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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老太太让您立刻派人去张家将宝玉接回来。”
荣禧堂里,鹦鹉满脸的尴尬,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揉成了一团,目光更是完全不敢跟那拉淑娴对视,只低声将贾母的吩咐说了出来。
那拉淑娴微微挑眉。
原本,那拉淑娴是打算趁着今个儿不怎么忙碌,正好教迎姐儿如何拟礼单子。结果还没说上几句话,鹦鹉便来了,且一开口便是这话,自是让那拉淑娴不由的诧异万分。
“可曾说是为了甚么?”
鹦鹉抿了抿嘴,似乎在考虑这话要怎么说,略停顿片刻后,才道:“许是老太太想念宝玉了,这宝玉打从一落胎胞,就没怎么跟老太太分开过。眼瞅着都已经走了近两个月了,这……”
“宝玉三天前刚回来过。”那拉淑娴先是示意迎姐儿自个儿看看礼单子,后又让葡萄去将容嬷嬷唤来,自个儿则是伸手端过小几上的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见状,鹦鹉颇有些站不住了。
其实很简单,宝玉的确往张家做学问有近两个月时间了,可又不是一去不回的。事实上,每隔十天,宝玉和璟哥儿都会回荣国府住上两日。毕竟,这做学问再要紧,两个哥儿年岁太小,若只能不着家,铁定是会哭闹不休的。
捱了一会儿,鹦鹉张了张嘴,似乎打算开口说些甚么,却始终不曾发生声音来。她很犹豫,犹豫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想说又不敢说甚么事儿。
忽的,那拉淑娴侧过脸去瞧迎姐儿手上的礼单子:“给你派件正活儿可好?”不等迎姐儿答话,她便又道,“娘跟前的葡萄和石榴年岁都大了,且因着之前没寻到妥当的人,硬是多留了她们几年。索性前俩月终于寻到了好人家,娘将二丫头帮着安排她们的嫁妆,如何?”
“我?”迎姐儿不敢置信的拿手反指着自己,“娘,我可是才刚学会看账、算账。这逢年过节的礼单子都还没弄明白,您叫我给她们……不不不。”
“嫁原就要比娶容易,一应的礼节那是男方家里的事儿。况且,只是让你拟嫁妆单子罢了,能出甚么错?再一个,葡萄和石榴嫁的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就算你真的出了差错也不会有甚么问题的。”
“可是……”
“没有甚么可是,你拟罢,回头拿来我瞧瞧就可。记得,她俩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比着小康人家嫁闺女的份例来。若是怕出错的话,回头拿你的私房给她们多添一份妆,她们保准不同你计较。”
迎姐儿一脸的懵逼。
甚么叫做比照着小康人家嫁闺女的份例来?她知晓寻常人家是怎么给闺女置办嫁妆的吗?她连自己的嫁妆都弄不清楚,礼单子也仅仅是看到最普通的节礼一道。不过好在,这是府里的家生丫鬟嫁给家生子,就像那拉淑娴说的那般,即便出了差错,要弥补也容易。
“那行,我试试看,回头娘帮我瞅瞅。”迎姐儿不愧是贾赦和那拉淑娴养大的闺女,心大得很。尤其在想通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拿她的私房往里头填后,迎姐儿彻底放松了,另拽了一份空白礼单子,提笔就往上头填。
这档口,容嬷嬷也进来了。
“嬷嬷帮我问问鹦鹉,这好端端的,老太太怎就忽的想起要接宝玉回来了。上回,还没听说宝玉在张家受委屈了。”那拉淑娴轻飘飘的将问题抛给了容嬷嬷,当然也没有错过在她提葡萄和石榴亲事时,鹦鹉眼底里一闪而过的羡慕。
论年岁,葡萄和石榴要大出鹦鹉一截,按说鹦鹉无需太着急,毕竟荣国府的惯例,都是过了二十才将丫鬟许人的。当然,若是跟了主子那就是另外一说了。可去年间,贾赦才大闹了一场,若是贾母再将丫鬟随意许给府上的老爷和哥儿,指不定贾赦脑子一抽,再度上折子弹劾自家了。
基本上,荣国府的家生丫鬟已经绝了当主子的心,毕竟有前车之鉴摆在跟前,这不生养孩子她们往后靠谁去?可若是生养了孩子,去母留子简直比不生养更可怕。
“鹦鹉。”容嬷嬷倒是没想那么多,直接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张口就道,“咱们府上的丫鬟婆子仿佛太多了点儿,一个个养得是金娇玉贵的,尤其是老太太院里的那些个大丫鬟们,竟是比寻常人家的姐儿都金贵许多。要我说,合该再精简精简,你说是罢?”
鹦鹉也不是傻的,尤其近些年来,随着贾赦地位权势的上涨,大房整个儿就是水涨船高了。偏贾赦还是个不在意风言风语的人,若想拿孝道压着他,指不定回来就干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混账事儿来。也因此,贾母已经歇了跟贾赦硬杠的想法,身为丫鬟的鹦鹉就更不敢了。
当下,鹦鹉便道:“老太太听说了张家连着被弹劾一事,生怕宝玉被张家连累,这才要立刻将宝玉接回来。”
“怕被张家连累?”容嬷嬷眉头紧锁,一脸狰狞的瞪着鹦鹉。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张家人惹出了甚么祸端来,怕是接下来不好收场。”鹦鹉苦着脸将自己知晓的事情都抖了出来,可正如她所言,具体的情况她也不大清楚,毕竟她也只是贾母跟前较为受重用的丫鬟罢了。
那拉淑娴和容嬷嬷对视了一眼,旋即,那拉淑娴便轻笑一声,向着鹦鹉摆了摆手:“替我转告老太太,宝玉很快就会回来的。”
也是听了这话,鹦鹉才长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行礼告退。
等鹦鹉出了房门,容嬷嬷才冷笑一声:“这是打量着张家快倒了,想急急的抽身罢?哼,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怎的不想想,若张家真的靠不住,老爷能将璟哥儿一并送去?”
“别管她。”那拉淑娴将手里的茶盏随手搁在一旁,冷着脸道,“原还想着到底是一家子,能拉拔就拉拔一把,到底宝玉这孩子年岁小,仔细教着也能教好。哪曾想,人家不领情也罢,竟还嫌弃起来了。既如此,嬷嬷就让人往张家跑一趟,将宝玉赶紧接回来才是。”
“是,主子。”容嬷嬷躬身答应着。
“等等。”那拉淑娴出言叫住了几欲离开的容嬷嬷,略一思量,才道,“先缓缓,左右今个儿也晚了,不如索性明个儿我亲自往张家跑一趟。我倒是要看看,究竟张家出了甚么事儿,惹得咱们这位老太太竟是这般担忧起来。”
事儿肯定是有的,等晚间贾赦归家时,听了那拉淑娴的话后,却是嗤之以鼻。
张家的麻烦倒是不大,可有一点却是有些烦人的,那就是似乎真有人打算拿他们的小辫子。也亏得张家本身行得端坐得直,以至于所提出的罪名多半都是胡说八道,这才让贾赦逮着机会反喷回去。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很明显,就是有那不开眼的小人打算从张家身上咬一块肉下来。这御史台倒是无妨,有贾赦盯着,又有之前的惨案垫着,短时间内倒是安全的。可旁的地方呢?若他们不来暗的,走明路呢?像去年间,张家二老爷被人拿到了错处,硬是降了职,那贾赦就没法子了。
也因此,贾赦只简单的告诉那拉淑娴:“大事儿不会有,小事儿难以保证。不过早朝这边大可放心,他们越不过我去。可若是私底下做些腌臜事儿恶性人,那我就没法子了。”
至于贾母非要将宝玉接回来一事,贾赦只嗤笑道:“那就接回来罢,记得先将宝玉弄回来,再将这事儿告诉王氏。就让她俩闹腾去罢!狗……咳咳,反正就是闹腾。”
狗咬狗一嘴毛,搁在这事儿虽然也挺恰当的,可考虑到其中之一是贾赦的亲生母亲,这话就不好说了。不过,听贾赦这意思,是压根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所以,应该不算甚么大事儿罢?
抱着这样的想法,次日一早,那拉淑娴便领着迎姐儿去了张家。
得了消息特地赶出来迎接她们母女俩的,是张家二太太。
“妹子,你三嫂子又有孕了,因着她年岁也大了,这胎颇有些辛苦,老太太特地吩咐了让她老实歇在屋里,哪里也不用去。”张家二太太笑脸盈盈的挽住了那拉淑娴的手,又特地瞧了瞧迎姐儿,“姐儿长得是愈发的圆润了,可惜我家俩小子年岁都不对,要不然铁定往家里娶。”
“二舅母,嘻嘻。”迎姐儿才没有旁的闺阁女子一听说自己的亲事就害羞的神情,相反,她相当乐意旁人提她的亲事,同时也在心里想着,张家二房没有适龄的哥儿,不代表整个张家没有呢。再说了,张家至今都不曾分家,到时候她不是一样能嫁到这儿来?
“行了,别闹。”那拉淑娴一眼就看穿了迎姐儿心里的想法,忙开口制止,免得一个不留神,迎姐儿就把她自个儿给卖了。
好在张家二太太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只觉得迎姐儿这小模样讨喜得很。
待姑嫂二人沿着小路往后头的福瑞斋走去时,那拉淑娴借机打探起了前些日子的事情。
其实,外头的事儿,尤其是同朝堂有关的事情,正常情况下是很难传到后宅的。偏贾赦这人的脑子还跟旁人有异,旁人觉得天大的事情,他也许只认为是芝麻绿豆点儿玩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儿。再加上容嬷嬷虽能耐,却还真没有本事打探朝堂之事,故而在昨个儿贾赦开口之前,那拉淑娴是真的甚么都不知晓。
“说真的,咱们这位姑老爷真是绝了,绝了!”
张家二太太也是个妙人,听那拉淑娴问起了前些日子的事儿,还道是她想听自己夸赞贾赦,忙不迭的开了口:“姑老爷太能耐了,先前让府里老太爷忧心不已的事儿,到了他跟前,竟是轻而易举的就办成了,你说他能耐不能耐?说起来,去年间老太爷心里头就已经有了计较,那会儿太上皇还未退位呢,谁也不知晓下一任圣上是哪个。可甭管是哪个,总不可能是被圈禁的那位,偏老太爷还曾任太子太傅,这不是……”
虽说张家老太爷当上太子太傅完全是因着多年前太上皇对他的看重,可以说,张家老太爷是被调职成了太子太傅,而非出自于他的本意。当然,张家老太爷也没反对就是了,毕竟太子才是正统,他支持太子也挑不出错来。
坏就坏在,太子最终成了前太子,若非当时张家那位老祖宗冷不丁的咽了气,好让张家一门从容离开京城的话,怕只怕整个张家都折在那会儿了。而如今,类似但比当年更为严重的事情再度发生,张家老太爷都做好了以死谢罪,让家中子嗣再度以守孝避世时,贾赦就这样冒了出来。
“老太爷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直说若真的不行,就拿自个儿的命来换取咱们这些晚辈们的命。一听这话,妹子你三个哥哥都差点儿没晕过去,纷纷劝阻。对了,你二哥去年被贬职一事你也知晓了罢?就是那会儿发生的事儿。老太爷让咱们按兵不动,冷眼瞧着新帝的举措。”
最坏的打算,就是以命换命,毕竟张家当年是借着守孝早早的脱身的,真要计较起来,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罪名。新帝就算再怎么小心眼儿,总不能无中生有罢?最可怕的也就是张家老太爷将命留在京城,让其余人等递出辞呈,再度避世不出。
结果,还是那句话,贾赦就这般冷不丁的冒出来了。
“老太爷一直都在说,摊上这么个女婿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张家二太太笑得异常轻松,眉眼都是舒展开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似作伪。
只是,瞧着张家二太太这副模样,又听着她所说的这话,那拉淑娴心里头颇为不是滋味。
她怎的就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新帝继位,清算旧账。哪怕张家本身没有做错任何事儿,可太子|党的名头却足以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偏生,太子太傅是长青帝任命的,无形中让整个张家都戳了太子|党的章。更可怕的是,旁人都认为张家是实打实的太子|党,可那位被圈禁了多年的前太子,却从来将张家视为叛徒。
那拉淑娴低头盘算了一下,若不曾有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恐怕张家早已被上头那位清算了。就算太上皇还活着也没用,那一位从来就不是良善的主儿。
“怎么就没人支会我一声呢?”那拉淑娴长叹一声,语气里是满满的落寞。
“说甚么胡话呢?这若是好事儿,忘了谁都忘不了妹子你。可偏生这事儿……你呀,既然已经嫁了,那就是夫家的人了。”张家二太太笑脸盈盈的道,却绝口不提这是对那拉淑娴的一种保护。
可不是保护吗?出嫁女既已出嫁,就不该再插手娘家事宜。这话搁在平日里还显得有些不中听,可搁在去年千难万难的情况下,却是明晃晃的对那拉淑娴的保护了。
眼见那拉淑娴神情有些低落,张家二太太又笑开了:“真的不用再担心了。其实呀,咱们家就没怕过那些个弹劾的宵小之辈。说白了,这事儿的重点不就是在于圣上对张家的看法和态度吗?”
弹劾自是没啥好担心的,张家本身行得正坐得端,就算那些人折腾到死,也不可能寻出罪证来的。鸡蛋里挑骨头这种事儿,原就是无稽之谈。可若是泰安帝原就打算折辱张家,那张家就不用再挣扎了,还不若让泰安帝出一口恶气,随后该退的退,该避的避。
说白了,这事儿还真的是多亏了贾赦。
张家二太太一叠声的赞美着贾赦,听得那拉淑娴很是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半响,临近福瑞斋时,那拉淑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二嫂快别夸了,指不定我家老爷压根就没想那么多。他以往同我说过,他是拿老太爷当亲爹看待的,自然容不得旁人诋毁老太爷了。”
“原来,贾赦竟是这般看待老夫的?”
说话间,已至福瑞斋内。让那拉淑娴没有想到的是,平素惯常待在前院书房的张家老太爷,竟然特地在此等候着她。
“外祖父!”迎姐儿笑得异常甜美,一副讨喜的模样。
张家老太爷虽心知迎姐儿并非自家姑娘亲生的,可也明白姑娘和姑爷的立场,当下便笑呵呵的拉过迎姐儿的手,哄道:“姑娘家就是好,可叹我张家旁的不缺,单就只缺小姑娘家家的。要不干脆这样,二丫头嫁到外祖父家里来,好不好?”
“好啊!”
这一次,那拉淑娴没能立刻制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迎姐儿把自己给卖了,当然同时看到的还有张家旁人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的傻姑娘哟……”那拉淑娴彻底没了法子。虽说知晓张家这头是绝对不会对迎姐儿有恶意的,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给许出去了,真心有些让人无奈。
倒是张家二太太,撇开最初的愣神,旋即便捧着肚子笑弯了腰。且她不仅自己笑开了,还特地往前急赶了几步路,入了正堂向张家老太太道:“老太太,咱们家有大喜事儿了,回头您再也不用抱怨瞧闺女和孙女了。这不,小妹将她的闺女给老太太您送来了。”
那拉淑娴:“…………”我可没答应。
答应不答应已经不重要了,从不知晓害羞为何物的迎姐儿早已欢天喜地的扑到了张家老太太怀里。因着从来没人告诉过她真正的身世,加上张家这头因着在意那拉淑娴的想法,对她素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故而相较贾母而言,迎姐儿更喜欢她的外祖母。
“外祖母最好了,外祖母最疼二丫头了。”迎姐儿缠着张家老太太不放手,圆滚滚的脸上笑得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来,再加上她软糯的声音,莫说张家老太太原就对她欢喜得很,就算今个儿只是头一回见面好了,也保准立刻能拿下老太太的心。
“得了,我算是明白了,老太太压根就没惦记着我。”那拉淑娴故作伤感的叹息一声,一眼瞥见立在八宝阁前满脸的尴尬的张家大太太,忽的心下一动,主动上前道,“大嫂,二嫂家的哥儿年岁不对,可大嫂……欢喜我家二丫头不成?”
然而,让那拉淑娴诧异的是,不等张家大太太开口,张家老太太便劫过了话头,朗声道:“有啥不欢喜的?咱们家呀,仿佛真的是每一代只能出一个姑娘。我养了你十几年,又养了小铃铛二十年,偏生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抛下我这个老婆子不管了,我这心里呀……”
“老太太。”忽的,有个小丫鬟满脸喜色的掀了帘子进来报讯,“保龄侯夫人带着姐儿回来探亲了。”
甚么叫做背后莫说人?
这便是!
那拉淑娴一个没忍住就笑喷了出来,一旁的张家二太太原还强忍着,见状登时也笑了起来。
再看张家老太太,一脸的茫然无措,片刻后才换上喜气洋洋的神情,一叠声的道:“赶紧领进来呢!我的铃儿哟,我的心头肉儿哟!”
随着张家老太太话音落下,保龄侯夫人便抱着爱女进了正堂,见诸人面上有异,她还诧异的问道:“这是怎的了?哟,小姑姑您也在呢!云儿,快唤……呃,唤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