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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牢房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
从那窗孔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几缕残阳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顺着光线,诗善柔才看到蝙蝠在屋顶上搭窝,耗子在墙脚打洞,蜈蚣沿着墙缝爬,蟑螂黑压压的站满了顶板。
挂在墙壁上的镣铐和链索已经生了锈,在脚镣的铁圈里还剩下两根灰白色的骨头,大概是人的腿骨,可见那人不仅瘦死在牢里,而且是被折磨成骷髅的。
“嘿小娘们!带着镣铐,你杀人了?”一道雄浑的男声打破了这牢房中的压抑。
“没有。”诗善柔俏生生地立在那里摇了摇头,满地的耗子屎、蝙蝠屎、蟑螂屎让她觉得坐立难安,说话那人应当是在对面的牢房,只是这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那人模样。
“没有?没有会带着那玩意?”
诗善柔瞧了眼双腕的镣铐,轻轻哦了一声就当做了回答,沉寂了片刻又问道:“你是杀人吗?”
那道雄浑的男声不再响起,倒是从旁边传来了一阵沙哑的女声,“他哪是杀人?分尸,专寻些你这种未出嫁的闺女,到现在那些尸身的部件都凑不齐。”
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临得进了才看到这是名中年男子,面有凶相,配有弯刀,灰色袍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卒字。
“进来个人热闹个什么劲?再吵吵五十大板!”这狱卒一过来就在木槛上拍得啪啪作响,嘴中更是在咕哝着什么。
要不要喊冤?先前自己被那两名守军不由分说地送进了大牢,如今这人就要返回,正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像电视剧上那般喊个冤时,他就已经是停在了自己面前上下打量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这狱卒将目光从镣铐上移到那张昏暗光线下的面庞上,瞧着她那双明月般的眸子又问道:“在哪杀的人?”
诗善柔皱着纤细的秀眉,有些忿忿不平的道:“我说了,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身上沾染了血污被冤枉进来的,真的,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们怎么就不听呢?去叫你们头头来,我亲自与他解释。”
这些牢头可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她可不敢又喊又闹,自己这个娇弱的身子哪能受得了折磨人的皮肉苦?
“每个进来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这狱卒厌恶地皱皱眉头,接口道:“老大不再,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她忽然听到自己不自觉的一声叹息,嘴唇抖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我叫诗..诗善柔。”
同名?这狱卒明显的一愣,她犯的是杀人罪,杀人罪可是要在闹市口砍头的,再联想一下当场的画面又不禁一阵惊寒。
他们这些为城主卖命的喽啰哪敢砍诗善柔的头?
哪怕要砍头之人不是诗家二小姐。
“你与诗家二小姐同了名姓,从今后便唤你作诗善,诗善柔这名姓不得再用!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记住了!”
狱卒深瞧了眼对方,不容置否。他也不怕对方不答应,在这里可是有无数种办法让人“心甘情愿”地妥协。
见她默不作声权当是默认了,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就传来了她的焦急声音。
“如果我说我就是诗家二小姐呢?”
乍出此言,整个大牢的空气在瞬间凝结,诗善柔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那砰砰作响的心跳声,那剧烈程度简直就是要从胸膛中挣扎出来。
“你是诗善柔?老子还是天王老子呢!”
忽然响起的一道讥笑声如瘟疫般蔓延开,整座大牢都爆发出震耳的讥笑声,阵阵落落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这娘们是想出去想疯了!”
“哈哈!抽她!快点抽她!”
辱骂,轻蔑,嘲笑,像烧红的烙铁打在她的心上,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信自己就是诗善柔?就算是自己面上沾满了泥污,也不可能看不出一点点的端倪吧?
为什么这些人甚至连怀疑都没有,为什么个个都是如此干脆利落的否认?记忆中是不会出错的,到底是他们有眼无珠,还是自己的记忆真的出了错?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诗善柔想不明白,但是她可以肯定如果不能证明自己就是诗家二小姐,要么被拉出去砍头,要么就在这个像是棺材般的牢房里恐渡余生。
正在踌躇如何跟这人解释,就见他满面阴郁地打开了牢门,不经意的一瞥,那眼神冷地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狱卒站在自己面前,诗善柔那张沾满泥污的面容骤变煞白,一股不祥的预感的涌上心头,使他心惊肉跳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他就到了自己面前。自己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个耳光,半边脸颊顿时红肿开来,嘴角破裂,鲜血缓缓的流了出来。
“给脸不要脸,不给你点教训我看你就不会长点记性!”
这狱卒从腰间解下牛皮鞭,诗善柔看到此,只觉得片体生寒,如坠冰窟,一张玉脸已变的死灰般苍白。她心里明白,这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掉了。她自然也明白以自己这个娇弱到打人都不痛的身体,这一番下来不死也得残一阵子。
“你会后悔的!”
诗善柔只来的及吐出这么一句话就迎来了狂风暴雨般的抽击,凌厉如狂风呼啸的鞭笞声让人毛骨悚然,所听闻者无不是鸡皮疙瘩都升腾了起来。
痛吗?痛!
恨吗?恨!
她把所有怨恨埋进胸中,足足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她竟是连半个求饶的字都没有说,自始至终都未曾发出一声惨叫。
狱卒不知何时离开了,诗善柔那小小身躯,蜷曲成一堆,频频抽动,口鼻之间的血迹已凝固。她目中尽是怨毒之色,面孔扭曲得变了形。加上遍身血污,简直凄厉如鬼。
此刻她的思绪是乱七八糟的。在她狂热的头脑中,她对自己所遭受的痛苦明没有明显的观念,对外界也没有任何确切的印象。她的耳朵中老是在轰隆隆地发响。她所知道的只是,她的痛苦是极其可怕的,她渴望复仇,渴望无情的渴血的复仇。
她恨,恨她命运的多厄,恨她所遭遇的不公,恨她的身份不被人承认,恨她的体弱娇嫩只能任人欺辱的可笑。
然而此刻耳边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响,那话语让诗善柔刹那间辛酸苦辣一齐涌上了心头,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沿着匀称的面庞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