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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当晚,岑矜回家,李毓虹他俩已经睡下了,整个屋子没有一处灯是亮着的。岑矜蹑手蹑脚的回房,安静地卸妆,去洗脸、洗澡。头碰到柔软的枕头那一刹那,她心里似有一声喟叹。
与褚再清重逢的场景,岑矜在脑海里曾经想象过千百遍,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以岑靖波的主治医生的形象出现。再见他,她心里是不甘的和带着怨恨的,所以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那些狠话。而她也不否认,隐藏在埋怨里的还有那么一丝丝不舍。饶是她可以躲得了旧地,但抹不去脑海里的往事。可是,今天褚再清说可以重新开始时,她心里泛起的涟漪很轻很浅,她说不想要,那不是气话,就是心里的真话。
她已经开始放下了。短短三个多月里,她经历了父母先后生病,工作不顺,从呆了快四年的b市回来。这些事都一点点把她从那个牢里拽出来了,她自己圈的牢里。那些困扰着她,让她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事不重要了。
至于褚再清,岑矜想,她那么说应该已经把他那点旧情复燃的心思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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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和褚再清合作的事进行的顺利。她给岑矜打过几次电话说这事,很感谢,又有要请吃饭的意思,岑矜都婉拒了。时间已到三月中旬,距离她五月底考主治医生的考试没多久了。
苏晓倒是没说什么,只说等她忙完。苏晓清楚纵使和岑矜有过无话不讲的时候,但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岑矜的很多事她都不清楚,而她也不会去问。真正能够把朋友关系维持下去的是要懂得给对方的生活留空间。
岑矜科里的好几位医生都是已经考过了,给了她很多复习建议,说大部分内容与当初考执业医师是有重合的,岑矜拿着一个小本子都记下了。不知是不是归乡情,她觉得呆在延济医院比原来在b市上班轻松了很多。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某天傍晚,岑矜临时跟着带组的教授去做了个小手术,直到晚上八点多才下班准备回家。
翻包里,孟方祈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岑矜这才忆起孟方祈说今天要回来的,前段时间他们设计院接了外地的项目,他跟着去了。回拨过去,孟方祈接得很快,“又要值班?”
“刚从手术室出来。”岑矜声音里带着连续忙碌后的疲惫。
“我来接你。”
岑矜活动了一下脖子,“就在医院门口等我,别进来了。”交代完,岑矜又去看了眼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这才离开。想着孟方祈来的没那快,岑矜没等电梯,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刚做的手术,是个二级偏向三级的难度,岑矜在那站了一个小时没有挪地。还幸好是穿着双极其舒适的运动鞋,但现在还是感觉从腰那里传来一阵漫过一阵的酸痛。岑矜慢慢悠悠下楼,时不时还蹦跶一下,左右转动一下腰部,横生了嚎一嗓子的念头,但也只敢在脑海里幻想一下,用意念生生压下去了这股冲劲。
就这么走着,到七楼时,楼梯间陡然传来了一声关门声。那个关门声极低,应该是关门的人特意压低了。岑矜的心往上提了一个度,趴在楼梯扶手上向下看过去,像似恰好,那人也抬头瞟了上面一眼。四目相对,岑矜猛地缩回了身子。
褚再清站在原地没有动,就等着岑矜走下来。岑矜原本是打算走出楼梯间,转去坐电梯的,可是她有什么心虚好躲的。
岑矜走得不紧不慢,到六楼,扯着嘴角对褚再清略颔首,“褚医生才下班?”
褚再清嗯了一声,“最近是不是挺忙的?”
“不是最近,一直都很忙。”
“快要考主治医生了吧?”褚再清偏头看了一眼岑矜耳边的碎发,她的马尾此时有些松散。这样的她有一点凌乱,但是不狼狈。
岑矜有点吃惊地转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算了一下。”褚再清轻描淡写地说。
岑矜低下头,是啊,很好算,这个考职称是按年限算的。两人并排走着拐了个弯,又下了一层楼。岑矜不甚在意地问道:“你今年升副主任医师了?”
褚再清点了点头,猜岑矜应该没看自己,又嗯了一声。
两人讲了些报考和递申报材料的细碎事,很快就到了一楼。看着大门,岑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重逢后的几个月里,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说话不带刺的那种。也许是不涉及一点私下的感情,纯谈工作,两人才可以这么平静。
“再见。”
“回去好好休息。”褚再清睥着岑矜,温声说。
“回去还得看会书。”岑矜挥了挥手,利落地先走了。
褚再清静静地看着那个垮着肩的背影,直到兜里的手机铃声大作,他才回神。
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着急,“再清,你尽快回来一趟。”
褚再清没有问发什么事了,只说了一句马上就回。但他脚下的步速却较先前快了几倍,快到停车场时,甚至跑起来了。
城西,军区大院。
褚再清进门时,阿姨满脸着急,“再清,你可算回来了。赶快上楼去罢。”阿姨刚说完这句话,楼上就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然后是尖锐刺耳的女声。
此时此刻到了现场,褚再清反倒没那着急了,一步一步从容地上楼了。刚到楼上,就看见褚豫松背手站在主卧门口,他脸上严峻得仿佛在视察灾难现场。
褚豫松听见脚步声,端详了褚再清一眼,然后侧身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家里东西没收干净,被翻到了。”
褚再清了然,“您先下去。”褚豫松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赶快进去。
褚再清进屋,付佩琼正窝在床边的小沙发上,脸上神情凄惶,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地板。褚再清搬了付佩琼的梳妆椅坐在她对面,轻声开口:“肚子饿不饿?我让阿姨去帮您煮鸡蛋面。”
“再清,你回来了。”付佩琼抬头,干涩地笑了笑。然后她又一点点低头了,“我不饿,我等你哥值夜班回来一起吃宵夜。”
褚再清喉结滚动,伸手握住付佩琼搁在膝盖上的右手,“再迟了吃的话,您肠胃没法消化,现在去吃罢。”
付佩琼听了这句话,眼神蓦地变得躁怒,扬手甩开褚再清,“你哥对你怎么不好了,你连吃个宵夜都不肯等他?你和你爸去吃,去吃!你们都没良心,如岐值夜班这么辛苦,你们等等怎么了!”付佩琼的声音一调高过一调。
褚再清被挥开的手僵在了空中,他收回插~进裤兜里,保持坐在付佩琼对面的姿势没变,也没有出声。
不知两人枯坐了多久,付佩琼像是打了一个盹后突然惊醒,再抬头看褚再清时,往日的柔和已经又重回眼里了,“再清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坐在这,不去睡觉?”
褚再清望着付佩琼这样子,揣在裤兜里的手情不自禁地握成拳状,“马上就去睡,刚回来看看您。”
“我累了,去睡罢。”付佩琼表情很疲倦,没再管褚再清就自己走向了床边躺着了。
褚再清看着她闭上眼就从房里退出去了,正逢上站在门口的褚豫松。褚豫松脸上是隐忍地表情,对褚再清说了一句跟我过来就走向书房了。
书房的灯只开了书桌上的那一盏,小小的台灯并不能照亮整个屋。褚豫松坐在书桌后,正好被灯照着脸,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任何细微变化,而对于隐在暗处的褚再清,看不见,更看不透。
褚豫松沉吟了片刻,有些顾忌地说道:“我琢磨给你妈约个心理医生进行长期的治疗。”
褚再清没说话,示意褚豫松继续说下去。
“你妈最近可能因为越来越老了,已经开始没听见你哥的事,也没看见有关的东西就会时不时出现幻觉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事情会越来越严重的。”褚豫松一面说,一面回忆起今天的情景。
因为换季,下午家里阿姨就和付佩琼一起收拾了一下屋子。两人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一个证书,上面的名字写着:褚如岐。付佩琼盯着看了一会后情绪就变了,再次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张妈,晚上我们卤点牛肉,如岐喜欢。”
阿姨慌了,随口应了一声好,就跑去书房叫褚豫松了。褚豫松已经习惯了应付这样的场面,下楼后拉了还在擦桌子的付佩琼坐在沙发上,尽量放低了声音说道:“如岐忙着上班,没时间回来,牛肉今天不用卤。”
“怎么不用卤!我当初就不同意他去什么d市当医生,你偏要让他去,当医生有什么好的,现在连我卤的牛肉都吃不着。并且儿子是我的儿子,留在老爷子那干什么!”付佩琼往后挪了一个地,与褚豫松隔开一段距离。
“老爷子疼如岐,留在那孝敬他挺好的。我们身边不是还有再清吗?”
“那不同,我要给如岐打电话。”付佩琼说着就拿起了话筒,打算拨号。
褚豫松赶忙按住了电话,“现在会打扰他上班。”
付佩琼嚯地一下就把电话挥到地上了,“这也不让,那也不让。那我现在去找他。”
褚豫松伸手搂住付佩琼,“别给孩子添麻烦。”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我儿子,你们谁也别拦我。”付佩琼开始猛推褚豫松,整个人往门口冲。
褚豫松已经困不住付佩琼了,要阿姨去门口叫来了一个警卫员过来,两个人一起把付佩琼搀上楼了。一上楼,褚豫松就把主卧的房门从里反锁了,这样随付佩琼怎么闹也出不去了。
“褚豫松,儿子是我生的,你从小就不疼他,不管他,我都不跟你计较。但你现在凭什么还拦着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付佩琼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扔向褚豫松。
褚豫松就像一棵松树,笔直地站在那,任由付佩琼发脾气。
付佩琼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随手够得着的东西也摔了个遍。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消停下来了,然后就像失了魂一样的窝在沙发里。
褚再清听完褚豫松的想法,眉眼渐沉。长期治疗付佩琼百分之九十都不会配合,因为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有病的。而强制去治疗,只会让她情绪失控,然后就是今天的场面。
“我先咨询一下。”褚再清半天没出声,然后说了这么一句。
褚豫松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下楼去给张妈说,让她煮点粥热着,你妈半夜醒来肯定会饿的。”
褚再清回房洗了个澡,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来了一包烟。拆开,抽出一支,在手里把玩了一会,他扔在了垃圾桶里。很早以前,他觉得烟真是好东西,心里一团糟时连着抽上两支,随着鼻唇间的吞云吐雾,心也就静下来了。但决心戒了后,再碰,没一丝欲~望了。
放下烟,褚再清拿起了一旁的手机。解锁,点开联系人,他在屏幕上摩挲了很久。屏幕暗了他又按亮,如此反复了几回,在屏幕又快要息时,他选中联系人点开了编辑短信那一栏。
“睡了吗?”收信人——矜宝。
岑矜看了一会书,正犯着困,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倏地大脑就有点兴奋了,赶忙去够手机。点开看了内容,看了联系人——褚医生,岑矜又怏了。
她不想回。
再返回去看同一个知识点时,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她也理解,就是记不进去心里。
隔了三分钟,同一个联系人又发来一条短信:晚安。
岑矜回了这条短息,“以后不要发短信了,我很忙。”
现在这个时节,还是夜长昼短,老人们总是说睡了一觉又一觉,天还是不亮。岑矜曾经也这样在夜里混沌过,什么时候她的世界才会亮。可现在,她不会了,她需要在夜里干太多事了。她想夜再长一点,等她干完所有事后还可以歇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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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方祈的相亲对象又来家里了,比岑矜小,今年刚满二十一岁,会叫岑矜一声矜姐。小姑娘穿着嫩黄色的春装,给人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和人讲话时声音也是甜腻腻的。
岑矜周日在家休息,本计划温书,被她的到来打断了。
“筱筱,我哥今天上午加班,得中午才能回来,你等等,不着急。”小姑娘名叫莫筱筱。
“矜姐,我不着急,反正我也是闲着的。”莫筱筱端起岑矜给她倒的果汁喝了一口,然后笑得眉眼弯弯。
岑矜是喜欢这样的姑娘的,心思单纯,心里有什么,面上就显露出什么。
两人又聊了一会天,孟方祈终于从设计院回来了。估摸是工作上有点事,孟方祈面上的脸色并不好,在瞧见莫筱筱后直接黑了。
“你怎么来了?”
莫筱筱起身凑到孟方祈身边,“给你打电话发短信都不理我,我就来了啊。”说完,她还拉住了孟方祈的胳膊。
孟方祈一点点地把她的手扯开,“下回别来了。”
“为什么呀?”莫筱筱急了,又扯住孟方祈的衬衣袖子。
岑矜看着这情形,知道自己再站在这里不合适了,闪身回房了。
孟方祈正色,脸上带着认真,“我没能力照顾小姑娘,也不喜欢小姑娘。”
“可我喜欢你呀,从我第一次去设计院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莫筱筱的眼眶慢慢变红了,说话也带着哭声。
“早知道你这么小,我不会去相亲的。”孟方祈干脆地说道。
莫筱筱用手背抹了一把眼上的泪,“我不管,我就是看上你了。只要我努力,你迟早也肯定会喜欢上我的。”当初她去设计院玩,看见了孟方祈,一下子就沦陷了,求了好久家里的叔叔,他才答应帮她介绍一下。
“筱筱——”
“我不听,我要回去了。”莫筱筱捂了一把耳朵,飞快地换鞋,跑出去了。
孟方祈听大门被震得大响,眉心紧锁,转身去敲开了岑矜的房门,“下回她再来就不要开门了。”
“有小姑娘看上你,你还不要,是不是傻?”岑矜撇了撇嘴。
“她跟着我只会吃苦,我这条件配不上她。”孟方祈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岑矜却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孟方祈这样的平静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不知该跟他说点什么。孟方祈说的条件她懂,不是他的个人条件,而是家庭。
孟方祈的母亲是岑矜的姨母,是一名英语老师,而他的父亲也是一名医生。在孟方祈考上大学的那一个暑假,他们一家三口去了一个偏远的山区进行志愿者活动,母亲支教,父亲支医,孟方祈在那体验生活。这本是一段属于一家三口的愉快旅程,但是在返程的途中发生了意外,山洪爆发导致了山体滑坡。从山顶滚落下来了一大块石头正好砸中了他们乘坐的那一辆大巴车,危急时刻孟方祈的父母把他紧紧地护在了身下。所以,在那一场飞来横祸里,一家人中只有孟方祈存活下来了。
孟方祈十八岁以前都是生活在d市的。在这一场意外后,他从d市的家搬出来,到了他a市的小姨家。那一年,岑矜十三岁。
孟方祈的到来,让岑矜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有了一个哥哥,什么事都替她顶着的哥哥。孟方祈刚来时,李毓虹很担心他会有什么创伤后遗症,每日变着法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生活上保证面面俱到,还让岑矜一直陪着他。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性格一点都没变化,还是外向活跃的,也没出现叛逆行为,反倒是事事顾着岑矜,当好了一个大哥哥。李毓虹也渐渐把心放回肚子里了,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在孟方祈身上寻到那一年的意外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
然今天,岑矜感受到了。不过,她没有什么能为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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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岑矜接连做出决绝的态度后,褚再清仿佛又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岑矜为了主治医生考试,拒绝了所有的约会,但有一个没逃掉,苏晓的生日宴。
苏晓打来电话,说的是既狠,又委屈,“矜宝,隔了这么多年再给我过一个生日都不肯?就耽误你一个晚上,真的。你要不来,我单方面拉黑你所有的联系方式。”
岑矜望着提示正在关机的电脑屏幕,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好字。
苏晓爽快地报了地点,让她快点赶过来,这才把电话撂了。
岑矜没放下手机,转而给李毓虹拨了一个,说不回来吃晚饭了。李毓虹倒是无所谓,因为最近她又开始忙了。天气转暖,李毓虹跟着小区里的阿姨们开始跳舞了,把岑靖波也一起推下楼透透气。所以岑矜不回来吃饭也好,她省事。
正值下班堵车高峰期,岑矜到达饭店很耗了一段时间。进去,这才发现还来了很多大学同学,好一番寒暄。苏晓因为干销售,又都在a市,和大家都还联系得挺紧密的。
已经接近坐了两桌人,苏晓却还是像在等人,不急着开席。岑矜坐在她身旁,按捺不住,问了一句。苏晓点头,“是还有人要来。”
这倒勾起岑矜的好奇心了,打趣道:“男朋友?”
“还没转正,考验期。”
岑矜勾唇,“暧昧期,恋爱最美好的时期。”
苏晓这厢还没答话,包房门被推开了。岑矜定眸微眯着眼看过去,心霎时就跌入谷底了,来人正是遇到她就要膈应她的陈傲。
这两人暧昧?!
岑矜准备伸手扯一下苏晓的袖子,然她手还没动,紧跟着后面又进来了一个人。他穿着黑色外套,整个人显得瘦削而挺拔,头发相比于上回见剪短了不少,干净利落。他的目光扫过一群人时,在她那停顿了两秒。
岑矜手心冒了一点汗,在座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当年他俩的关系。岑矜低下头,脸上有点发烫,因为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
进来后,陈傲安然自若地坐在了苏晓的另一侧,而后褚再清坐在了他的旁边。
苏晓像是也没料到他会来,伸手握住岑矜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他会来,真的。”
“没事,开饭罢。”岑矜把手从苏晓手心里挣脱出来。
既然决定不怨恨,彻底放下,这样的场合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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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褚再清进来,满屋的人脸上就很精彩,大部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都什么情况。然后扭头看向当事人。
陈傲其实拉褚再清来的目的就是还个人情,毕竟当初见着苏晓是他招呼他去的。那天,他正被某任即将变成前任的女友纠缠着,于是给褚再清打电话,希望他解救他脱身出来。然后褚再清就假装有急事让他去了那。而今天,他明知道岑矜会来,让褚再清过来就是为了给他俩制造机会。虽然他自个是很不满意岑矜,但耐不住正主喜欢。
此时陈傲有点发怵,因为坐在他身旁的褚再清怒了。他清楚地感知到那股火烧到了自己。
陈傲硬着头发站起来,端着酒杯,“给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寿星苏晓的准男友陈傲。坐在我身旁的是我朋友褚再清,哎,你们其实也认识,当年a大鼎鼎有名的校草。”
言罢,他一饮而尽。
其实对于在座的人来说,后来的这两人他们都很熟,毕竟经常同时出没。就是现在桌上的关系有点乱了,他们需要理一理。
当年的班长严爽依然很有领导力,立马就站起来,回敬酒,“怎么能不熟悉两位师哥,都是久仰大名!如今能一起同桌吃饭那是我们的荣幸,我就领着我们同学敬二位一杯了!”
严爽都这么说了,自然是全桌都站起来了。岑矜杯子里的是苏晓单独给她点的一小瓶果酒,此时在一众红酒杯里有些扎眼,但没人提出这茬事。
在大家都坐下后,严爽却还是站着的,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他举着杯子,对着陈傲说:“这一杯是我单独敬您和苏晓的,祝二位早日修成正果。”
又轮了一番给苏晓说生日祝福,大场面的客气话算是全都说完了。一桌人吃着饭,聊着闲话,偶尔还是有人敬酒,但没闹到需要惊动全桌的地步了。
岑矜本来在倒饬碗里的一只虾,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她的名。她倒没有反应过来,是苏晓提醒了一下,她才抬头。
原来叫她的是已经喝醉了的严爽。严爽喝酒上脸,此时脸色如红染了般。他打了一个酒嗝,“岑矜,我其实最想敬的同学是你。当初新生军训时,一群人都穿着迷彩服,就看你最漂亮,所以到联谊会选主持人,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这么多年过去,我还真没遇到过几个像你这样让我印象深刻。这杯酒我敬你,算是敬了我的青春。”
旁边已经有人在拉住严爽了,这一段话在这场面了说不得呀,谁不知道岑矜就是那个联谊会上和褚再清遇到了的。
岑矜端起果酒喝得一滴不剩,放下杯子后,她看着严爽说道:“该叫老班长了。感谢你当初给了我那么宝贵的经历,以致我后来大学的每一天生活都和那一场联谊会是联系在一起的。但从今晚开始喝了这一杯酒,以后这事就甭提了罢。”
岑矜这是清关系了。
一群人默然,但总有耐不住燥的。
本来是在看热闹的陈傲丢了筷子就站起来了,“岑矜,你这他妈什么意思?!别在这弄的跟谁负了你似的,真相我当初要告诉你,你要听了吗?”
陈傲还有一大段话没讲出来,但是没机会了,因为褚再清提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拽出来了。
褚再清只留了一句话,“他喝醉了,各位随意。”
刚到走廊的尽头,褚再清就一拳打在了陈傲的一侧的脸颊上,“醒了吗?”
陈傲用大拇指抹了一把嘴角,没出血,看来下手不够重啊。
“以后别惹岑矜。”褚再清替陈傲理了一下衣领,然后退后一步。
“不能说?”
“由我来说。”褚再清坚定地说。
“那你倒是特么说啊。”
“一个碎了的碗,不是我去说两句原因就可以当粘合剂把它复原的。”褚再清的声音是哑的,“而我当初做决定时,也确实没有把她考虑在内。”
陈傲噤声了,缓了一会才说道:“当初去德国不是佩姨逼的你,是你自愿的?”
褚再清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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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后的包房内安静了一瞬,但立即又被热起来了。岑矜原本是站着的,被苏晓拥着缓缓坐下来。没过一会,她的眼前就慢慢糊了。
深吸了一口气,岑矜拎着那只空酒瓶,转身就冲出去了,在走廊尽头寻着了褚再清和陈傲。她没带一丝犹豫就把那酒瓶砸在了褚再清头上。
一声闷响,这下子见血了。
“褚再清,我原本打算两两就此罢了,但你倒偏偏要找来一个蠢助攻,那行,就以一个开瓢结束。说实话,我也很早就想动手了。”岑矜手上还有半截碎片,她走向垃圾桶,哐一声仍进去了。
“你狠!你狠——”反应过来的陈傲指着岑矜的鼻子怒吼了两声,然后对着尾随岑矜出来苏晓咆哮道:“打120!再打个110。”
褚再清一手捂住脑袋上出血的口子,一手对苏晓做手势,“打个120就行。”
当晚,岑矜跟着去了医院。陈傲强拉着她来的,说是肇事者不能跑。
到了医院,褚再清脑袋上缝了三针,挂了消炎的点滴,就去检查室门口等着去做磁共振了。来的医院几个人都不熟,也就没走关系,看着褚再清状况还行,不急,老老实实地按规矩在那等着。
陈傲嘴上还是碎碎叨叨的,后来被苏晓拉走了,说是去买点住院要用的东西。剩下的只有岑矜和褚再清了。
褚再清原本是在闭眼休息,此刻慢慢睁开了眼,“气撒出来了?”
检查室外人多,座位全占完了,岑矜是站一旁的,她现在也不搭理谁,就仿佛一个人在这看市井百景。
“挺下得去手,真疼。”褚再清又说了一句。
“活该!”岑矜终还是转身端详了一眼伤口。
“反正现在人被你打成这样了,还怎么两两作罢?”褚再清嘴角微微上扬。
“想要多钱?”岑矜看着他这样还笑,竟然也有点想笑。
“你说呢?值多少?”褚再清语调上扬。
“一个蠢脑袋,一毛不值。”
褚再清趁着岑矜心思都放在跟他斗嘴皮子上,不经意地抓住她的手,“我一个脑袋换你一个重新追你的机会划算吗?”
岑矜睁大眼盯着褚再清,“打坏了?”
褚再清不作声,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岑矜。
“我都把你开瓢了,还要?”
褚再清嗯了一声,“还要。”
“如果以咱俩这个纠纷立个解决协议,我是甲方,你是乙方。那现在我作为甲方对你乙方提出的协调方案不同意,我是不是就要以故意伤人罪的名由被起诉?”岑矜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自己也不太能确定是不是理清了,然褚再清听得很认真。
“差不多是这样。”
岑矜哦了一声,“我宁愿被起诉。”
“但到我这没这个选项,我不打算走法律程序。”褚再清正颜。
“那我就不赔偿了。”岑矜求之不得。
陡然间岑矜感受到了一个痛觉从手上传来,这才反应过来自个的手还被某人握着呢。
“放开。”
“答应赔偿条件就放。”
“23号褚再清进来做检查。”忽然检查室里一个护士出来叫道。
岑矜催促,“放手,进去做检查。”
“又不答应,放什么手。”
“23号褚再清在不在?褚再清?在不在?”护士不耐烦地又叫一遍。
“我答应,你先进去做检查。”岑矜闭了一下眼,一字一句说道。答应两个字她用了重音。
“23号褚再清在,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