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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去而复返,说绿鄂前往南朝的车马已经安排好,母亲叫他回来服侍公子。
虽然他们擅作主张,但人既然已经回来,宁墨也不追究什么,只是将要采办的单子递了给他,“叫掌柜的在隔壁再开多间房,我们还得再住上几日。”
平儿见主人不赶他走,满心欢喜,扫了眼绿鄂睡过的床,张了张嘴,但见宁墨已经开始调配药物,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身离开。
无忧这才知道他们是前往南朝,越加安心。
长宁就是当年的峻宣,是子言的亲姐姐,她带他回南朝,才是最正常不过。
然宁墨是前往南朝,自然是为了给子言治伤,这么说来,子言真的有救。
偷偷看了看宁墨,见他专心配制药物,无意理会自己,跟在平儿身后,溜出房门。
平儿自从知道无忧并非常乐府里的恶魔兴宁,再想之前她对宁墨所做的一切,以及那些在以前看来怪异的事,也就很好解释,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再没有以前的警戒敌视。
见她轻手轻脚的跟出来,在台阶下站定,“姑娘是有什么事要办吗?我代你去。”
无忧竖着手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再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去前面假山。
平儿一肚子疑惑,但为人乖巧,忙闭了嘴,也放轻脚步紧跟在她身后。
宁墨侧过脸,从窗格中看着蹑手蹑脚,一前一后躲入假山后的二人,一丝浅笑自眼角化开,又埋头分配药沫。
无论无忧这时是真放得下,还是假放得下,只要她去了死念,随着时间流逝,所有伤痛也会渐渐淡去。
平儿到了假山后,观望左右无人,小声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无忧从假山后探头出来,见宁墨没有察觉他们的异样,才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家公子以前都是坐着睡觉?”
“自然不是。”平儿想也不想的回答。
“我的伤晚上已经不需要人看护,而那房里明明有两张床,他为什么不肯上床,而是一直坐在轮椅上?”长时间的坐着,对脚伤正在恢复的他,十分不利。
平儿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另一张床绿鄂睡过。”
无忧微微一怔,“你是说别人睡过的被褥,他就不会再睡?”
“确实如此,公子有些洁癖。”平儿向无忧行了个礼,“我这就去寻掌柜的另换上干净的被褥。”
无忧回到客房,坐到宁墨身边,趴在桌上,撑额看着宁墨俊美的侧脸,又扫了眼绿鄂睡过的床榻,眉头微微蹙紧,绿鄂睡过的被褥,他就不肯再睡,他们确实是做不了夫妻。
可是梦中他与自己亲密无间,并不见他有嫌弃的神态,想得出神,宁墨侧目看来,也没发觉,犹自望着他发呆。
宁墨轻咳了一声,“换药。”
无忧这才猛然回神,脑子里那里与他缠绵不休的画面瞬间消散,涨得满面通红,不敢再胡思乱想。
磨磨蹭蹭地脱下衣裳,清凉的草药敷上肩头,感觉到丝丝的青竹香幽幽传来,无一不再勾起她梦境中所见的场景,忙眼观鼻,鼻观心,暗骂自己不是东西,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着宁墨在梦中指点她学医的情景,忍不住微微回头,问道:“宁墨,你有没有教过人学医?”
宁墨为她敷着药膏的手停下,抬起眼,视线落在她红得象是透明的腮帮上,上面卷着一层细细的透明绒毛,稚嫩的模样如同他与她的第一夜。
无忧等了一会,听不见回答,而伤口处也不再见动静,转身过来,“你怎么了?”
宁墨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一怔之下,忙垂下眼避开,视线却落在她的胸前,她身上只得一件雪白的窄小胸衣,胸衣下的胸脯浑圆立挺,尖端两点微微突出,极是诱人。
他与她虽然已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时并无顾忌,与此时情景完全不同,忙乱之下忙将脸别开。
无忧这才察觉不妥,低头一看,一张脸更是如起火一般,急忙转回身,故作轻松地道:“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女人们只需挂很小的三片布片就可以在海边到处走动,甚至可以脱光了趴在海边晒太阳……所以啊,你不用在意,不用担心……担心我会因为这个强迫你娶我……啊,你可别误会,那里的女人那样并不是坏女人,只是……只是节约布料……对节约布料……大自然的资源紧张嘛……”她越解释,越觉得自己很囧,到了后来,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宁墨拿起绷带裹上她的肩膀,“我娶你,你肯嫁吗。”他过去虽然不堪,但她留在他身边,却是最安全的,起码现在是。
无忧怔了一下,双手乱摇,“都说了你不用在意的,我……我说这些,真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想让你娶我。”她的身份是这世上不能存在的,等她的事传到西越,皇姨一声令下,没准哪天,她就得脑袋搬家。
谁娶她,谁会跟着倒霉,再说虽然与子言再不能有以后,但在她心中,他一辈子都是她的驸马,任何人无法代替。
“只想嫁那个人?”他麻利地将绷带绳索打好结,拉过她的衣裳,披在她肩膀上。
无忧拉拢衣裳,“我和他再不会见面,以后不提了罢。”
“如果当真心静,何需怕人提起?”宁墨声音冷萧,转身出去,暗叹了口气,她心目中仍只有不凡。
无忧怔坐了半天,直到平儿领了人进来更新被褥,才偷偷抹去眼角的泪。
这一天,宁墨直到晚膳时间才再出现,不知是不是无忧的心理作用,觉得他比以前更静,静得连说一个字,都难得。
换过被褥,到了夜间熄了灯,果然听见宁墨上了对面床榻。
无忧很想问他,明明可以自己叫掌柜换过被褥,为什么却不开口,整夜整夜地硬撑着坐在轮椅上,但对方显然没有愿意跟她交谈的意思,只得熬到第二天,抓了平儿来问。
平儿想了想,“我想公子是不愿姑娘认为他娇执。”
无忧小嘴一扁,“死要面子,活受罪。”
平儿‘噗’地一声笑,“我反倒觉得这几天公子比以前温和了许多。”
无忧翻了个白眼,这叫温和?只差点没把人冻成冰块,不以为然道:“恐怕只有你才会觉得他温和。”
平儿护短,听不得人家批评他家公子,急道:“你不能这么说公子,其实他是很好人的。”
“我又没说他人不好,只不过说他不近人情罢了,难以相处,我看啊,他以后得娶个木头妻子,只有那样的女人才受得了他……”无忧话还没说完,平儿突然神色一变,截了她的话头道:“我忘了,还有事没做,我先去做事了。”
“我的话还没问完了。”无忧想从平儿这儿打听宁墨更多的事。
平儿打她身边走过,嘴皮不动,小声道:“公子就在你后面,你有话问公子吧。”
无忧一怔,果然闻到淡淡的青竹香,神色一僵,抬手扇了扇风,“这天气怎么就这么热呢,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消署降火的东西。”不敢回头,如兔子般跳窜跑了,直到转过弯,才停下来,探头看去,却与宁墨向这边望来的目光一对,吓得又忙缩了回来,心脏砰砰乱跳。
郁闷得想一头碰死,真是日不能说人,夜不能说鬼。
夸他时,不见他听见,说他坏话,他马上出现,真是要命。
这份尴尬,直到半夜,无忧毒发才宣告结束。
她中了合欢草之毒,了了给她下的毒,已经被克制,渐渐化去,但这次箭上的毒与合欢草上的毒相克相抵,令合欢草的毒大大减弱,无忧体内残存的剥骨之毒又开始慢慢滋长。
虽然毒性不强,却也让她坐卧难安。
本想咬牙苦撑,只要支撑到天亮,身上的痛就会消失。
眼前一亮,见宁墨已经坐到床边,向她手腕抓来,手指准确无误地搭上她的脉搏,另一只手却往她颈项动脉处按去,微一沉吟,道:“了了下的毒?”
无忧点头,心里却犯着迷糊,他到底懂多少?不但会医,连毒也懂,甚至光凭着把脉便能知道是了了下的毒。
他打开药箱,分别在几个小瓶中倒出几个药丸,“服下。”
无忧依言服下,只得半盏茶功夫,汗湿了一身,痛楚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起彼岸的那个传说。
彼下毒,岸解毒,而彼和岸将毕生的本事都只传给了曼珠和沙华。
那么他如何会解曼珠的毒?
迟疑问道:“你会解毒?”
“会些。”他手指重搭上她的手腕。
“沙华会的,你都会?”无忧锁着他的眼。
他淡睨了她一眼,离开床边,开门唤平儿准备热水,便回到另一张榻上,取了书翻看,不再理睬她。
无忧扁嘴,白天所说的那些话,根本没冤枉了他。
等无忧出去,宁墨的视线才离了书卷,看向一侧灯台,浓眉微蹙,这么下去,早晚被她发现自己便是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