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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轩费力的起身,把身子靠在床头,见著岳不群眼神恍惚,流露于外的那份沉重,纪云轩又怎么可能读不懂,他如何不知岳不群表面虽是一副翩翩君子风范,但是其城府之深,无人能够出其左右,只要是涉及到华山派之事,不管事无大小,或事无巨细,他均会仔细的默默思量。
自从华山派剑气相争之后,就早已不复昔日之盛况,那时的华山派,门中弟子不知繁几,最是英才辈出,人才济济,可是如今只遗留下岳不群这气宗一脉,门下弟子三两只,其中出色的也唯有大弟子令狐冲,九弟子纪云轩罢了,其余的弟子不用详细明说,均不是天资聪颖之辈,其武功又能高到哪去。
因此,现在的华山派,唯有岳不群一人在苦苦支撑著,加之又有嵩山左冷禅一门心思想要统一五岳剑派,在一旁虎视眈眈,岳不群每走一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束手束脚,这些年来,他苦心孤诣的统率著华山派,心中谨遵著恩师的教诲,在江湖之中以求光复华山派的昔日荣光。
但是偏偏门下弟子无一人成器,自身的武功也不见有所突破,进度十分缓慢,他尚且还有自知之明,明白想要以自身的武功光大华山门楣,无异于痴人说梦,小觑了天下群雄,于是岳不群的城府方才变得愈加深沉,手段也是极其狠辣。
此间种种,在每一个更深露重的夜里,积压在心头,让得岳不群彻夜不眠,他又能说与谁听,是睡在身旁的那个相濡以沫的枕边人吗?
又有谁能懂得他心中的坚守与难处,岳不群对著漫漫的长夜,也唯有叹息复叹息,叹息到天明,他又要做起那个温文尔雅,临危不惧的“君子剑!”
看著岳不群眼里的沉重,可是纪云轩能懂,也知晓那其中所充斥著的全是他毕生的夙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夙愿,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心狠手辣,哪怕是不折手段!他也在所不辞。
幸好,现在的岳不群还有纪云轩这么一个成器的弟子,因此,他用不着在粉身碎骨,更不用在夙夜忧寐。
而以岳不群之城府,能毫不吝啬的拿出这华山派至高的紫霞秘籍来,让纪云轩修习疗伤,纪云轩如何能不感动,也明白岳不群所赋予他肩上那份沉重如山的期盼,到底是了什么,因为纪云轩懂,懂得他的期望,懂得他的难处。
迎著岳不群期盼的目光,纪云轩与之对上,眼神炯炯,一字字道:“师傅,你之于云轩的恩德,重如泰山,你在云轩身上赋予的期望,云轩必定不会辜负,敢誓死为你达成!”
含笑点头,岳不群欣慰道:“你明白就好,你的几个师兄之中,武功没有一个能成气候的,其中冲儿虽有天资,但是顽劣不堪,难以造就,又喜欢率性而为,而只有云轩你年纪虽小,但是稳成持重,才能让为师放心啊!”言罢,岳不群还仰面长长的叹息一声。
仔细想来,确实是如此,令狐冲虽然生性豁达,潇洒不羁,以他这种性子,最是适合交朋友,去做一个江湖游侠,料来可以做到知交遍天下,吃喝不用愁。
但在岳不群的眼里,令狐冲的这些优点都成了缺点,却是不放心对他委以重任,岳不群又如何能把华山派的兴衰荣辱交付到他的手中!
只有纪云轩这个弟子,岳不群才对他另眼相看,不然就算是有宁中则在侧好言相劝,他也不可能答应把紫霞秘籍传授于纪云轩。
“你们师徒两个,在嘀咕些什么话呢?”宁中则从门外走进来,手中还端著一个木盘,见着纪云轩只是身穿薄衣,就靠在床头,不由对着岳不群责怪道:“师兄,你明知云轩受了重伤的,怎么不让他在床上好好躺著,还偏让他起身说话,现今天气已经泛著凉意,要是再引得寒气入体,加重了云轩的伤势,看你心不心疼!”
朝著门口望去,岳不群陪笑着,道:“师妹,我也是一时忘了,再说我一个大男人,哪有你们女儿家这般细心,还好你来得及时。”
“这一时半会,不碍事的,师娘,”纪云轩见著来人说道。
而岳不群沉下脸来,又道:“云轩还听你师娘的话,好好躺下,不然你师娘可是要生为师的气了。”
把手里的木盘放在屋子的桌子上,见着纪云轩脸上的为难之色,宁中则瞪了岳不群一眼,道:“这下知道着急了,不过也不急于这一小会,还得让云轩把药喝了。”
说着就把木盘里的瓷碗端了起来,岳不群识趣的起身让开始,宁中则走到床前,柔声道:“来,云轩,把这药喝了,你的伤才能好得快。”
接过瓷碗,手里感知到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刚好入口,就像是宁中则对他的关爱一样,犹如春风细雨,随风潜入夜,且润物细无声。
纪云轩抬头看著宁中则眼里的慈爱之意,心中甚是感动,眼中登时酸涩,这些年来,宁中则总是在细致入微的关心著他,照顾著他。
而那份关爱的距离,不远,让纪云轩能时时刻刻感受得到,又不是很近,因为宁中则知道他要强的自尊心。
纪云轩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怜悯,也不允许有人在他跟前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所以宁中则关爱的距离就像是纪云轩手里正捧著的这碗汤药,暖手而又舒心。
“怎么还不喝,云轩是嫌药苦吗?不过良药方才苦口,所以还是赶快把药趁热喝了,不然放凉了药性就散了。”宁中则温和的笑著,劝道。
咧开嘴笑了笑,纪云轩点点头,旋即把药碗送至嘴边,一口气喝完,他有些哽咽的吐出话来:“药不苦,谢谢师娘。”
笑著点点头,宁中则拿过药碗,道:“既然药喝了,就静下心来好好的把伤养好,其它的不要多想,这段时间也不要再想著去藏经阁看书,到朝阳峰去练剑了,先把伤养好了再说也不迟。”
“云轩省得,知道眼下要以伤势为重,请师娘放心,伤没好之前,我哪也不去。”纪云轩回道。
“嗯,如此最好,云轩你还能让我省心,可是你那大师兄和六师兄性子顽皮,最是不让人省心,”说着宁中则还长声叹气,瞥了一眼旁边的岳不群,接着道:“他们两个也受了些皮肉之伤,我等会也还要送药过去呢!”
令狐冲和陆大有两人的伤,自然是岳不群所罚,因此,对于宁中则的满含深意的一眼,岳不群侧过身,把手背负在身后,仰著头并不答话。
“师娘,大师兄和六师兄的伤势可重?”纪云轩看著行到桌子边准备离去的宁中则问道。
宁中则笑了笑,把药碗放在木盘里,端在手里,道:“你啊,自己伤得这么重,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再说。”说着就转身出了门去,还留下袅袅的香气,在屋子里还未消散。
岳不群又重新坐于床前,叹道:“云轩,你的伤势不宜久拖,说来惭愧,以为师的功力尚不能治好你的伤,只能靠你自己,而我华山派的紫霞秘籍兼且有疗人与自疗之用,最是能治你这样的内伤,现在为师便把紫霞秘籍传授于你,希望你能像往日那样,日夜不缀的勤学苦练。”
说着岳不群就从自身胸前的怀里拿出了一本古朴陈旧的秘籍。
纪云轩依言望去,“紫霞秘籍”四个大字映入眼帘,赫然是华山派气功的至高心法。
“承蒙师傅垂爱,云轩感激不尽,绝不辜负师傅的一番厚爱!”纪云轩面色如一汪潭水般波澜不惊,眼帘微垂,从岳不群的手里接过紫霞秘籍。
感受著手里实实在在握着的古旧书籍,其上留有岳不群身上的余温,纪云轩心中已是犹如暴雨将至的海面般波涛汹涌,久久都不能平息。
抚须点头,岳不群道:“这紫霞秘籍不似其它各门各派的武功,修习时,讲究的是要心无杂念,还得勇猛精进,切忌不可停功,练到中途不得有一丝一毫的耽搁,否则对于练功者实有大害,往往会走火入魔。”
闻言,纪云轩面色一凝,回道:“多谢师傅的教诲,练功之时,云轩会谨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此便好,”对于这个弟子的练武天赋,岳不群只知甚详,但是练武一途,危险重重,他对纪云轩也甚看重,站起身来,岳不群接着又道:“要是练功之时,遇到什么晦涩不懂之处,可千万别强行练下去,需得来问及为师方可!”
“是,师傅,弟子省得。”纪云轩回道。
“好了,你好好养伤,为师便也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着岳不群背负双手,便也转身出了门去。
见著岳不群离去的潇洒身影,纪云轩紧紧捏著手中的秘籍,他知道岳不群心中却不是这般潇洒,遇到的难处甚多,不由叫道:“师傅慢走。”
待得岳不群远去,纪云轩才低下头来打量著这本古朴陈旧的秘籍,随后心情激动的翻开了第一页。
纪云轩凝神看去,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写道:“天下武功,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惟常人不善养之,反以性伐气。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骄、性酷、性贼。暴则神扰而气乱,骄则真离而气浮,酷则丧仁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此四事者,皆是截气之刀锯……舍尔四性,返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鸣天鼓,饮玉浆,荡华池,叩金梁,据而行之,当有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