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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炎抱着十三一路回了她的房间。
替她拿下钗环,解下外裳,萧炎捻好被角。
“公子,热水来了。”传风小心翼翼端着铜盆和帕子进来。
用热水打湿帕子,萧炎轻轻擦去十三脸上的脏污,手指轻轻捋过散乱的头发,在耳后别好。
帕子投入水盆,晕出一片淡红。
“那边处理怎么样了?”萧炎问。
“已经将如卿人的尸身移去了正堂,双林回城去找人手了,棺材铺子和纸扎铺的人一会就能到。”
“务必尽心,夫人这种情况,只有我出面了。”
“如卿人那边公子放心,都是准备最好的,只是——公子,万安郡王那里要怎么处理?”传风忧虑问道,“要不要找个偏僻地方——”他暗示到。
萧炎思索片刻却是摇摇头,“不可,他在城内应该有侍从,她往这边来许多人也是看见的,这个方向只有我的产业,谁都知道她肯定是冲我来,查出来不是难事,反倒授人以柄。装了给他底下人送去,问怎么回事报我名号。”
传风领了吩咐应声退出。
萧炎踱步到床边,轻轻坐了下来,他凝神望着床上无知无觉的十三,手不由自主摸上了她的脸。十三睡得很沉,半个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面色有些白,显得无助又脆弱,安安静静的,让人很难想像就是这样一个文弱的人不久之前拔剑杀了一个人。
“原来你也会有如此愤怒失去控制的时候么?”萧炎喃喃道,似是想说给十三听又似乎仅仅是自言自语,“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特别温柔的人,我从未见过你与人争执,连与我争吵也是几日便笑眯眯的了,可是当你最重视的东西被夺走的时候,原来你也是会生气会暴怒的,许多人都不敢干的事情你没有犹豫就做了,是因为在你心中你父亲重逾性命么,你不是不会抗争,只是珍爱的东西很少罢了。”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十三的面庞,软软的。
“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这样的境况,你也会这样愤怒么,会不顾一切么?”萧炎突然觉得直到这一刻,在他面前的才是一个真正完整的灵魂。
但他既不惶恐也不陌生,反而心底最隐秘的地方感到了一种安定,更深地沦陷于其中。
萧炎轻轻躺下和十三并排,凝视着十三的侧颜,他叹息一声,身子靠的和十三又近了一些。
“殿下,不好了,庆王爷上郡王府闹事了。”小北匆匆奔进蒋牧白的书房。
蒋牧白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折子,声音沉着问到,“怎么回事?”
“庆王爷说,说是二公子杀了万安郡王,正扛着棺木在郡王府门口砸门,要王爷把二公子交出去!”
蒋牧白皱眉,“阿炎杀了万安?到底怎么回事?”
小北气喘吁吁道,“具体怎么回事王爷现在也不清楚,打听来的消息是万安郡王去平城二公子的庄子上,然后就死了,尸首都被运回来了,是被一剑刺死的!”
“阿炎现在在哪?”
“不知道,从平城离开后一直没到王府也没去承恩侯府,王爷正在派人悄悄找他。”
“你和父亲说让他先稳住,关好大门,派人去阿炎那座小院子找找。”不过一瞬,蒋牧白就做出了决定,“给我更衣,我去拜见陛下。”
果不其然,还在门口他就听见了显国公哭诉的声音,显国公和庆王爷交情匪浅,是庆王爷的姻亲。
“陛下,你可得给老臣那可怜的侄女做主呀,我那侄女虽不成气候但也是个老实孝顺的好孩子,前阵子才伤了脚,去平城养伤,不过是听说承恩侯也在平城便去拜见,哪知这一去就是天人永别呀陛下——那承恩侯跋扈狠毒,竟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天家血脉是说杀就杀,可怜我那侄女才二十出头连滴血脉都未留下,庆王君几乎都哭瞎了眼睛,陛下,请你做主呀!”
“显国公这话就奇怪了,无凭无据倒说得如同亲眼见着似的。”蒋牧白淡淡出声,步入殿内。
他不慌不忙向女帝一拜,女帝殷切道,“从善你来啦。”突然瞥见身侧侍立的德君不由讪讪。
蒋牧白恍似没看见德君一般,垂眸道,“我若是再不来,说不得明日就莫名叫人打入冷宫,再见不得陛下了。”
“怎么会呢。”女帝安抚道,“有话慢慢说,我自然是信你的。”
“陛下!”显国公心中气急,这妖后怎么这时候过来,本来出云公子旁边吹吹风,判罪萧炎的圣旨就能到手了,斩了萧炎如同断了荣郡王一臂,蒋牧白就是通天之力也独木难支,再何愁也。
在老皇帝还在的时候,荣郡王虽然势大但好歹不像今日,新皇登基,荣郡王府出力不少,更是上了一层楼,外有军权,内有皇后,那蒋牧白还十分受女帝青睐,连朝中大事也能左右一二。
僧多肉少,放任荣郡王一系这样下去,他们哪还有立足之地,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是要抓住时机咬他一块肉下来。
思及此,显国公道,“皇后这话,我那侄女是白死了不成!承恩侯是你亲弟,你自然包庇他!”
“承恩侯如何,有律历有大理寺,自有陛下圣裁,现在显国公所言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
“许多人都可当人证,我那侄女是进了萧炎的庄子死的,总要给我们个交代!”显国公怒目而对,“庆王爷德高望重,身为宗室表率,白首之际却受丧女之痛,若不叫凶手伏法,如何不叫群臣寒心?”
“事情到底如何等承恩侯回来一问便知,没见着人没见着物,国公空口白牙就要叫承恩侯认罪不成?”
他又转身看女帝,面带忧愤,“陛下,那万安郡王贪花好色京城谁人不知?当年甚至对我——”他隐下未尽之语,满意地看见女帝微变的神色,继续道,“万安郡王被我弟弟美色所迷,一直死缠烂打,他们一无故交,二无公事牵扯,她孤身一人潜到我弟弟的庄上,必定有什么阴私打算。”
他深深一拜,哽咽道,“陛下,你我妻夫结交数载,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情,承恩侯为国尽忠十余载,还请陛下查明真相,莫要听信小人。”
蒋牧白在女帝面前从未露出过如此脆弱神态,女帝面色动容,恨不能立冲下去安抚佳人,她忍不住唤了声“从善”。
想要说不必担心,承恩侯就是真杀了人她也不会叫他伤心,一转头显国公又在虎视眈眈,想着万安郡王毕竟也是身份贵重,不由踌躇犹豫。
正在两难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德君突然开口了,他面含微笑,声音清软,“陛下,皇后品行正直,他的弟弟必然和他相类,而显国公也是老臣,想必不会胡乱攀诬,那么其中必有什么误会。不如将事情先放一放,等承恩侯归朝,再细细询问,如此岂不好,也不叫大家伤了和气。”
女帝一听,甚觉欣慰,忙不迭就顺梯子下来,她暗含期待地看蒋牧白一眼。
蒋牧白也笑了,“我自然是听陛下的。”
“那好,先派人去找了承恩侯回来,显国公也不可再说了,一切等承恩侯回来再说。”说出这句话,女帝只觉的神清气爽,终于不必在听显国公哭诉了。
“你们都退下,皇后过来陪我说说话。”女帝大手一挥就要清场。
“皇后,还请宽心。”经过蒋牧白身侧的时候,德君眼中意味不明,恭敬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