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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挂在天边映红了半边天空,忙碌了一天的妇女们挎着篮子走在桃花林中,一边说道着家长里短,一双双鹰般利索的眼睛一边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忽然,有人远远的看到桃树下似乎蹲了一个人。
“——那是谁?”
大妈们面面相觑。
有人试探着扬声喊道,“喂!——是谁在那?”
树下的身影动了动,眉清目秀的小妇人推开垂落的桃枝,聘婷摇曳的从树下走出,巧笑嫣然,“几位大娘也来这边挖野菜啊?”
明明是相差无几的衣着与举止,她却总能显现出几分别样的韵味。
那人赫然是秀才娘子陆婉娘。
大娘们不禁怪异的看了她两眼,颇有几分怀疑的往她背后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见。立时不甚甘心的道,“秀才家的也来挖野菜?”
春季万物复苏草木发芽,刚刚破土而出的野菜正是最鲜嫩的时候,人们猫了一个寒冬难见半分绿色,早就绿了眼睛。
——田里新出的稚嫩秧苗舍不得糟蹋,可不得祸害野菜?
不过秀才娘子居然也来挖野菜但是让人惊讶。秀才家,可是难得的殷实人家。秀才又向来惯着家里,这样脏兮兮的粗活,可鲜少看到他家媳妇儿的踪影。
这猫在偏僻的桃花林里,莫不是……偷人了吧?
这么一想,这些闲极无聊的长舌妇立刻精神起来,一种隐秘的兴奋击中了她们。一双双机警的眼睛警犬一样观察了四周,活像自己即将即将化身正义使者抓获到什么大新闻。
这些妇人或许朴实善良,但在某些时候,也确实多事的让人生厌。
“哼……”
陆婉娘无声的哼笑一声,美丽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漠然的轻蔑。她优雅的扶了扶发上木簪,含着浩渺烟波的妩媚双眸丝毫没有将那群寻常妇人的异样眼神看在眼里。她笑道,“是啊,翠生生的倒是馋人。”
她款款而来,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各位婶婶慢忙,婉娘去那边瞧瞧。”
“诶!这桃花林那么大,一个小女人家多害怕呀?不如我们几个老婆子陪你一起去呗!——人多热闹!
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其中一个妇女热情的说道,其他人连连称是,十分热情的向陆婉娘走去。
陆婉娘脚步一顿,回眸一笑,温婉应道,“好呀~
那婉娘,就谢谢几位大娘操心了。”
真是……好烦呐~
……
陆婉娘并没有拒绝那些大婶的“跟随”,但那些人到底没跟她多久,没多大会儿功夫,大婶们就发现秀才娘子“走丢”不见了……
被甩开的大婶们十分不高兴,却又觉得她定然是心虚了。秀才娘子与人有染的事,原本是无端臆测,经此一事她们倒像是有了十成把握似得。暗地里东拉西扯,你一嘴我一舌倒是都拼凑的有鼻子有眼的,活像她们亲眼所见抓了现行儿一样。
没多久,村子里私底下就传出了秀才娘子不检点的风言风语。
初时还是在妇人中流传,但说的多了,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渐渐也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谣言还是真的若有其事。这桃色的流言真的就这么沸沸扬扬的传了开来,并且越来越大胆。
没多久,村子里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秀才娘子的“艳名”,无论男女,看待她的眼神都十分不对。
女人,自然是轻蔑不屑还有一些高高在上及妒恨的,而男人的视线,却更污秽的多。
沈秀才相信自己娘子的忠贞,完全没把这些诋毁污蔑的流言放在眼里。他甚至对那些侮辱自己妻子的名誉的人轻蔑厌恶,若是可以,真想缝上她们乱说话的嘴巴。
可正如她们背后中伤陆婉娘没有实质证据,沈秀才也难抓她们的现行。他又是个文腼的读书人,做不来那等泼妇骂街指桑骂槐的剽悍事,可不得吃着哑巴亏暗自憋气?
沈秀才当然是知道那些无聊的妇女究竟是为什么那么热情的抹黑自己的妻子的,其实这并不难理解。
沈秀才虽然是个读书人,却并非不通俗物。
他读书识字还能开酒坊养家,家里越过越红火,难免招人眼红。前两年不显还好,后来差距越来越大,自己家一个“外来人”过得反倒比村里所有人家都富裕舒服,这就让桃花村里许多本村人心里不太舒坦了。
尤其是已婚的女人。
而他与娘子成婚多年却依旧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对妻子爱重有加,更是让某些为丈夫儿子做牛做马依旧家庭不睦的妇人心中不快。
她们心有不甘却不去调/教自己的相公管教自己的儿子,反倒抓着婉娘一个无辜弱女子撕咬不放,当真可悲可笑!
人在嫉妒之下总是丑陋的,但很多时候,知晓却无可奈何。沈秀才只能对那暗地里的中伤视而不见,暗想:眼红死你们我们家照样越过越好!我就是喜欢宠家里怎么样?酸死你们!
但,不成想,他这被谣传带了绿帽子的丈夫不曾将那荒谬之言放在心上,反倒是向来心高气傲的陆婉娘,在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之后,被气得一病不起。
……
陆婉娘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病容,暗暗垂泪。不过几天功夫,她就消瘦了很多。显然抑郁已深。
沈秀才坐在她的床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注视着她的背影。温热的手掌爱怜的抚摸着她消瘦的手背,希望能带给她一些支持与安慰。他温柔耐心的宽慰道,“不过是些嫉妒你的无知蠢妇罢了,除了嘴上胡吣图个痛快,又能碍着你什么?何必把她们放在眼里。
无论怎么说,为夫都是信你的。娘子消气了……”
陆婉娘依旧不答,仿若未闻。
沈秀才顿了顿,叫她依旧没反应,轻压着她单薄的肩膀继续温声提议道,“……要不,咱们搬家吧?刚巧这里也住了那么些年,来来去去都是些无知村夫蠢妇,没有半个能同谈古论今的知己。
为夫也实在住厌了。”
他提议之前还有些迟疑犹豫,但说出口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虽说故土难离,但此地本就并非他们夫妻的“故土”,若是就此搬离虽然遗憾,却并非割舍不下。
更何况……即使是曾经的“故土”,如今不同样离开了?
树挪死人挪活,手握银钱腹藏诗书,还怕找不着吃饭落脚的地方?
沈秀才道:“如今酒坊越来越大,生意也越做越远,何必窝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里?且云儿年纪渐长,已经到了入学的时候,虽有我悉心教导,但为夫不过一个落第的秀才,难免有力有不怠的时候。倒不如我们干脆搬到个大些的地方去,也方便他进书院读书。”
“娘子,你说为夫说的可对?”沈秀才问。但陆婉娘依旧没理他。
“娘子?!”
沈秀才心中一慌,急忙凑上去看,直到发现陆婉娘只是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把提起的心重新塞回肚里。他握起袍袖擦了擦额上惊起的虚汗,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卧室,走到门外抬头仰望着被那清风卷起的漫天飞花,心里打定主意待娘子身子好一些,自己一家就搬离这腌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