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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揉了揉眉心,江誉端详着眼前那个枕头许久,最终还是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只道是多写几封家书回去,让府中的人好好安置公主,不许有所怠慢便是了。毕竟他虽然对这个女子有所兴趣,但是心中一时半会儿还是过不去这道坎,如此举动,在他的眼中看来已经算是尽他作为一个半路丈夫应有的职责了。
然而不知怎么的,新婚那日,她一声素白,在花轿中望向自己的眼神,那分明因为变故而有些惊慌,却不得不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平定的模样,分明倔强得让人有些咬牙切齿,却又颇有些熠熠生辉的味道。那副场景直到如今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久久挥散不去。他从前只当做自己是娶了一个木头美人,如今她却给自己带来了别样的惊喜。
或许……传言中的这位沉默寡言、不招不惹的平襄公主,并没有众人心目中的那般简单。不知道究竟是她藏得太过严密,甚至连云墨寒这样的人物都被她的表象欺骗了过去,还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太过不招人重视,所以才会冶炼出这副什么东西都自己消化的模样?
一时间他被当前战况和战略目标所填满的脑子里头,竟开始思量了起来这个从前自己从来未曾上心过的问题。
虽然不到一天一夜的相处,算起来能够面见的时间甚至还没超过三个时辰,但他的心中却莫名已然腾出了一个位置给予那位从前分明没有多大兴趣的公主。他不知道这份感情究竟是单纯的兴趣,还是已然有所动心的标志。既然弄不分明,他干脆便也不再追究,只期望时间能够给予他合适的答案。
转而又想到那场无缘无故的花轿爆炸以及在此前便发现嫁衣有问题的事情时,江誉的眉眼不自觉地又沉了沉。
的确,他心中确实有一个怀疑的人选,只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那个人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且那个人或许也并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够跟公主抗衡,所以才压着未曾表明。然而待得他冷静下来回想,才觉得自己的怀疑或许真的并非是空穴来风。
只是……这些事情他暂时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说出来,所以如今只能压在心底了。
在心中兀自下了决定,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要和衣躺下,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坐起身子来,思量再三以后,还是提笔书写了一封家书,并非是如此前那般直接寄给府中管家的,而是在外头直接书写下了“平襄公主亲启”。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字,似乎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近期莫要请京城戏班来府中。”
他所能够给的提醒,也只有这么一句了。虽然这样没头没脑的,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莫名,但她若是如同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并没有那样简单,或许应该能够明晓他的意思。
浏览了一遍以后,他将字条折了起来,一边就塞到信封中就欲封起来,然而才刚刚落了蜡,却又好似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般,指尖顿了一顿,又将还未冷却凝固完全的蜡封给拆开了,转而将字条拿出,提笔又在那句话的后头落下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待得看到自己的字迹清晰地落在纸面上后,江誉这才有些回过了神来,看着字条,连自己都颇有些不敢相信那居然是自自己笔下能够写出来的话语,几乎在看到的一瞬间,他就有一种立刻将此物销毁的冲动。然而很快,他便沉了一口气,手脚利落地将其按照原有的折痕折叠好,胡乱地塞到了信封之中,又快速地封好了蜡,急急忙忙地已经交给下属去传递了。
一切速度均加快了不少,好似是打心眼里害怕自己会有所后悔一般。待得看到手下已经拿着那封信走了以后,江誉这才舒缓了一口气,回想起方才自己那慌手慌脚的举动,一时间颇有些自嘲地笑出了声来。
自己也近二十五的年纪了,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如何还会这般毛手毛脚。不过是给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传递一份嘱咐的家书而已,又哪里有必要搞得这样慌张?心中又是担心那个女子觉着自己的行为古怪,又是在纠结自己是否应该对不爱的人付出那样的关心,最后竟然开始犹豫起来。
这般想着,江誉连忙晃了晃脑袋,撇去自己心中那有些无妄的想法,一边难免将自己嘴边的笑容无可奈何地又扩大了几分,兀自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或许只是自己庸人自扰而已。
赤月皇城,神侯府。
正在厅中不紧不慢喝茶的平襄公主骤然接到了这么一封家书,连看都懒得看便已经丢在了一边的茶案之中,心中只思量着或许是应该按例转递给府中的管家才对,然而才刚有所动作,跟前的人便已经毕恭毕敬地补上了一句:“回禀夫人,这是侯爷特地吩咐要您亲启的。”
听得这么一句,纵然是自从嫁入这里一向心境平和得泛不起任何波澜的平襄公主,此时神情也难免出现了几分惊讶的情绪,一边拿眼风儿朝着案桌上陈放的家书面上书写上的字看去,果然上头正清晰地写着:“平襄公主亲启”,显然是真的是寄给自己的。
只是,他能够有什么话需要对自己说?凭借着他们之间的那点可怜的联系,怎么想也想不出有什么话需要特地写封信来千里传递给自己的。
自己与这个夫君那日新婚之夜闹得那般不愉快,他又如何还会想到给自己递信?难不成是终于从那夜立候缓过劲回过味儿来了,得知那夜是自己主动赶走了他,所以心中觉着有些不忿,才特地写了封信来声讨自己的?平襄公主心中颇为有趣地想着,表面上却还是平静地对来人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以后,这才挥手让他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