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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渔和石秩挡在沐慈身前,警惕看着水莲心,杀气陡增,如有实质,激得乐招这种武力值略差的人有些吃不消,毛孔张开,后背泌出冷汗。
水莲心勾唇,一脸“你们不能拿我怎么样”的嘲讽表情,睥睨看向梅容,扬扬手道:“可以给我解开了!”
沐慈没看向梅容。
梅容也没看沐慈,对水莲心眨眨眼,十分无辜道:“你知道的,手滑一下钥匙掉仙人桥下去了!”
水莲心冷嗤:“别骗我,你怎么可能只有一把钥匙?”然后似笑非笑看向沐慈,“这样怎么谈?”
沐慈才扭头,却只看向牟渔、石秩,说,“你们不放心就跟着我,其他人做自己的事去。”让人离开后,他才牵着梅容的手,道:“要做的正事都没耽搁吧?”
梅容含笑摇头:“我心里有数,耽误不了。”
沐慈点头,半句没提钥匙的事,十分干脆拉着梅容掉头离开小厅,往外头走。
“喂!”水莲心摇一摇铁链。
沐慈头都没回,淡淡对水莲心道:“我的伴侣说只有一把钥匙,掉了就算了。我这边忙没人手去捞,想松开自己捏断骨头。”
摆明了只力挺梅容,不和水莲心讲道理,谈条件的态度。
牟渔和石秩对视一眼,跟上了沐慈。
水莲心微愕,看着离开的沐慈,没受伤的右手握了握拳,最后……他只能拖着铁链跟了过去。
到了楼梯口,梅容捏捏沐慈的手。
沐慈靠近,被梅容很自然揽着腰。沐慈给梅容整理一下微乱的小卷发,紧了紧抹额,道:“你把今天上朝需要的东西去准备好,我这边半个时辰就会结束,我们一起去早朝。今天有很多事要处理。”
梅容低头,额头抵在沐慈的额上,道:“我要不要担心你?”
沐慈温柔笑了:“不用,只需要想我。”
梅容也笑了,看着黑眸中自己的倒影,轻轻和沐慈碰了一下额头,道:“一直都想你的。”
浓情蜜意,难分难舍。
牟渔和石秩都习惯了,水莲心自虐般看着,目光晦涩莫名。
……
沐慈去了长乐楼的顶楼,有一个巨大的室内观景台,摆满了温室植物,占据四面墙的大窗上是几乎透明的琉璃瓦,阳光照耀进来,让一切显得十分明亮,无所遁形。
沐慈走到窗边,打开一扇,带着晨间清冽气息的微风吹拂进来,让人醺然陶醉。沐慈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露出一个满足的神色。
水莲心走到窗户边,带动铁链哗哗作响。沐慈对紧张的牟渔和石秩摆手,却没有让关心他的人远离,即使这两人联手也许打不过一个狼狈到极点,体力也快到极限的水莲心。
水莲心看着沐慈眉宇间的放松享受,不禁有些怔神。
石秩勾了一个椅子过来,沐慈道谢坐好,单手支在窗棱上,看着楼下楚王府的美丽景致。刚好下楼的梅容也出来了,向上看,看到沐慈,冲他灿烂一笑,摆摆手。沐慈也笑了,摆摆手,还将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对着梅容的方向吹了过去。
梅容视力顶好,接收到了,也回了一个飞吻,笑笑得跑步离开了。
这样放松,沉浸在幸福中的沐慈,是水莲心从没见过的。水莲心觉得心口剧痛,却又觉得能让沐慈露出这样的笑容来,让他死了也愿意,哪怕不是为他而绽放。
水莲心觉得窒息,在外人面前再跋扈邪肆,面对沐慈时却收了他全身的气势,带一点小心翼翼问:“你……还要我怎样做,才肯……原谅我?”
沐慈淡淡瞥他一眼,不带丝毫喜怒的反问:“我想知道,你凭什么觉得我应该原谅你?”
水莲心无言以对。
“换做是你,你会原谅吗?”
水莲心一噎,才喃喃说:“我,知道错了……”
“是的,你总算意识到你做的是错的。”
“对不起……请你原谅……”
“做错了,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挽回的,更不是我原谅了,你就无罪。”沐慈说着这种话,也不见怒火,神色放松,淡淡道,“况且我是不可能原谅的。”
水莲心把一句“我什么都可以做”给憋了回去,自嘲冷笑:“那你……”
“我也不是想听什么道歉,只是有些话要问清楚。”沐慈道。
水莲心不再看着沐慈,看向了旷远的美景,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道:“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你。”
“一人一个问题,不想回答可以换问题,很公平。”沐慈看看微曦的晨光,道,“半个时辰,还剩二十五分钟。”
水莲心抢先问出了缠绕在心里的最大疑问:“你……一直知道是我?”
沐慈知道他问的意思,道:“从马车底下劫走我的是你,后来给我看见的‘水莲心’也是别人假扮的。所以……没错,我知道,一直都是你。”
“你知道?怎么……”水莲心胸口剧痛,沐慈虽语气平淡,却像是一把尖刀扎得水莲心血肉模糊,如果沐慈从一开始就知道伤害自己的就是……他到底是以什么心情承受?后来面对自己的接近,他又是什么心情?
牟渔和石秩更是难受到极点,作为保护人,他们又做了什么呢?根本没有阻止水莲心的接近,甚至牟渔对水莲心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好感。
可沐慈只是摆摆手:“该我问了,你和死去的简漓到底是谁?把你的身世交代清楚!”
这才是问问题的高手,可惜这时候几个人都没心情赞叹。
水莲心收起了他作为真正高手的睥睨戏谑,心情沉重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被水家收养后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六岁那年祖父找到了我……就是天水山庄的简老庄主。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他在暗处培养了多年的一个傀儡替代了我,把我换到了身边。但他很忙,颠沛流离,就把我送到了雪见峰学艺。师父欠祖父人情,也认识母亲,知道我的身世,怕我有麻烦就拘着我在峰顶练武,直到两年前我才下山,和傀儡再次互换身份,在江湖上扬名,又偷偷入京认了姨父姨母……确认了我的身份。我……”水莲心说不下去了,血缘上的牵绊,本该让他和沐慈有一份天然的亲密,如今因为他做错事,却成了更不可原谅的一重罪孽。
旁听的牟渔和石秩,目中涌出更深浓的哀伤,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水莲心。若不是牟渔压着石秩的肩膀,石秩想立即把他杀死。
沐慈却不在意,依然看着风景,眼中没有情绪,道:“那被你杀死的就是傀儡?”
水莲心默认。
“行,该你问了!”沐慈道。
水莲心喉结滚动,艰难压抑声音颤抖,略带暗哑问:“你既然知道……是我,昨天为什么……没让那些折辱我的人,做到最后?”
以梅容的德行,石秩的狠戾,肯定不会介意直接屈辱地弄死他,可那些人昨天手段百出弄得他控制不住身体,得到扭曲的快|感……却真的没有实质性的侵|犯,连相互身体接触都没有。
虽然那样只用工具和言语,更让水莲心觉得屈辱,可他心中却存了一丝微妙的……小小的期望。所以他一直没有真正反抗,近乎自虐承受那些人给他的“惩罚”,算是偿还罪孽,更想让沐慈消消气。他本有办法能轻松挣脱铁链,可是他也没这样做,自己越是狼狈,就越有希望换的沐慈一点点的心软与怜悯。
……他心中的希望小火苗燃烧得越来越大,才脱身过来找沐慈。
他从没有想和沐慈同归于尽!
他只是想知道……在自己被“惩罚”过后,有没有与沐慈和好的可能。
不然凭牟渔他们,凭一些锦衣卫,他想离开楚王府,哪里能挡住他呢?
但对沐慈来说,值得他垂眸一顾的永不会是毫无原则的感情。他看水莲心,依然像看一件摆设,漠然至极道:“你不用期待什么,的确是我交代他们不能越线,但不是因为对你心软,也不是因为你可能是母亲牵挂的另一个孩子,更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因为……罔顾他人意愿的强迫,是一种犯罪。我想要让你设身处地明白被强迫的屈辱,可却有我的原则和底线,不会真正用那种恶行去伤害别人,即使是你。”
水莲心说不出话来,他恨不得在昨天晚上能疯掉,挣脱之后应该掉头就走……就可以不用这么清醒地面对沐慈的如刀冷言。
可这一切,真的是他自作自受,如果刚开始,他能……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轮到沐慈问问题了,他依然问得极有效率:“下山进京,你们有什么目的?”
水莲心闭上了眼睛。
沐慈道:“不想回答也行,我换一个问题:是谁灌输你,纵容你,让你认为可以凭借强大的武力,任意妄为的?”
水莲心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还是没睁开眼睛。
沐慈叹口气,道:“不回答就算了。”他站起了身。水莲心听见响动,睁眼看他,见他撑着窗棱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扶……
牟渔和石秩都伸手去挡开,水莲心半丝不惧,左手即使受伤,也轻易化解了两人的攻势。
“别碰我!你的碰触,让我恶心。”沐慈淡淡几个字,却比什么都有用,让水莲心缩回了手。
“你去哪?”水莲心看着沐慈站起来,一副不想再谈要走的架势,他有些委屈申辩,“还没到时间。”
“这两个问题不回答,那我没什么要问的,不用浪费时间。”沐慈一直将主动权掌控在手,脚步没有一丝犹豫往外走,并不是假意要走逼水莲心说实话什么的。有些真相他完全可以自己调查,就算调查不到又怎样呢?从根源上毁灭某些危险,就行了。
沐慈很平静吩咐牟渔:“我们的人手不用调动,江湖事江湖解决,派沧羽去联络江湖人,出高额悬赏或许以官位,把与水莲心有关的所有势力,包括雪见峰都一锅端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了许多人的生死,就像他在朝堂上,因为西凉大使作死的一句话就和西凉开战一样。
这是真正的,站在权力巅峰的上位者的气势与能量。
水莲心一听,一双桃花眼危险一眯,冲沐慈甩出锁链,本意不是伤他而是留下他。但这动作充满攻击性,石秩出剑挡住了他。
若如沐慈所言,那整个江湖都牵扯其中,一朝倾覆,也许会致使国内混乱。牟渔到底也是个江湖人出身,忍不住道:“雪见峰……”
“我知道你的意思,江湖势力若是一盘散沙还不构成威胁,我也懒得管。但是,若被简家人控制在手,有多危险你知道。我不会留下这个重大隐患,威胁国家安全。”沐慈道,决心严扫绿林势力。一个健康的,正规的,良好运行的国家政权,容不下存在隐患的所谓江湖势力。
水莲心武力强横,很快将石秩扫到一边,石秩摔在了一排花架上,哐当倒了一片。
沐慈扭头看到石秩吐出一口鲜血,他才转身,淡淡看向冲过来的水莲心……
水莲心看着沐慈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包含整个宇宙星辰的全部智慧,却淡漠看着亿万年时光流转,深邃无底。水莲心忽然觉得脑子“嗡”了一下有一瞬间的空白,眼睛里只有沐慈那双又黑又深,近乎魔性,似乎真的有星光流转,银河如漩的眼睛。
等水莲心回神,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太爱沐慈而恍惚了心神,被他吸引,可他蓦然觉得心口一痛。
水莲心低头看着心口,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齐根没入,可见杀他的人有多狠辣。
他再看看握住刀柄的手,纤瘦修长,白皙如玉雕般……
他顺着那漂亮如艺术品的手,一直往上,看到了手的主人……
不是牟渔。
杀他的人,是他一直以为,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能对他有一丝心软的沐慈。
“为什么?”水莲心再低头看着插在心口的匕首,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觉……不是幻觉!!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可每一次跳动都能清晰感受那匕首的冰冷与锋利。
但就算到了这时候,他想问的不是“你用什么妖术让我失去意识,捅我一刀?”而是问的……
——为什么?
——雁奴,你没有心的吗?我爱你啊,我是如此深爱着你,才会想尽办法接近你,追逐你,即使从前误解了你,用错了接近你的方法。可是……我早已开始忏悔,知道错了。
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原谅我?
你怎么能毫不犹豫……就杀死我呢?
沐慈冷漠提醒:“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他也不会回答“为什么”。
呵呵……
水莲心自嘲一笑,这可真是世上最会说绝情话的人啊,像万千利刃将水莲心跺的支离破碎。水莲心本就强撑着的心气泄了,身体一阵虚弱,缓缓滑倒……他想扶着什么稳住身形,下意识去抓沐慈握着匕首柄的手臂。
沐慈是真的恶心他,很快收了手,用一种诡异步法退了两步,让水莲心抓了个空。
水莲心晃了晃,慢慢跪下,跪在了沐慈身前……但他依然抬头看向沐慈,眼底弥散绝望的悲凉。
也罢,最后,到底是死在沐慈手里的。
水莲心忽然露出了一个得偿所愿的扭曲笑容,他不怨恨,真的,只是有些灰心丧气,失去了斗志。他仰望着这个用一个笑容,让他沉沦至今,却悄悄将一根毒藤种在了他心上,吸取他的心头血,开出来的一朵美丽至极的孽花。
——我用命赔给你了,下辈子……
沐慈垂眸看他,面无表情击散了他最后一丝期待:“我不会原谅!即使你死了,也……永不!原谅!”
水莲心目光恍惚,微热的水汽在他眼角汇集,酸涩胀痛……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透过迷蒙的水雾看清这个眉目绝丽,纤细孱弱,笑起来却让人目眩神迷的小人儿,这样的外表极具欺骗性,让你以为他柔善可欺,可以轻易被你抱在怀里,哄一哄就能原谅你的一切错误,重新对你绽放微笑。
可真正接近,才会发现,他的目光总是如此淡漠,用一种平静的,不起波澜的语气说出绝情如刀的话,出手更加狠辣,毫无犹豫直接捅了他一刀,取了他性命。
连拂去尘埃都会有一点厌弃吧。可这个人杀死自己,却连拂去灰尘的那么一点嫌弃都没有。杀死一个人,他的眼睛里依然毫无波澜。
水莲心直到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的心,能够冰冷坚硬,锋利尖锐到什么程度。
无法被任何人打动!
他不该招惹的。
真的,这是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招惹的人。
可他……
后悔用错了方法,却不后悔接近他。
还是很喜欢,越来越喜欢,喜欢到觉得“他有能力杀死自己,必不会受别人欺负了,真好。”
喜欢到宁肯承受万千屈辱,也不想将最初的那一抹笑颜,从心底驱逐。
爱到宁肯死去,让心脏一次一次感受刀锋的冰冷锐利,也不愿意拔去匕首,挖出心脏,连同心中开放的那朵毒花一起,连根挖去。
这就是真正的爱吗?
爱到深处,无怨尤!
水莲心的目光慢慢失去焦距,他对沐慈露出一个掺杂了缱绻与爱慕,悲凉与解脱的笑容……
最后……黑暗!吞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