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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
秦可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曾几何时,她也不止一次地试想过日后如果与谢安的那几房夫人相见,究竟会是何等尴尬窘迫的局面,她早已预料到自己会被谢安的那几房夫人厌恶、憎恨,但是,她真没想到,初次相见的长孙湘雨竟如此不给她留脸面。
更糟糕的是,秦可儿从这个女人的眼中看出了极度的厌恶,甚至于,隐隐有几分杀意……
“长孙夫人……”秦可儿低着头乖巧问候道,仿佛根本不受方才那句贱人影响,盈盈拜道,“小奴秦可儿,见过二夫人……”
“……”长孙湘雨注视着秦可儿的眼眸眯了眯,嘴角扬起几分讥讽的笑容,以她揣摩人心的本事,如何不知秦可儿这是刻意装着乖巧的样子想博取她的同情与谅解。
在夫君大人面前装可怜,那可是本夫人的专用招数……贱人,真该死!
长孙湘雨眼中闪过几分杀意,也不再理睬秦可儿,故作一脸委屈地? 瞧着谢安,语气梗咽地说道,“只不过是三月,夫君大人就已将妾身抛之脑后了么?”
“这……这说的哪里话?”
“难道不是么?”一脸哀怨地望着谢安,长孙湘雨可怜兮兮地说道,“那日得悉夫君大人在广陵郡遭广陵刺客行刺,妾身忧心难耐,茶饭不思,继铃儿姐姐之后慌慌张张离开冀京前来寻找夫君大人,可夫君大人倒是好……”瞥了一眼容貌艳丽不逊色自己几分的秦可儿,长孙湘雨美眸杀意一闪而逝,语气低落地说道,“亏妾身带着腹内我儿千里迢迢到江陵来……”
“湘雨……”望着长孙湘雨高高隆起的小腹,谢安闻言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走上前去,轻轻将她搂在怀中,一脸尴尬地低声说道,“湘雨,是为夫愧对你……你……你怎么来了?你身子骨本来就弱……”
“夫君大人也知妾身身子骨本来就弱?既然如此,夫君大人何以如此叫妾身不省心?这两月来。妾身车马劳顿,茶饭不香,与妾身腹内我儿同受车马颠簸之苦,若是我儿有何不测,妾身也不想活了,呜呜呜……”长孙湘雨不愧是善于演戏的宗师级人物,眼泪说来就来,那梨花带雨的表情,直看地谢安揪心不已。
不妙……
大大的不妙……
秦可儿脊椎骨泛起丝丝冰凉。
若是长孙湘雨摆出一副强势的模样。秦可儿反倒不怎么担心,毕竟若当真如此,无非就是长孙湘雨想在她面前展示一下身为女主人的威信以及在谢安心中的地位罢了,说白了就是争宠示威罢了,叫她秦可儿明白,她长孙湘雨才是谢安心中所爱。
但是,长孙湘雨却在初次相见的她秦可儿流露出弱势,这意味着什么?
她要杀自己!
这个女人要杀自己!
仿佛是注意到了长孙湘雨瞥向自己的眼神中所展露出来的那一丝浓重杀意。秦可儿只感觉手脚冰凉。
而谢安似乎并没有想那么多,见长孙湘雨对自己大倒苦水。他心中很是内疚,连连劝道,“湘雨,湘雨,别这样……”
“妾身也知夫君大人苦处,夫君大人在冀京时日日夜夜有妾身姐妹等人陪伴。如今出兵在外,自然会感觉寂寞,因此在外沾花惹草,妾身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只是……”
“湘雨……究竟你要如何才能原谅为夫呢?”谢安很是为难地说道。他越是听长孙湘雨为他辩护的言辞,他心中愈加难受。
真的糟了!
秦可儿闻言眼眸闪过一丝急色,她清楚地瞧见,半偎依在谢安怀中的长孙湘雨,在瞥向她秦可儿的同时,嘴角扬起几分仿佛阴谋得逞般的诡异笑容。
“杀……”
“且慢!”就在长孙湘雨冷冷注视着秦可儿口吐杀字时,秦可儿突然开口,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长孙夫人当真是好心计!”不给长孙湘雨率先开口的机会,秦可儿微笑说道,“只不过,对自家夫婿亦用计使诈,长孙夫人不觉得羞耻么?”
“……”饶有兴致地望着秦可儿,长孙湘雨缓缓从谢安怀中直起身来,诡异笑道,“妾身不知你在说什么……”
“是么?”瞥了一眼仿佛有些茫然的谢安,秦可儿暗自叹了口气,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尽管有些无奈,但是她也清楚,谢安这个看似精明的男人,早被面前那个女人那一番声泪余下的表演给蒙骗了,要指望他出言包庇自己,这不实际,总归还得靠自己。
想到这里,秦可儿定了定神,直视着长孙湘雨堪称锐利的眼神,意有所指地微笑道,“长孙夫人真是走运……”
长孙湘雨闻言一愣,她的第一反应,秦可儿指的应该是她已嫁给了谢安的这件事,可细细一想却发现,秦可儿并非是指这个。
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望向秦可儿的眼眸中闪过几分意外与惊讶,轻笑说道,“原来如此……秦小姐是指妾身腹内的我儿么?”
这个女人……
秦可儿暗暗惊叹于长孙湘雨的机敏与智慧,面色不变,从容说道,“难道不是么?长孙夫人不就是靠着腹内尚未出生的公子欺负小奴么?——老爷平日里想必就疼爱夫人,更何况如今夫人如今身怀老爷骨肉,想必是夫人说什么老爷都言听计从……只不过,夫人将这等恩宠用来欺负小奴,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堂堂[鸩姬]长孙湘雨,竟要依靠腹内尚未出生的公子与小奴一介奴婢争宠,这事传出去,恐怕有损夫人威名!”
“……”瞥了一眼秦可儿,长孙湘雨淡淡说道,“秦小姐太看得起妾身了吧?妾身可不比秦小姐贵为[四姬]之一……”
“那只不过是夫人不屑于四姬这个称谓罢了!——八年前冀北大捷的最大功臣,其实并非老爷的大夫人[炎虎姬]梁丘舞。亦非[燕王]李茂,而正是夫人不是么?——似夫人这等精于权谋、算计的女子,竟要沦落到借助子嗣胁迫自家夫婿就范,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有意思……”长孙湘雨舔了舔嘴唇,望着秦可儿似笑非笑说道,“秦小姐真以为妾身不依靠腹内我儿就对付不了你?”
“……”秦可儿张了张嘴。内心不禁有些不安,暗暗替自己打气。
不可,不可被这个女人吓住……
她固然受谢安宠爱,可自己这些日子对谢安千依百顺,地位决然不比她低上多少,只要……
“你是不是在想,[只要这个女人不动用腹内骨肉这张王牌,自己也不需怕她],对么?”长孙湘雨笑吟吟地说道。
被一语戳穿心事的秦可儿微微一惊。勉强露出几分笑容,故作镇定。
“愚昧!”冷笑着吐出两个字,长孙湘雨淡淡说道,“危言耸听,胁迫他人,那只是妾身用来对付外人的,如何会当真用到妾身的夫君大人身上?——只不过是妾身觉得这样比较迅速罢了!妾身可不打算在你身上浪费过多精力……”
“是么?”秦可儿故作淡定地轻蔑一笑。
“看来你似乎不信的样子,好。既然如此,本夫人就叫你死个明白!”长孙湘雨闻言微微一笑。回顾依然有些茫然的谢安,温柔说道,“夫君大人放心哦,妾身绝不会用[这两个月妾身路上好辛苦]、[可怜我儿与妾身同遭此难]这类的话挤兑夫君大人,逼夫君大人杀了这个女人……”
“呼……”谢安暗自松了口气,总归他也不傻。事到如今哪里还会看不出,长孙湘雨有杀秦可儿之心。
望着谢安与秦可儿那如释重负的模样,长孙湘雨嘴角扬起几分高深莫测的笑容,轻声吐出两个字。
“苏婉!”
这语气平淡的两个字,不亚于九天惊雷炸响在谢安耳边。令他一脸呆滞。
目视着谢安惊愕的表情,长孙湘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用一种满带诱惑的口吻轻声说道,“苏婉,夫君大人一直想得到她不是么?可以哟!——杀了这个叫做秦可儿的女人,妾身保证,夫君大人能如愿以偿!”
苏婉……
谢安难以置信地望着长孙湘雨,惊愕说道,“湘雨,你……”
“妾身可没有威胁夫君大人哟!”用折扇遮着半张脸,长孙湘雨故作低姿态地说道,“妾身方才就说了,危言耸听、胁迫他人,那只是妾身用来对付外人的,如何能用到夫君大人身上?夫君大人可是妾身要携手埋头到老的伴侣呢!——利诱,可不是威胁哟!”
“湘雨……”
“如何?夫君大人不是至今都对苏婉姐姐念念不忘么?只要夫君大人杀了这个秦可儿,妾身愿为夫君大人安排一切,说服小舞妹妹,说服铃儿姐姐,半年之内,让夫君大人如愿以偿!”
“我……”谢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长孙湘雨从未欺骗过他,只要是她应下的事,就势必会兑现,换而言之,既然她有把握在半年之内让他谢安如愿以偿,那么半年之内,谢安便必然能娶到如今寡居在南公府吕家的苏婉。
这个女人,没有办不到的事!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微笑说道,“夫君大人最是清楚妾身,妾身说出的话,何曾失言过?——既然妾身能够保证此事,那么,妾身就必然有全盘把握……总归是得不到的东西更好,对吧?”
“什……什么?”谢安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苏婉呀,夫君大人想尽办法也无法得到她,得不到的东西固然是最好的,相比较而言,这个叫做秦可儿的女人,这些日子以来夫君大人想必也玩腻了吧?——似这等好上手、却只有乖巧可言的女人,如何及地上苏婉呢?对吧?”
“湘雨,你……”见长孙湘雨越说越过分,谢安眼中露出几分不悦。
“难道说,夫君大人偏爱这类女人?”故作惊讶地望着谢安。长孙湘雨咯咯笑道,“这有何难?咱府上有的是容貌艳丽的美姬,若是夫君大人偏爱听话的女人,妾身摘选几个替夫君大人调教一番便好……夫君大人可要想清楚了,究竟是要秦可儿这个已几乎玩腻的女人,还是要苏婉……没有妾身相助。单凭夫君大人,是绝不可能得到那位外柔内刚的苏婉姐姐的!——这一生都得不到!”
谢安沉默了。
事实上,这一点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跟秦可儿的性格恰恰相反,苏婉外表看似柔弱,实则相当固执,太介意自己如今身份的她,是绝对不会再跟他谢安有任何瓜葛的,正如长孙湘雨所说的。若无意外,他谢安这一生都不可能得到苏婉。
而相反的,若是有长孙湘雨相助……
在谢安的印象中,这个女人没有办不到的事!
但是……
谢安犹豫地望了一眼秦可儿,眼中的挣扎之色,让秦可儿满心绝望。
谢……安……
秦可儿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在心中暗暗念着谢安的名字。
她惊呆了,明明她已对谢安付出全部身心。可是这个男人,却竟然露出了犹豫挣扎的神色。
苏婉……
广陵苏家之女苏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明明是广陵人,当初却千里迢迢前往冀京,原来是为了她……
是么……
原来是这样么……
自己总归不如长孙湘雨那个女人更加了解他呢。
深情地望着谢安,秦可儿露出几分自嘲的苦涩笑容。
不怪他……
啊,不怪他……
是对手太强了,太精于攻伐人心了……
秦可儿紧咬着嘴唇望着长孙湘雨。事已至此,她也只有向这个女人展露她最后的尊严。
不可否认她很失望,近乎绝望,但是,她不想被面前的这个女人看笑话。
[鸩姬]长孙湘雨……
好卑鄙的女人!
尽管不曾威胁她自己的夫婿。可是……这招远比威胁更加令她的夫婿左右为难吧?
似这等精于权谋、工于心计的女人,竟然并未被列为[四姬]之一……
果然,[四姬]只是一个近乎于笑话的噱头……
似乎是注意到了秦可儿故作坚强的神色,长孙湘雨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奚落般说道,“据说,秦小姐亦相当懂得揣摩人心呢,只不过……”
还太嫩了……是么?
秦可儿清楚地把握到了长孙湘雨未说完的话,苦涩一笑,似绝望般长长叹了口气。
而就在下一个瞬息,她那近乎绝望的眼眸中,却重新绽放出了光彩。
“不!我拒绝!”
帐内,响起了谢安斩钉截铁的声音。
“……”长孙湘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说道,“夫君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那位苏婉姐姐,远远比这个秦可儿更加重要不是么?——夫君大人不是千方百计想重新得到她么?为什么?有妾身相助,夫君大人必然能够如愿以偿……”
“是啊,”谢安轻笑着点了点头,望着长孙湘雨说道,“湘雨的本事,为夫最清楚不过,只要是湘雨应下的承诺,就必定会兑现……”
“那为何……”
“但是同样的,湘雨的性格、手段,为夫也最清楚不过,只要稍稍想一想就能猜到湘雨究竟会用何等手段逼婉儿姐……唔,逼苏婉就范。——她若是有这个心思,根本不需湘雨来助为夫,反之,若她没有这个心意,就算湘雨强迫她,也只是无端给她增加负担罢了……湘雨说的对,苏婉是为夫得不到的,或许此生都都不到,而可儿却是唾手可得,甚至于,已经得到了……”说着,谢安转头望了一眼秦可儿,后者报以甜美、欢喜的真切笑容。
“人呐,总是执意于得不到的东西,却忽略了当下所拥有的美好事物……为了得到哪怕日后嫁给为夫也必定心中不情愿的苏婉,而舍弃了对为夫一心一意的可儿,湘雨,你真以为为夫是这样的人么?——可儿也是为夫的女人。为夫绝不会抛弃她!”谢安目视着长孙湘雨,眼神坚定,方才的几许挣扎之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惜终生报以失去苏婉的遗憾?”长孙湘雨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惜终生报以失去苏婉的遗憾!”谢安语气坚定地回覆道。
“老爷……”秦可儿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不可否认此刻的她心中莫名的感动,激动地双目微红,眼眶泛起晶莹之色。
她真没想到。就在她满心绝望之时,误以为即将被托付全部身心的男人辜负抛弃时,那个男人却说出了一番令她无比感动的话。
[可儿也是为夫的女人,为夫绝不会抛弃她!]
可恶……
真是可恶……
这个可恶的家伙……
这等动听的话,前些日子为何不说?非要等到自己对他心生绝望时才说么?
太欺负人了!
小手捂着嘴,秦可儿双目含泪,又是欣喜又是埋怨地望着谢安。
“……”瞥了一眼秦可儿的反应,长孙湘雨深深地望着谢安良久,忽而啪地一声合拢了手中的折扇。咯咯笑道,“啧啧,这还真是出乎妾身的意料呢!——不过,正因为如此,妾身与小舞妹妹还有铃儿姐姐、伊伊,才会对夫君大人这般死心塌地呢!只不过……”
“只不过?”
将目光转向秦可儿,长孙湘雨冷笑说道,“夫君大人觉得。留着这个女人在身边,真的好么?——她可是内贼啊!”
“……”谢安闻言望了一眼秦可儿。后者羞惭地低下了头,方才还激动地满脸嫣红的她,此刻面色惨白。
“妾身询问过大梁军的梁乘!”举起折扇一指秦可儿,长孙湘雨淡淡说道,“此人,曾在夫君大人征讨[天上姬]刘晴时。于战阵之前抚琴,对吧?”
“十面埋伏……有什么不对么?”谢安纳闷问道。
摇了摇头,长孙湘雨无奈说道,“亏妾身早前也曾在夫君大人面前弹奏此曲,难道夫君大人就未听出她所弹的曲目中有何不对劲么?”说着。她转头望向秦可儿,冷笑说道,“你真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懂得音律?——事实上,妾身夫君的军中,那个叫做墨言的广陵书生就曾经就因为这件事找过你吧?”
秦可儿张了张嘴,无言以对,用异样的目光望着长孙湘雨。
“不,那墨言可不是妾身的眼线!”仿佛是猜到了秦可儿的想法,长孙湘雨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很纳闷是么?纳闷妾身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很简单,那墨言是夫君大人招收的护卫,而你嘛,怎么说也算是夫君大人的禁脔,若没什么紧要的事,那墨言又岂敢私下与你见面?他就不怕被人诟病?哼!既然此人曾支开帐外的护卫单独与你谈话,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方才入营后,妾身也见过那个墨言,一看此人手上的老茧位置,妾身便知,此人亦是精于音律的大家!——一个精于音律的大家,在你于阵前弹奏那首《十面埋伏》的曲目后便当即支开护卫单独与你谈话,这还需要解释什么么?——无非就是他察觉到你在暗中向太平军传递军情,过去警告你,叫你好自为之!”
这个女人……
远比刘晴那个小丫头更加可怕!
不,应该说,跟这个女人相比,刘晴那个聪明的小丫头反倒是不算什么了……
秦可儿难以置信地望着长孙湘雨。
“承认了?”冷笑一声,长孙湘雨转头望向谢安,似笑非笑说道,“夫君大人,您还打算包庇这个女人么?”
谢安默默地望着秦可儿,后者羞愧地低下头,无言以对。
不知过了多久,谢安幽幽说道。
“我知道……”
长孙湘雨与秦可儿愣了愣,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谢安,却见谢安直视着秦可儿,轻声说道,“这件事,我知道……”
“老……爷?”秦可儿吃惊地望着谢安。
“忘了么,可儿?你曾几次三番地提醒我。[或许那刘晴会看破老爷的故弄玄虚之计]、[或许她早已察觉到]……老爷我虽然比不上湘雨跟刘晴聪明,但是人也不傻,你这样几次三番地提醒我,我多少会察觉到的……包括你暗中默写了一份记载着太平军情报的行军图,托墨言转手交给我……”说到这里,谢安转头望向长孙湘雨。似笑非笑说道,“这件事,湘雨故意不提,这可不好……”
“啧!”长孙湘雨有些郁闷地咂咂嘴,想想也是,既然她能通过种种迹象猜到秦可儿暗中向太平军传递消息,那么谢安无缘无故得到了一份珍贵的情报,她又岂会不知?
事实上,方才在见墨言的时候。长孙湘雨便叫此人当场临摹一份一模一样的行军图,当时见墨言举笔筹措不定,长孙湘雨便已猜到,必定是秦可儿假借墨言之手将那份情报交给谢安。之所以故意不提,无非就是想除掉秦可儿罢了。
漠飞与钱喜心知肚明,长孙湘雨这位谢府二夫人虽然看似大度,但是实则心眼极小,秦可儿好比是夺了她的夫婿。夺了她腹内骨肉的生父,长孙湘雨又岂会跟她善罢甘休?
“夫君大人这是铁了心要包庇她了?”长孙湘雨淡淡说道。
望了一眼一脸吃惊望着自己的秦可儿。谢安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
微微摇了摇头,长孙湘雨轻声说道,“既然夫君大人这么说,妾身姑且饶她一命,不过,夫君大人最好提前想好。如何向小舞妹妹以及铃儿姐姐解释……铃儿姐姐亦是震怒非常呢!”
谢安闻言缩了缩脖子,毕竟在平日里,或许长孙湘雨才是最可怕的,但是话说回来,至少跟长孙湘雨还能讲道理。至于梁丘舞与金铃儿,尤其是金铃儿……
记得在成婚当夜,金铃儿便用贴身收藏的小刀片指着谢安的小兄弟警告过他,若是他谢安日后胆敢做出对不起她的事,胆敢在外沾花惹草,她便割了谢安某个部位……
尽管这位曾经金陵的黑道大姐在成婚后脾气越来越好,对身为夫婿的谢安也是小鸟依人,尤其是在生下女儿妮妮后,言行举止与京师那些世家的贵妇人无异,可谢安依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总归,金铃儿在她十年刺客生涯中所杀的人,不见得比他谢安到大周后见过的人少。
“哼!”望着谢安如临大敌的模样,长孙湘雨又是得意又是无奈地笑了笑,继而瞥了一眼秦可儿,淡淡说道,“妾身渴了,去倒杯茶来!”
秦可儿闻言愣了愣,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不敢有违,连忙倒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地递给长孙湘雨,低声说道,“姐姐请用茶……”
“还算聪明!”长孙湘雨扫了一眼秦可儿,放下折扇,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用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沉声说道,“记住了,这次是看在夫君大人的面上,妾身才饶了你,若是日后再叫妾身得知你私下通敌……哼!”
“小奴不敢……”
“那就好!”抿了一口茶水,长孙湘雨皱了皱眉,说道,“还有,日后妾身的茶水,要用沸水煮开,茶碗茶器要预先温烫,茶叶要用雨后嫩叶,用文火烘烤……”
“小奴省得,不瞒姐姐说,小奴对茶道颇有些心得,只是碍于眼下身在军中……委屈姐姐了,请姐姐恕罪……”秦可儿低声下气地说道。
“哦?”长孙湘雨颇为意外地望了一眼秦可儿,继而恍然大悟地点头说道,“也对,你怎么说也是江南名妓,自然精于茶道……罢罢罢,好歹也算有点用处!”
好歹也算有点用处?
秦可儿闻言愤愤不平,却不敢有所表露,毕竟从长孙湘雨的举动中,这个女人已表露出默许她与谢安这桩事的意思,此时此刻,秦可儿可不敢做出任何再惹恼她的事,毕竟这个女人,要远比刘晴更加可怕。
反倒是瞧见这一切的谢安感到有些纳闷,犹豫着问道,“湘雨,你……真的不怪可儿了?”
“妾身怪她干嘛?”仿佛猜到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似笑非笑说道,“话说回来,人家好端端在广陵。是夫君大人主动去勾搭人家的……”
“什么勾搭人家……”谢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难道不是么?”长孙湘雨翻了翻白眼,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事实上,妾身心中这股怨气,得发泄在夫君大人身上才是!只不过嘛,夫君大人总归是妾身所爱。哪怕是妾身这等心如毒蝎的女人,也舍不得训诫夫君大人呢……既然如此,就只好怪她咯!”
长孙湘雨说的不错,说到底,秦可儿此番遭她为难,只不过是被谢安所害,毕竟谢安假冒长孙武这个名字,在广陵用两百万两银子将秦可儿赎出,这件事在广陵传得沸沸扬扬。
此事若是传到冀京。叫人得悉全部,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伊伊四女如何自处?这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打四女的脸,世人都会议论,若不是四女伺候不好谢安,谢安又岂会在外沾花惹草?
如此也难怪当初写信的金铃儿与受到书信的长孙湘雨听闻这件事恼怒非常,不过话说回来,谢安总归是她们的夫婿,再者。她们也清楚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不好色的?因此,秦可儿很倒霉地成为了长孙湘雨泄愤的代替品。毕竟长孙湘雨不可能真对她的夫婿谢安如何如何。
而既然如今谢安已揽下全部责任,那长孙湘雨还能说什么?
“湘雨这么说,倒真是让为夫无地自容……”谢安一脸尴尬地说道。
从旁,秦可儿惊讶地望着长孙湘雨,暗暗佩服这个方才还一心想要她性命的女人说话确实高明。
“话说回来,夫君大人。既然妾身饶过了夫君大人这个在外的小情人,夫君大人用什么来报答妾身呢?”似有深意般望了一眼谢安,长孙湘雨笑吟吟地说道。
“你……你又想干嘛?”谢安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妾身不想干嘛,咯咯咯……”长孙湘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知为何,秦可儿隐隐感觉。此刻的长孙湘雨,像极了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明明是[鸩姬],用计使诈却酷似狐狸精……
当然了,这话她是绝对不敢说的。
“湘雨,你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如何?给为夫一个痛快!”望着长孙湘雨那笑眯眯的表情,谢安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可是夫君大人说的哟!”轻笑地望着谢安,长孙湘雨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沉声说道,“将夫君大人手上的兵权交予妾身!”
“什么?——你要兵权做什么?”原以为长孙湘雨会借机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却没想到她竟要大梁军的兵权,这让谢安很是纳闷。
“还能做什么?”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长孙湘雨似笑非笑地说道,“自然是跟[天上姬]刘晴那个聪明的小丫头,继续四年前她与妾身之间未完的较量咯!——四年前妾身助夫君大人平叛时就说过吧?太平军中有个才智不逊色妾身的智者,叛军只不过是太平军推出来吸引朝廷注意的弃子罢了,那什么[西凉王]王褒,可算不上是妾身的对手!——妾身一直在等呢,等那个太平军中的智者出现,终于……如今终于等到了……”
“不行!”谢安断然拒绝,皱眉说道,“你如今有孕在身,不易操劳,不行!”
“夫君大人!”长孙湘雨有些着急地望着谢安,恳求般说道,“妾身可是姑息了夫君大人与可儿妹妹呢……”说着,她略显冰冷的眼神瞥了一眼秦可儿。
让自己开口帮她?
这……这让自己怎么开口啊?
秦可儿咬了咬牙,试探着说道,“老爷,仅仅只是出谋划策的话,夫人应该可以胜任的……再说了,刘晴……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依小奴看来,恐怕也只有夫人才能与其一较高下……呃,小奴这可不是轻视老爷,不是的……”
谢安愕然地望了一眼秦可儿,很纳闷秦可儿竟然替长孙湘雨说话,他知道,女人之间的关系变动那可是很微妙的。
“话虽如此……等等!”好似想到了什么,谢安望着长孙湘雨疑惑问道,“湘雨你方才说什么?刘晴?她不在江陵啊……”
“是,她眼下确实不在江陵!”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长孙湘雨轻声说道,“不过。她会来的!——夫君大人真以为她会傻到撤兵至襄阳?”
“这个……”
“妾身听说了哟,夫君大人在谈判时算计了刘晴一把,只不过,夫君大人算漏了一点,如果那刘晴根本就没想过要回襄阳,而是来江陵呢?”
“你是说……”
“啊。若是去襄阳的话,太平军可以说是彻底败了,再无回天之力,只要刘晴还有点脑子,就不会选择去襄阳,而是直接来江陵,这样一来,就算夫君大人在谈判时算计了她一把,她也只延后夫君大人三日……不。两日的路程!甚至于,若是她下令全军急行,今夜便可抵达!——江陵,是太平军唯一能够逆转不利战局的机会,是故,那刘晴一定会来的,如若她不来江陵支援三王,一旦三王败北。下一个就是她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人撩帐奔入帐内。正是长孙湘雨的专属跑腿打杂,东岭四天王之一的[财鬼]钱喜。
“二夫人,果然不出您所料,一刻之前,有一支从西南来的兵马进入了江陵城!”
“妾身说什么来着?”瞥了一眼满脸愕然的谢安,长孙湘雨咯咯笑道。“刘晴的先锋部队到了!——夫君大人还是大意了哟!”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
“夫君大人……”在秦可儿那仿佛见了鬼般的目光注视下,仿佛还那般强势的长孙湘雨小鸟依人般偎依在谢安怀中,撒娇般说道,“人一生难得碰到一个劲敌嘛,当初选择夫君大人这边。本还打算跟爱哭鬼耍耍,结果你们俩都没打起来……闷死了!——妾身答应夫君大人,此事之后,妾身就好好当一个贤妻良母,不过在此之前,就让妾身跟那刘晴耍耍嘛,我俩之间的交锋,可是从四年前就开始了呢……若是夫君大人执意不从,可能妾身会因此留下心病,茶饭不香,香消玉殒……”说到最后,她可怜兮兮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叹为观止……
叹为观止!
秦可儿目瞪口呆地望着长孙湘雨。
“小心,小心……唉!”小心地扶着长孙湘雨,谢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好好好,为夫就命你为军师,掌大军,行了吧?——你要何人担任主将副手?费国?马聃?唐皓?为夫替你向李贤要人。”
“嘻嘻……”长孙湘雨旁若无人般在谢安脸颊上亲了一下,继而似乎是注意到了秦可儿呆滞的表情,用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轻笑说道,“他三人眼下有重任在身,就算了吧,至于副手嘛……夫君大人呀,可儿妹妹,就借妾身用一用吧!夫君大人也希望我俩的关系能够改善一些吧?——可儿妹妹可愿意?”
你自己要跟刘晴较劲,非拉上我做什么?
秦可儿心下暗暗气愤,她哪里会看不出,长孙湘雨此举分明就是把她从谢安身边支开……
就算自己怀有身孕吃不了,也不许别的女人碰,是么?
小心眼的女人!
秦可儿暗自咬了咬牙,在谢安询问的目光下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轻笑说道,“就怕坏了姐姐大计……”
“不会的,不会的,妾身有不少事要用到可儿妹妹呢!”轻笑一声,长孙湘雨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继而把玩着茶碗,似笑非笑地望着秦可儿。
用到……就是端茶倒水是么?
这个坏心眼的女人!
秦可儿越想越气,忽然,她愣住了。
等等……
照这么说的话,这个女人其实是为刘晴来的?
对付自己只不过是顺道?
甚至于,她或许没想过真让谢安杀掉自己……
她绝对不是为我秦可儿来的,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跟刘晴继续四年前那场尚未真正分出胜负的较量。
她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谢安那家伙会因为那个苏婉而抛弃我秦可儿,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警告自己,让自己一件事,那就是,她有的是办法来对付自己。
[别以为你受妾身夫君宠爱,便可以放肆,在妾身面前,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
是这个意思吧,这个女人想要表达的含义。
竖威!她只是向自己竖立她谢府二夫人的威信,并非是真要杀自己。
随后,这个女人故意装出阴谋失败的沮丧,也只不过是为了博取谢安的同情,好让他同意她率兵与刘晴一较高下……
用她的话说,既然她都已默许了她夫君谢安跟自己的关系,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那么,谢安多少也得表达一下他的诚意,满足她的要求。
换而言之,这个女人的阴谋根本就没有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偏差,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演戏,都只是铺垫,与刘晴一较高下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呼,总算是逃过一劫……”
听着身旁谢安那如释重负的喃喃自语,秦可儿真想开口向他透露她察觉到的这一切。
不,老爷,并不是我俩侥幸赢了,是这个女人赢了,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计划的!
无论是老爷的反应,还是我秦可儿的反应,这个女人都算到了……
竟能将人心算到这等地步……
刘晴啊刘晴,这回,你真正的对手来了,一只身披艳羽,却深藏猛毒的古之恶鸟!
很可能是连你都无法对付的……
一位不在[四姬]之中的奇女子,[鸩姬]长孙湘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