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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孤灯,照着一局棋局。棋局三百六十一道,仿周天之度数。黑子白子,仿佛周天星斗。
棋局的一边是一个不怒自威的青年,另一边是一个不动声色的少年。青年正是雍州刺史萧衍,而少年,则是他的书童陈庆之。
房间里只有棋子与棋盘碰上的清脆响声,愈发显得寂静。
当棋盘上的黑子被白子包围,萧衍恍然如梦。他推枰道:“你赢了。”他与少年下棋,从一开始的赢多输少,渐渐变成了输多赢少。他性好围棋,自负棋艺可以称得上高手,可面前的少年,已经称得上国手了。
“承让。”陈庆之淡然道。
萧衍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信有人的棋艺可以进步如此之神速。”
“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陈庆之将棋子一一收入棋河,“弈棋之道,与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懂兵法?”萧衍把玩着手中的麈尘,漫不经心的问。
陈庆之的动作略一停顿,随即恢复如常,“略读过几本兵书罢了。”
萧衍接着问道:“可读过《孙子》?”
“自然是读过。”陈庆之答。
“兵者,诡道也……”萧衍看向陈庆之。
陈庆之接道:“……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灯光照在萧衍的脸上,喜怒难辨,“你读兵书,是想上阵杀敌吗?”
“是。”陈庆之已经收拾完了棋子,于是他盖上了棋盒。
萧衍抚掌大笑,“你连弓都拉不开,马都骑不好,也想上阵杀敌?”
陈庆之镇定自若地说:“纵然力能扛鼎,能敌得过万人吗?大人也读过《孙子》,难道不明白‘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的道理吗?”
萧衍笑得更大声了,良久才停下来,说:“有朝一日,我必让你掌军,你也让我见识你的‘庙算’吧!”
……
萧衍为雍州刺史时,陈庆之只有十几岁。谭旭不想找个什么也不懂的中学生演少年陈庆之,只好吩咐化妆师和造型师把许希文往年幼里打扮,效果居然不错。
文泉与许希文对戏时,几乎以为坐在自己对面的就是那个尚且年幼、锋芒未露的陈庆之。与演新版《京华往事》之时,他自问演技有所进步,可他与许希文之间的差距还是进一步拉大了——因为许希文进步得比他还要多。他在扮演萧衍时,状态非常地好,但他知道他是被许希文带入戏中的。
袁滴边看边觉得文思泉涌,捧着笔记本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他习惯用纸笔写作,电脑仅仅作为录入的工具。
封北海睁大了眼睛,心想:阿楠好厉害啊。他转念又想,那我也不能太差呢。
谭旭想,老子果然慧眼识珠。
被几个化妆师簇拥着补妆的许希文并不知道众人的心思,他想等下拍完戏,去超市买点秦逸喜欢的零食。他边想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把化妆师们迷了个七荤八素。
等化妆师补完妆,封北海走到了许希文身边,“阿楠,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北海。”许希文笑道。
“我想请你教我演戏。”封北海认真地说。
许希文微微有些愕然,“你不是不喜欢演戏吗?”
“既然打算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好吧。”封北海挠了挠后脑勺,“还有我的经纪人很重视这次机会,我不想让他失望。”
许希文犹豫了一下,说:“我去你家吧。”
“好。”封北海点头。
……
拍摄结束后,许希文去了封北海家。
封北海家就是普通单身男子的公寓,介乎于邋遢凌乱和干净整洁之间。
封北海打开了冰箱,“你要喝什么?”
“白水就可以了。”许希文在沙发上坐下。
封北海关上了冰箱,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端到了许希文面前。
许希文接过杯子,“谢谢。”他并没有马上喝,而是放在了自己前面的玻璃茶几上。
“开始么?”封北海拿出了剧本。
“开始吧。”许希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元颢是北魏宗室,袭封北海王。他因为北魏内乱,投奔南梁,借助南梁的兵力,杀回洛阳称帝。而护送元颢北上的,正是时为飚勇将军的陈庆之。也正是在这条路上,陈庆之创下了“自发铚县至于洛阳,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的战绩。但也是因为元颢对陈庆之以及他背后的南梁势力的猜忌,使得这位绝代名将因为兵少无援,南风不竞。
元颢在《陈庆之》之中的戏份并不多,而且不是一个正面角色。他目光短浅,贪图享乐,立国四个月就兵败被杀。
许希文和封北海对戏,不时停下来对他的语气、表情和动作作出指点。不知不觉,外面的夜色就深了。
封北海提议道:“已经很晚了,你要不要留下来休息?明天我们正好一起去剧组。”
许希文拉开窗帘,往下面一看,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他笑着拒绝道:“不用了。”
封北海把许希文送下了楼,“阿楠,再见。”
“再见。”许希文挥手道。
许希文绕了一段路,找到了那辆大众辉腾。他敲了敲车窗,车窗的玻璃降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而熟悉的面孔。他笑道:“来接我的吗?”
“嗯。”秦逸打开了车门。
许希文上了车,然后给了秦逸一个吻。
……
大众辉腾在黑夜的公路上行驶着,公路两旁的树木在狂风中乱舞。
当大众辉腾路过一个电线杆时,电线杆上趴着的一个白色的影子跳了下来,正落到大众辉腾的挡风玻璃上。它皮肤惨白,眼珠凸出,眼眶漆黑,没有嘴唇,嘴巴的部位只有缝合的痕迹,批着一件鲜血淋漓的白袍。它把脸贴在挡风玻璃上,死死盯着许希文。
许希文的心脏在一瞬间漏跳了一拍,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死活。”秦逸冷冷地说,从掌心拔出了心剑。他一剑刺出,剑身穿过了玻璃,捅入了厉鬼的身体之中。
厉鬼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化为飞烟。
秦逸却没有放下警惕,他感觉到在黑暗之中有越来越多的东西聚集过来了。
他拿起了“胜邪”,嘱咐许希文道:“不要出来。”然后,他下了车,关上了车门,还在车门上贴了三张符纸。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觉得四周一片寂静。但是秦逸却听到了鬼物们的喧嚣,他知道这些东西正渴求着人类的血肉。
阳世之中,根本不可能聚集这么多鬼物。一定是有人在这条路上布下了阵法,逆转阴阳。
鬼物们越来越靠近秦逸,它们的面容无一不可怖至极,所谓的鬼片和它们相比,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
秦逸无惊无惧,“便让你们见识一下,这天下无双的性恶之剑吧。”
他解下了包裹“胜邪”的道袍,轻轻挥了几下手中之剑,几道黑芒便越剑而出,所到之处,鬼物魂飞魄散。
他试剑之后,将道袍扔在地上,冲入了鬼物之中,随意斩杀,身影恍若魔神。不多时,鬼物们不是逃走,就是死在了秦逸的剑下。
秦逸捡起地上的道袍,将“胜邪”重新裹好。
他回到车上,将“胜邪”放回了原位。
许希文看着被一件道袍包裹的“胜邪”,说:“不如哪天去给它定制个剑鞘吧,好歹也是一代名剑。”
“好。”秦逸发动了汽车。
等到大众辉腾驶出了这条街道,灌木丛中走出了两个人。
安玉抱着秦厉的胳膊,将胸部也贴在了他的胳膊上。她身体颤抖个不停,满脸恐惧的说:“好可怕……”
“‘胜邪’果然名不虚传。”秦厉拍了拍安玉抱着他胳膊的手。
安玉乖乖地松开了秦厉,“秦厉大人,秦逸拿到了‘胜邪’,我们该怎么办?”
秦厉冷冷一笑,“即使他拿到了‘胜邪’,也不足为惧。他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秦逸的弱点?”安玉好奇地问。
秦厉没有说话,点燃了一支烟,烟气袅袅上升。他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黑夜中,只有烟头的那一点星火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