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 道观

三月烟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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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大的法衣掩盖不住他颀长而挺拔的身形,脖颈上一个长长的玉挂坠安静地悬在胸口处,而他的面容温润俊朗,表情再没有了刚才在道观外的风流不羁。安定地逆着顶上的小窗投下来的几束明媚阳光不紧不慢地走去,祥和而严肃,恍若神祗。

    潋滟迷蒙的光晕之下,宦娘却只看得到方圆道长右手执着紫玉笛时修长瓷白的指节。

    人群中有轻微的骚动,宦娘虽是听不懂他的话,却也隐隐猜出仪式已结束,她站起身来,亭亭地站在熙熙攘攘离去的人群里朝着那方圆道长微笑。

    眼角触及到一抹堇色安然地随着人潮的涌动逐渐消失于门外,隐于闹哄哄的街道上。

    看起来似乎毫无异常。

    宦娘眼神微敛,轻轻地咬了咬涂抹娇艳的下唇。

    耳边响起的声音拉回了她的心神,“怎么,既然都过来了,不陪贫道说些什么吗?”

    宦娘本能的抬头望去,云墨静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直直看往道观门口的视线,她必须退后几小步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道长,我记得是您邀请我来的吧?”

    他倒也不在意她的没好气,只屈着手指闲闲地敲着心口,“那美丽的妖精小姐,贫道可以继续请您去后山逛一逛么,那里是我们道观里最美的地方,可惜除了这里的道士以外,没有多少人能够注意到。”

    她回眼看了一眼乌央乌央的信众,“您的意思是他们不够诚心?”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那意思。”云墨静回过头朝她调皮的挤了挤眼,很是不正经,“毕竟这个美丽的地方一般时间里都很少开放,不过,你是特例。”

    “哦?”她轻笑,“荣幸之至。”

    他从道袍下的口袋里拿出一串古铜色的钥匙,缓缓打开了隐匿在重重流苏下的门,虽是冬日,阳光却正好,门开之际一瞬间噬吞了门内的每一寸晦暗。

    宦娘踱入修在一边的走廊,眯着眼看着映入眼帘的后山一片白茫茫的霞草,“这?”

    “很漂亮不是吗?这是太虚道长从扬州移来的‘仙女’,早听说这种品种四季都能够开花,没想到真是这样,我本来打算在这块地种牡丹,但亨利就喜欢这种小眉小眼的花,便随他去了。”

    她虚倚在瓶状栏杆上,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霞草代表着什么吗?”

    她记得楚月似乎也格外偏爱这类话。

    他语调一扬,很是促狭,“太虚那个老古板说这代表的是到道观里的那些道姑们,可真是败坏兴致。这让我怎么去接受这些可爱的花?”

    她对他亢长的解释不甚在意,却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腰间的香囊里头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纸包出来,在他面前打开,“道士先生,既然你对花那么有研究,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种子?”

    云墨静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拿起其中一粒种子对着阳光端详了一番,“这不是花的种子,看着像是……柳树种。”

    宦娘心中一惊,手上力道瞬间松了下来,托着的整包种子哗啦啦地散落在地上,在阳光下零零散散地勾画了几抹斑驳的影子,“你确定?”

    云墨静蹲下身帮她收拾着柳树种子,微扬嘴角,“我虽然不专业,但还不至于连这都认不出来。”说罢已经捡得差不多,他用纸重新包好递回她手上,看着她有些涣散的瞳孔,拍了拍她的肩,“嘿,又想问我什么吗?”

    宦娘强自恢复心神,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从你的眼神,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很迷茫,唔,有点需要拯救的意思。”他摊了摊手,笑意荏苒,“别忘了,我可是道士。”

    “方圆道长,”她停了停顿,似是在犹疑,缓缓语气,又开口问道,“你觉得人死了,还有复生的可能吗,或者说,在你们这里会有这个可能吗?”

    “坦白地说,我不知道。”他耸了耸肩,“但是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倒是知晓有一个复生的先例。”

    宦娘拧了拧眉,心中仍抱着几分希冀,“谁?”

    云墨静看着她的表情,笑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在阳光底下灼灼地闪着光,“哪吒。”看着她一瞬间颓唐的神情,不觉轻笑出声来,“不必这么垂头丧气,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却会在另外一个地方活下去的不是么?”

    宦娘缓缓捏紧了手中的纸包,喃喃低语着,“可我明明找到了他活着的痕迹……”

    小石头曾经跟她约定,要在河边种一排柳树,这样以后便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了。她当时虽然觉得这个约定荒唐幼稚得有些可笑,然而毕竟还是念及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故没有拂了他的意。而如今,这个装着柳树籽的纸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传到了自己的跟前,配合起此前那个陌生小女孩塞到她口中的那个小石头,这一切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小石头如今是否真的还存活着?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说明……”他思考了片刻,本就深邃的眉目逐渐凝重起来,定定地看着她平白多了些仓惶的神色,语调低沉,“你那个朋友,可能还没有死。”

    她显然被他的话震得一惊,复又安静地敛下眉,将掌心中的小小纸包按着褶痕仔细叠好,放回腕上悬着的手包里,弯起半分嘴角,“不可能的。”

    那个男人做事,宁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凭他狠绝的性子,怎有可能留下活口。

    想到还在医院里休养的,她不禁回头看了看悬挂在道观里头墙上的漏刻,“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道士先生,失陪了。”

    他便也不多话,随着她从走廊里走出道观外,“需要贫道驾车送你回去吗?”

    她笑,“原来道士也这么阔绰。”

    “道观里原先给配了一辆马车,之前一直是太虚道长在用,正好他今天没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