
“此话怎讲?”长生挑眉,“污蔑本公主可是大不敬之罪!”
司楠继续笑道:“便是胡人也没捞到好处,但此次战况的惨厉并未不可避免,惨重的损失亦是不可忽略,陛下必须对朝堂有多交代,再者,京畿大营是否适合留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仍是给了我调配权。”
“所以将军说皇恩浩荡?”长生似笑非笑。
司楠道:“是。”
“如此便希望将军能一如既往,为大周守好北国门!”长生缓缓道,庄重威严,“本宫在此替大周的千万百姓谢过将军了。”
司楠起身,跪下:“末将绝不让陛下失望!”绝不。
长生笑了,“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她也该是时候回到她的战场上了。
燕州城有司楠在,除非他谋反,不然不会再出乱子,而司楠谋反的可能性还未到需要她花心思的程度,所以,她可以安心地离开。
安心地离开……
安心……
长生脑子里浮现了一张让她心烦意乱的脸,不过他的伤势也在逐步康复之中,而且又立下了这样大功,他在燕州军中足够站稳脚跟了,如今只待伤势一愈回军中,便可升官发财了,他还有什么需要别人自作多情去担心的?!
没错,已经不需要公主殿下去担心的,便是皇帝陛下当初让他来是想让他去送死,或者还是想要了他的命,不过也不会在这时候下手!偌大的功劳,必须有人接着,而且必须是能鼓舞激励人心的,有谁能比一个小小的校尉立下奇功更能激励人心?
只要萧惟不胡作非为,只要皇帝现在不打算跟士族彻底翻脸,只要她不会再被他给迷的晕头转向的,萧惟便可在燕州城好好地活着!
所以,她真的无需担心。
可公主殿下仍是心烦意乱,烦着该不该去告一下别,毕竟人家是因为她才弄成这个鬼样子的。
就算她觉得他愚蠢之极,可也不能寒了那些守护她的人的心,不是吗?
但真的去了的话……
公主殿下又觉得心里拗不过劲来。
小小的一件事儿,便左右挣扎无法决断。
而便在此时,又出事了。
许诏喝醉了酒跑到了萧惟那里差一点便将他给杀了。
真的差一点。
若不是萧惟躲避的及时,若不是司楠刚好去看望这个大功臣顺便了解一些偷袭王庭的细节,萧惟就真的命丧在许诏手下了。
谁能想到许诏居然会发酒疯?!
“拿水泼醒他!”长生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被绑成了粽子一般倒在地上却仍是醉醺醺地喊着要杀了他的许诏,怒火中烧。
许诏又是哭有又是笑的,狼狈之极。
下人端了水来。
“住手……”这时,萧惟撑着身子在小厮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
长生转过身,怒火更盛,“你不要命了吗?!谁让你出来的?!”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她上辈子欠他们的?!
萧惟站稳了身子,语气还带着喘的,“公主……许将军……并不是有意的……请公主……饶了他吧……”
长生死死地盯着他,脸色越来越阴沉。
“我求你。”萧惟凝视着她,道。
“他是我表哥,只有本宫联合他整死你,而绝不会为了你而要了他的命!”长生冷笑道:“萧将军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好好担心一下自己!本宫的这位表哥虽然爱胡闹但是绝对不会胡来,他为何要杀你,本宫定会好好问清楚!萧将军好好想着该如何解释便是!”说完,拂袖离去,也没忘记许诏:“抬起来带走!”
她还能杀了她表哥不成?!
饶?
他也说的出口!
萧惟苦笑,知道自己又激怒了她了。
司楠心里虽然诧异也疑惑,不过并未问出口,简单关切了几句之后也离开了。
许诏醉了一天一夜才醒来,醒来之后似乎忘了自己做过了什么了,嚷嚷着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裳,生怕眼前的公主殿下占了他便宜似的。
“玩够了吗?”长生冷眼看着,最后才道。
“表妹……”
“为何要杀萧惟?”长生直接问道,“我父皇让你做的?”
许诏一愣。
长生一见他的神色便知道不关裕明帝的事情,可许诏为何要杀萧惟?便是醉了,可那股狠劲却是真的,还有,他在伤心什么?为何而痛哭流涕?又是什么即便是醉了也守口如瓶不肯泄露?“难不成逃命的时候,他化身为狼将你给……”
“你——”许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她,“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可是女孩子!”
“现在是我问你!”公主殿下怒道。
许诏本能地怂了,“我……我哪有为什么?不就是我喝醉了嘛!”
“许诏!”长生正色道;“除了父皇之外,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非得让我走的不安心吗?”
“你要走?”许诏错愕。
长生道:“难不成你以为我能在这里留一辈子?”
“你要回京城去吗?”许诏又问道。
长生点头。
“京城那般危险,你回去做什么?”许诏急了,“不说那勾结胡人的人还不清楚是谁,就说那些想要将你置之死地的人……那样的地方你回去做什么?!”
长生皱眉。
“燕州城不好吗?这次胡人的内讧估计也得斗个好几年,燕州城可以安静好几年的!就算胡人再来,不也还有我们在吗?这里比京城安全许多了,你回去做什么?!”许诏越说越激动,“还有那个萧惟!你难道不喜欢他吗?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就不能为他留下来?!那日你不是很担心他很舍不得他吗?为什么还要走?阿熹,京城有什么好?!”
“京城什么都不好。”长生看着他道,“但那是我的家,再不好也是家!”
“家……”许诏身子踉跄了一下,“家又怎么样?!”他盯着她,眼里突然涌出了悲恸,“人都没了,所有人都没了,还算什么家?!阿熹,没了人,还算什么家?!”话说到了最后,几乎是吼出来一般,“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当年姑姑为什么会死的吗?你还要回去吗?那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一个会养出吃人魔鬼的地方!你回去做什么?!”
长生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忧虑更深。
许诏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狠狠地喘了好几口气,道:“我很累,我回去休息了!”随后,疾步离开。
长生没有追上去。
许诏也没有走多远,走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之外的青石板地上,仰着头,让冰凉的春雨淋湿了他的脸,浸湿了他的衣裳。
“下雨了……”
他转过了身,看向已经站在屋檐下的长生,悲伤而凄凉,“她说,在草原里,春雨是天神赐予的最好礼物,它给大地带来生机给牛羊带来最美味的食物……”坚毅挺拔的身子缓缓地蹲下,双膝跪地,匍匐在春雨之中,呜咽求援,“阿熹,我的心好痛!”
他在雨中哭着,说着他要杀萧惟的原因。
“……我被发现了……是她救了我们,是她不惜背叛她的狼王她的族人救了我们,可是我却利用了她!我利用她!”
长生走入了雨中,走到了他的面前。
许诏抬起头,泪水与雨水混合顺着脸颊流下,“我该杀的不是萧惟,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才对!萧惟他有什么错?他为大周铲除三王子这个祸患,为大周数万将士报仇,他有什么错?他甚至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而不惜冒险,而我呢?我却利用了她!即便明明知道会让她陷入死亡的危险也还是那样做了!是我提议利用她的,是我对她撒了谎,是我亲手将她推入险境的,该死的人是我!是我才对!”他捶打着胸膛,“可是……可即便我这么卑鄙这么冷血……她还说……她还说认识我……她很高兴……很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许诏有什么值得她认识觉得高兴的?!”他一把拉住了长生的手,“连你都觉得我脏,你是我的亲表妹都觉得我脏,我有什么好?她是骗了我,可我也没吃亏啊?我玩了她那般长的时间,她堂堂一个胡人贵女被我玩了好几个月,我什么都赚到了,我一点都没有亏,我……”
“别说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许诏没有继续说下去,双手撑着地面,仰头看着她,就这样看着,没有说话,像是一只陷入绝境的绝望的野兽在祈求救援。
长生蹲下身子,“不要再说了,她用自己命来成全你,不是为了让你难过。”
“我连难过的资格也没有是吗?”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长生道:“是,因为你现在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活着,也不仅仅需要一个人快乐,她把命给了你,你便需一起承担她的人生,你的喜怒哀乐便是她的喜怒哀乐,你想要她高兴,你便必须更加的高兴,许诏,这才是你该做的。”
许诏哭着,眼中的痛苦晕染着泪水触目惊心。
长生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坎必须自己过,有些痛苦只能一点一点地吃进肚子里,没有人可以帮忙,没有人可以施以援手。
许久许久……
许诏笑了,笑的悲伤之极,“阿熹……”
“嗯?”
“我不喜欢你的,不是表哥不喜欢表妹,而是男人不喜欢女人的那种不喜欢。”许诏继续道,“我更不想娶你,我要娶一个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子,而不是一个母老虎,所以,你就算嫁不去了也不许强迫我娶你。”
“我眼光有这般差吗?”长生挑眉,“便是路边随便拉一个嫁了也比你好!”
“不是有一个萧惟吗?”
“勉勉强强。”
“我好像想起了之前我似乎见过他。”
“你见过,当年我离宫出走,带我去找你的那个小乞丐就是他。”
“就是他?!”
“是。”
“阿熹你喜欢一个乞丐也不喜欢我?!”
“你想娶母老虎吗?”
许诏摇头笑了,“不想不想!所以你不许逼我娶你。”
“行!”
“那能不能让我抱抱?就抱一下……”
长生伸出了手,“想抱多久都行,放心,本公主还瞧不上你,不会让你当驸马的。”
“我才不会娶母老虎了!”许诏抱住了她,紧紧地抱着,释放着心里压抑许久的悲痛……
“哭吧,难过便哭,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哭完了便会好的。”长生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当初那个只会混迹花丛的纨绔子弟真的长大了,真的脱胎换骨了,不过代价有些大罢了,至此一生,他心里的伤都不会消失。
她没去问具体的过程,只知道这个结果。
而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一个结果便够了。
许诏,真的伤心了。
不远处,秦阳面色铁青地瞪大着眼前看着雨中抱在一起的两人,他并没有窥视别人隐私的爱好,也不想见公主殿下高高在上的嘴脸,他今日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确认虎符是不是真如他方才收到的消息一般真的在她的手里,父皇到底有没有将虎符交给她!可是没想到……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堂堂长生公主,父皇唯一的嫡出,那个尊贵无比的四皇妹居然这般的无耻!
勾搭了一个司楠还不够,连许诏这般不上道的都不放过!
她真的以为她身份尊贵便可以胡作非为吗?!
司楠便算了,起码还能说是为了拉拢势力,可许诏……
许诏?!
秦阳脑中灵光一闪,随后眼眸一沉,许诏是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然四皇妹这般的迫不及待,皇兄便成全你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