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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退了两日后,白云寺里的难民们便走得差不多了。汪公公早早被接回城,安置在妥贴的地方。接,是萧富海亲自来接的。不过这回,汪公公没有再给萧富海摆脸色。原因无他,只因又收到了萧富海派人送的礼物。这老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句话用在汪公公身上再妥贴不过了。
萧子衿原本还以为与汪公公这些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却没有想到,就在汪公公临走前一个时辰,他的贴身侍卫来找到了萧子衿。
此刻,萧子衿正在与萧子龙一道在寺庙的后院里散步。当然,又是被萧子龙缠不过,才陪这个弟弟出来透透气的。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侍卫,萧子衿心里有些慌乱——好端端的,来找她做什么?
这回萧子衿没有故作镇定,微微有些不局促不安地向那个侍卫行了一礼,道:“不知大人突然到来,可有什么事情?”
一般女儿家见到陌生男人自然少不得有些不安,何况这个陌生的男人还有大内侍卫这样的身份。萧子衿自然不会让自己显得太过与众不同。
这个侍卫萧子衿颇有些面熟,记得他就是当日逃难出城,难民城中哄抢元宝时,出面维护的那个领头的护卫。
离得近了,才发现此人颇为年轻,年约二十出头,容长脸,肤色黝黑,唇如刀削,鼻梁尖挺,眼神晶亮,气质颇为不凡。
那侍卫看了萧子龙一眼,淡淡地道:“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个陌生的男子,要单独和她说话?若是放在一般闺阁女孩身上必然会觉得不妥而委婉拒绝,萧子衿本也想拒绝。但看他神色坚定,又想到之前自己干的事情,遂转头对萧子龙道:“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和这位大人说两句话就回去。”
萧子龙在萧家是横行惯了,什么也不怕。但他也知道这侍卫的身份,虽不知其来意为何,也颇为萧子衿担心。
萧子衿道:“子龙你莫担心,这位大人只不过是找我说两句话,没甚大事。你先下去吧,我稍后便回去了。”
听了这话,萧子龙才一步三回头,有些担忧地走了。
“在下赵昶,乃是大内六品御用林军校尉。萧小姐果然心智沉静,落落大方。”赵昶微笑地赞了一句,可惜他的面容生得实在太过严肃,即使笑起来,也让人无法有亲近之感。
萧子衿嫣然一笑:“大人来找子衿,莫非只为了当面赞一句?”
一句话直截了当地问了,赵昶便也不多说别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萧子衿,“这手帕可是小姐不慎遗漏之物?”
那帕子只是普通的丝帕,算不上特别名贵,但帕上一角却有萧子衿亲自绣上的闺名。萧子衿记得今天早上用过早饭,顺手就想掏帕子擦嘴,结果却没找着。原本也没太上心,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帕子居然落到这人手上。她是何等聪明的人,不须多想,自然便想到这帕子很有可能就是那晚撞见汪公公“好事”时遗漏的。如今人家找上门来,莫非就是发现她是那晚坏了人家“好事”的罪魁祸首?
那么现在又该认下这帕子吗?
否认?可是这帕上明明白白地绣着自己的闺名,要用什么理由去合理地解释与自己无关呢?哎,她此刻真可恨自己当时怎么会闲着没事,在帕子上绣什么名字嘛!
承认?那不就是等于承认那晚放火烧窗,害得汪公公当众出丑的人就是她吗?
以汪公公那种连奸.淫.掳掠都能干出来的为人,又岂会轻易饶过自己?
就在萧子衿还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赵昶道:“萧小姐不必多想,在下之所以私下来访,只是为了物归原主。并非要追查当日之事。”
一听这话,萧子衿大感意外。他说,只是为了物归原主,而不是为了追查?那意思就是,帮着他隐瞒下来?可是他又为何要帮她?汪公公才是他的上官,他不是该以汪公公之命为遵吗?
见萧子衿扑闪着大眼睛,一副意外的模样。赵昶也不故作神秘,坦言道:“当日难民哄抢汪公公倾倒财物,多亏萧小姐暗中相助,才使得事情能尽快化小。赵昶一直心存感激,所以此事并未禀告汪公公,也算是还小姐一个人情。不过赵昶有一言相劝,小姐虽是古道热肠,为人心善,可是有些闲事,还要莫要多管为好。万一为自己惹上什么祸事,便大大不妙了。”
原来他居然是为了那日的事,对她心存感激,所以这次算是帮着瞒了下来。一时之间,萧子衿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到当日不过只是为了自己能早点出城方便,就使了下小手段,却阴差阳错地为自己埋下了福报?
萧子衿接过帕子,敛正了神色,郑重地向赵昶行了一礼,道:“子衿感谢赵大人还帕之义。当日子衿不过是误撞了汪公公之事,只因一时瞧不过眼,所以才坏了汪公公的好事。原本还自作聪明地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哪想到居然被赵大人发现了。也亏了是赵大人发现了,否则子衿只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虽然也曾怀疑过,这人可能是故意这么说,诱使自己承认。但是不知为何,萧子衿总觉得他并非是过于奸恶的人,否则那日在大街之上注意到自己时也不会点头示谢。一般懂得感恩的人,绝不会是太过恶毒的人。更何况,人家若真要拿她问罪,只消一方帕子足以,根本不必多说这么多废话。思量之下,萧子衿便大方承认了。太过扭捏,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呢。
赵昶道:“小姐客气。赵昶即已还帕,便不再叨扰小姐,就此告辞!”
他抱了抱拳,转了身正要走,萧子衿便又忍不住道:“等等!”
赵昶回过身,不明白她为何唤住他。
萧子衿略作犹疑,终还是忍不住,道:“子衿冒昧多说一句。瞧大人一身正气,想来也是正直良善之人,为何眼见汪公公行恶而致置之不理?”
赵昶神情一愣,忽地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峻神色:“小姐确实冒昧了。”
一句道罢,便也不再多言,扬长而去。那有些孤傲的身影慢慢地淡出了萧子衿的视线。
萧子衿有不解地看了一会,便又摇了摇头,忽然觉得自己好笑:什么时候起,她萧子衿也变得这么爱管闲事?别人是善是恶与她何干?更何况,这世上的人大多都不能以单纯的善或恶来区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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