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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渐密,之前的寒意被突如其来的喧闹搅和的烟消云散,屋内依旧有一点灯火如豆,座椅软垫香炉一样不缺,但另有一份尴尬。
弥夏支棱着一对猫耳朵,连自己浑身还在滴水都顾不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将自己站成了一根顶天立地的人棍,江楼月低头喝茶,乔凡偏头看他喝茶,几个人生生将气氛搅和成了一出“全家一起看电影,看到亲吻镜头时的尴尬场景”。
现场最悲惨的要数江聆雪,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就骤然遭逢了这样一出意外,实在是倒霉之极。但出人意料的,最淡定从容的居然是风暴中心的容子华。
他浑身湿潮未退,带着点刚从病区赶回来的行色匆匆,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天青校服,太从容了,以至于让人觉得恐慌。
乔凡面色不改的拉了拉江楼月的衣角,然而江楼月身姿不动的喝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显然是不打算管江聆雪死活。
卧槽,说好的兄弟情深呢!
乔凡笑容僵硬,眼神都快成一出戏了。
江楼月无法,只得放下茶杯,和容子华对坐出了一番从容不迫:“你说发现什么方法了?”
容子华指尖凝聚热气,慢慢烘烤着自己一缕头发,闻言放下头发说道:“我听弥夏说,凡凡的血已经让一只凤骨船变成凤凰了?”
乔凡点头:“不知和我的血有什么关系,但有凤凰了是真的。”
“太好了!”容子华眼前一亮,笑容惊喜,“我先前只当你继承火凤是指你是夏家传人,没想到竟然能让神鸟凤凰重见天日!”
声音带着些久劳后的沙哑,还未干的头发直接粘在了侧脸上,玉白与墨黑相称,莫名其妙让人移不开视线。一直站在他身后呈僵直状态的江聆雪默默上前,挑起他的头发,想替他弄干,却被容子华一偏头挣脱,江聆雪动作一僵,正待放手退后时被容子华一把抓住,他一愣,以为这是多年来容子华养成的条件反射,正想抽手时反而被一把抓的更紧的。
“江聆雪你敢跑一个试试。”容子华看着乔凡,话却是冲着江聆雪说的。说完他又觉得,以江聆雪的性格搞不好是当真敢跑,于是转身过去,手从光线中抓取金丝,众目睽睽下将其缠绕在两人的手腕上,单手灵巧的打了个死结,“想跑除非你砍了我的手。”
说完他看也不看江聆雪,一手又拍在桌上:“凡凡,你是救星啊!”
弥夏被他这一声吼的直接“喵”了一声,“噗嗤”一下化为了原型,三两下蹿回了乔凡的膝盖上。
那桌子的材质上好,不知是什么上等木材,花纹也雕刻的甚是用心,鸟兽祥云皆是栩栩如生,大概是名家之作,容子华这一掌下去却是拍出了一个深坑,整个桌面上的杯盏都跳了起来。
他叫的乔凡,拍的桌子,但估计想打的还是江聆雪。
乔凡:.......
背后一凉。
弥夏作为一坨扎手的毛球,正在乔凡的膝盖上瑟瑟发抖,还没被秃噜两把就成了江楼月的眼中钉。江楼月咳了一声,觉得这小子着实碍眼,于是装作不经意的一把将他提起来,往里间的角落扔了过去。
稳,准,狠,江楼月在乔凡的目瞪口呆里老神在在,一看就不是蓄谋已久。
容子华对他们的闹剧视若无睹,言简意赅道:“凤凰血可以救人,若是叫不来凤凰,但凤凰认你为主,用你的血也可以。”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这样像是个茹毛饮血的混账,很容易跟江楼月干架,于是急忙补充道,“一滴就够。”
乔凡听着有一点淡淡的迷幻。毕竟中毒这种事可大可小,但常规而言难道不是检查催吐洗胃,即便是蜃楼界没有这么多繁琐的步骤和高端的工具,但难道不应该用仙法?用一滴血就能解毒什么的,听上去就好像上世纪村口跳大神的,烧一张符纸放在水里,喝下此水就可以包治百病啊。
一点都不科学,一点都不唯物主义!
时常反应不过来自己脱离了唯物主义世界已久的乔凡,适时表达了疑惑:“有用?”
谁知道他此话一出,就连刚从里间挣扎着爬出来的弥夏都以一种十分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配着屋外的电闪雷鸣,颇有一点看异端的诡异感觉在里头。
“......怎么了?”
“那可是凤凰血,凡凡怎么可以如此妄自菲薄。”
乔凡:......
那还是血啊?!
但大家都这样的话,说明也不是随口玩笑,反正既然连凤凰都能有,那么能治病应该也不是不可能,乔凡放弃抵抗,将手伸了出来:“来吧。”
话虽如此,但是他双手握拳,使劲将指腹藏在拳心里,摆明了是怕极,一看就知道是饱受医院指间抽血的迫害,心中的阴影至今难平。
容子华见他愿意,开心极了,伸手轻轻在他手臂处一拂,乔凡只来得及感受到一阵清凉,像是薄荷水划过似的,容子华便离开了,手中还多了一个晶莹的小瓶子,里面有一滴血红。
卧槽,这就好了?
江楼月摸摸他的头:“否则呢?”
难道不应该拿出一根银针,诱劝我张开我的手,然后你一人按住我,一人伺机刺我吗!乔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既救了人,又不用抽血”的惊喜淹没,恍然间竟然还生出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江楼月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暖暖的,小说:“胆子怎么这么小,你在船上时胆子挺大的啊。”
“那并不一样!”乔凡严肃反驳,抽血和打架是不一样的这位朋友一看你就不懂!
“那我先去试试,稍后回来。”容子华兴奋的起身,连带着都忘了要对江聆雪横眉冷对了,“走,一起去!”
江楼月挥挥手,示意他们随意。容子华醉心于此事许久,一直以来忙的焦头烂额,早在话音刚落时就风似的从屋子里刮出去了,难为了江聆雪得在他身后帮忙注意着——因为容子华这人的确脾气暴躁且急躁,过去一遇到挂心的事就会高兴的忘乎所以,摔跟头绊椅子是常有的事。
“慢点走,小心些。”
“什么不着急,说的轻巧,赶紧跟上来!不许跑!”
好心提醒的江聆雪没能让容子华小心一下,反而让容子华想起了两人之间还没算完的总账,被吼了一脸怒火,当下不再不说,只继续替容子华留心着。谁知夜空里雨声中,有风出卖了容子华,只听他小声说道:“我不小心你不会帮我看着些吗。”
江聆雪一愣,那张向来缺少表情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好。”
容子华耳尖一红,一手抓瓶子,一手把江聆雪拉的更过来了一些,恼羞成怒的口是心非:“让你说话了吗!”
“没有。”
“那你还说!”
江聆雪从善如流的闭了嘴,容子华愤愤扭头,继续往病区赶去,江聆雪一打响指,落在容子华头上的雨水顷刻间便没有了。
唉,都多大了,还和以前似的,一激动便连护体都忘了。
“让你不要说话了!”
江聆雪无辜看着他:“我没说啊。”
这两人的互动全逃不过江楼月的耳朵,他想起自家弟弟那模样,无奈的笑了笑,正准备起身去门口看看时,突然眼前一晃,跌回了位子里。
旁边的乔凡吓了一跳,以为江楼月又要作妖,正准备说什么时突然发现不对,怀疑道:“你怎么了?”
江楼月摇头示意没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从先前开始,他便一阵一阵的感觉到头晕,初时只当是自己最近想太多,但没想到那感觉竟然愈演愈烈,感觉像是醉酒,但比醉酒来的猛烈的多。他们这些人几乎从不生病,基本可算跳出了生老病死的循环之外,难得这么一次竟然如此生猛,到现在几乎已经开始天旋地转了。
乔凡察觉到不对,有些着急,弥夏也发现奇怪,从远处飞跑几步跳了回来。
“楼月,楼月,江楼月?”
江楼月听见有人叫自己,意识到是乔凡,想坐直表示自己没问题,让他不要担心,奈何那阵眩晕感来的愈发猛烈,几乎是在他眼前转起了圈,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像是一个漩涡似的黑洞,接着,中心的一点黑暗缓慢扩散,疼痛猝不及防的降临。江楼月不小心发出了闷声的低吟,他自己听不见,另外两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弥夏化为人形,脸色凝重,正想放出神识探查,不想刚准备踏入江楼月的识海,江楼月便一口血喷了出来,周身的灵力紊乱,像是疯了似的四处乱撞。
“去把子华叫回来!”乔凡脸色惨白,冲弥夏喊道,“赶紧去!”
弥夏点头,铃铛乱晃,声音急促,在这场景下显得分外诡异,周身烟雾一现,转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天空乌云密布,暴雨将至,而此时为三更半夜,距离天明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