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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刚驾崩不久,新帝又遇刺身亡,内忧外患交替纷杂,大渊皇朝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危机之中。
这种时候温墨情本不该离开,一来皇位空悬,难免有不轨之徒觊觎,留恢复身份地位的皇贵太妃龙玥儿和孤孤单单的皇后唐锦意在宫里,危险程度不言自明;二来那些被他召集起来的文臣武将很难将信任完全交付给两个女子,而唯一有承继大统资格的二皇子温墨疏尚在宛峡驻军大营,帝都中最能凝聚前朝后宫的人非他莫属。
不过权衡再三后,温墨情还是毅然决然选择返回南边战线,留下君无念帮忙处理后事,独自一人踏上归途。
他有些焦急,并非因为南边交战处于弱势,而是因为一封意外的信,一封从宛峡敌军那里传来,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言离忧的信。
尽管没有署名,温墨情还是很快猜到写信的人是谁,那熟悉笔记仍如从前一般娟秀干净,却带着几分筋疲力尽之感。
事到如今,与赫连茗湮的关系究竟该以何名之?是敌人,是朋友,还是非敌非友?
又或者,他们应该成为曾经十分熟稔亲昵的陌生人?
有些事温墨情很难把握,他早了决定要将赫连茗湮彻底忘记,也为此竭尽全力,然而赫连茗湮总会在不经意时出现,一次次提醒着他,他曾经眷恋的人,而今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你还念着她?”先前同行时某晚,楼浅寒似不经意这么问过。
温墨情想了片刻才回答。
“算是,仅限于相识之人不愿为敌那种感觉——但她若再敢打离忧的主意,为敌也无所谓,我只要离忧安好,其他什么都不想管。”
想想自己当时的言辞,温墨情倒吸口凉气,有种想要挡住脸钻进地缝里的冲动。
以下棋为借口,三杯两盏淡酒把他灌醉再套出几句心里话,这种事楼浅寒从小做到大屡试不爽。
令温墨情更加不悦的是,明知如此他还每次都会掉进陷阱,竟然还脸不红、心不跳说出那种话,万一被言离忧或者其他人知道,八成会被当成一辈子的把柄。
言离忧,这是他此生解不开的咒。
低头看看疾驰骏马马鞍处挂着的布袋,温墨情微微抿出一丝笑容,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言离忧看见这一堆礼物时惊喜又微带羞涩的表情,那也是让他急于赶到宛峡的原因之一。
想见她,想抱着她,想轻吻她,想挽起她的手再不放开,一生不离。
如此沉陷在思念里的温墨情忘却周围一切,以骏马四蹄可奔跑出的最快速度向宛峡方向行进,周围山林景致飞速后退,连路旁驿站也是一闪而过,因此他并没有看见驿站茶铺里那抹熟悉身影,也没能听见有人见他纵马而过匆匆追出来的脚步声。
“墨情——”空荡驿路上,言离忧失落地望着绝尘而去的一人一马,呼唤声渐渐变成呢喃。
太远了,转瞬离开视线的温墨情根本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
“真的是墨情啊?”沐酒歌紧随其后来到茶铺外,远远望着漫天灰尘摇了摇头,“错过了呢。我看还是算了吧,墨情他现在肯定急着赶回南边,我们也得快些启程才行。”
言离忧黯然点点头,伫足在路上望着温墨情离开方向,仍是恋恋不舍。
和温墨情有多久没见了?记不得,数不清。
一想到还要继续维持分别状态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倒不如不去想。
叹口气走进茶铺,刚才还称赞好喝的茶再喝不下半口,言离忧呆呆盯着桌面发愣。
沐酒歌撩起眼皮看了几眼,散满地伸个懒腰:“言姑娘果然还是想见一见墨情吧?”
“只是想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谎言,言离忧依旧提不起精神。
“楚公子的意思言姑娘应该明白。正是关键时期,墨情不能三心二意误了正事,倘若被他发现言姑娘的怪病,只怕心里的重担又要多九分了——当然,这是楚公子说的,不是我说的。”耸耸肩,沐酒歌似是有些不太赞同,“楚公子所有思量都是摒除杂念、绝对理智的,不过感情嘛,总该有些冲动、不理智才对……我说的意思,言姑娘可明白?”
谋略也好,大局也罢,沐酒歌始终不是很同意楚辞的做法,在他看来,让温墨情和言离忧这对儿新婚久别的夫妻刻意保持距离,无疑是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沉默持续了小半晌,言离忧轻叹一声开口,决定却令沐酒歌颇为意外。
“准备赶路吧,早些渡过难关才能尘埃落定,不然我和墨情只能这样聚少离多。我能理解楚公子的好意,如果这种时候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冲动牵连全局,以后我就没脸再见墨情和九泉之下的父王了。”
思念一个人,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与自己擦肩而过,这种不甘沐酒歌并不了解,然而看言离忧低黯眉眼就能懂得,她是在用全力忍耐着。
固执坚强到如此,还能说些什么呢?
那天,言离忧终是没有去追温墨情。
沐酒歌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他既为一对儿璧人的错过感到惋惜,也对言离忧识大体的沉稳性格暗中称赞,似乎除了一路保护言离忧防止她再次突然陷入昏睡外,没有什么是他能够额外多做的。
而在意外陡然发生时,名动天下的中州豪侠,竟然连保护好言离忧这点都做不到了。
从宛峡去往北陲,途中必须经过名为瘦竹岭的狭隘通路,那里地势复杂险要,群山环绕,更有深不可测的密林阻挡视线,是最容易被人埋伏偷袭的地方。
沐酒歌并不认为有谁会无聊到来埋伏他和言离忧,出于谨慎,他还是如坚定的卫士般走在言离忧前面,并且在身后传来异响时迅速转身,毫不迟疑。
只是他没想到,在此等待他和言离忧的陷阱居然如此之深。
轰隆声响伴随着大地阵阵颤动,起初一刹沐酒歌还以为运气不好遇上了天灾,飞快转身后才发现,这令人浑身汗毛耸立的地动并非上天降祸,而是人为制造的。
四声爆破闷响过后,平地四角出现塌陷,那四处小塌陷又令得整片土地猛地下沉,似乎那片土地之下早就被人挖空。
沐酒歌和言离忧是一前一后骑马行走的,二人之间相距不过两匹马位,偏就是这两匹马位的空隙将二人置于不同处境——沐酒歌所在处安然无恙,而言离忧脚下,正是下沉的土地正中心。
“言姑娘!手给我!”
那片土地下沉很快,且不知那人为地洞有多深又藏着什么危险。千钧一发之际,沐酒歌果断从马上跃起,足尖一点凌空朝言离忧方向奔去,远远伸出手臂试图将言离忧带起。
言离忧驭马本就不在行,轻功也是一般,地动山摇间身下马匹受了惊吓不停扬蹄嘶鸣,更增加了她迅速逃离危险之地的难度。
眼看沐酒歌冲过来,言离忧急忙把手伸出,谁知就在二人指尖即将相触的瞬息,一道鬼魅身影激射飞出,直奔沐酒歌突袭而去。
沐酒歌若是不躲,定然要被被那人击中。言离忧余光瞥见袭来的身影飞速接近,一咬牙,蓦地将手缩回,扬起马鞭反向朝那道鬼魅身影挥去。
见言离忧缩回手再够不到,沐酒歌急上眉梢,无奈他凭借力越过,不可能在半空停留,迫于无奈只得抽身退回安全地带。袭向沐酒歌那道身影并没有继续追击,如灵巧旋燕般踏着树干转了个圈又回到言离忧头顶,凌空一掌毫不留情劈下。
越是着急越容易被困。骏马惊恐乱踏,四蹄有一半已经陷入凹陷的地洞内,疯狂颠簸令言离忧也做不到平稳脱身,左脚被卡在马镫上怎么也挣脱不出。头顶风声划破,杀意临近,言离忧挣脱不开只能向旁边侧身,可那人掌风如影随形再度临至,这次言离忧再躲不开,肩头硬生生挨了一击。
电光火石间,地面已经彻底塌陷,透过掉落的砂石隐约可见地下巨大坑洞,言离忧和马匹一起向内掉去。
沐酒歌自马背上取过长剑甩去剑鞘,半刻不停转身又朝言离忧奔去,那道鬼魅身影一击得手后也不再追击,围绕着言离忧附近与沐酒歌缠斗,看情况是打算阻拦沐酒歌,以便让言离忧得不到援手沉入洞中。
沐酒歌的功夫在江湖中算不得最好却也不差,无奈埋伏的那道身影轻功功法极其诡异,猜不到去向,摸不透来路,每每想要虚晃一下躲开都会被飞快截断前路,逼得沐酒歌无从下手,根本没有办法靠近言离忧,更遑论帮忙脱险。
塌陷的人为地洞,恰到好处的时机,时常在连嵩身边如鬼魅一般的孤水……
言离忧心里明净,她和沐酒歌这是中了连嵩的埋伏。
然而此刻知道再多也没用,肩头上的伤几乎让她失去行动能力,直到最后一刻,还是无法摆脱剧痛与纠缠不掉的马镫,眼睁睁看着视线进入一片黑暗。
无休无止般的缠斗终于随着孤水的撤离而结束,沐酒歌顾不得去追击,丢下剑跌跌撞撞冲到地洞边缘,可那下面除了安静的泥土杂草与无边黑暗,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