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0【水井呼声】

颜色媚君王2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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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家学熏陶而生的地地道道女文青,杨嘉瑜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尽管对尼采的“超人主义”和叔本华的“唯意志主义”深有研究,但她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偏向于客观逻辑思维。至于她计划中的旅行,她把这当作自我放逐,一场思维上不受约束的涤荡洗礼。

    人死了,没有灵魂。越是参与、融入到这个社会当中,越能感受这个大作坊齿轮之间的单调和艰涩,她从不轻信,更不会对什么鬼神抱有敬畏之心。

    她念书那会儿,校园里也是有鬼故事流传的,当时社会经济建设还没达到现在这水准,主流鬼故事都带有强烈历史和乡土的情味,像掉了帧、黑白画面的纪录片。故事类型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老腔调,什么“你家祖先葬地的风水有问题”,什么“黑猫越过,尸体坐了起来”,再就是什么“溺死鬼”、“饿死鬼”等等各色具有鲜明说教意味的灵异故事。

    这会儿她闺女要征集素材,她便将以前道听途说来的民间迷信禁忌简要道来。

    鬼吹灯:传说人的身上有三盏油灯,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据说是人身上的阳火,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不可向两边张望,若给吹灭了,便给鬼招了魂。

    梦兔:和猫一样,这类行动敏捷的夜行动物,在民间认为易为孤魂野鬼上身,独自在外、荒郊野岭,或走夜路时,遇到这类动物得绕着走,切莫被它们外表蒙蔽上前追逐,否则将招致祸事。

    守灵:人去世后,停尸三天发丧,三天内不合天地。必须择壮年六人,稳健长者三人,陪长子寸步不离守候棺前,直至起棺。忌讳任何动物接近尸体,若有动物从棺上跃过,将导致死者回魂起尸。

    撞神,在此不作赘述,小彩妹听得腻烦,既感到磕碜,又觉得百无一用,思维乱到一定程度,果断打断了她妈的陈述。

    事实上小彩妹真心不相信有鬼,但是怪力乱神,搞得心里七上八下怪忐忑的不好,尽管如此却死活不信,就是种信念上的坚持了。她以前看鬼故事帖子,没看懂故事里边的弯弯绕绕,点进楼层回复查看其他网友的解答,常常有贱人作妖,在回复中发表一些“女孩子惨死,不转发就会找上门”的迷信言论,伴随这类言论同时出现的除了密密麻麻的“诅咒反弹”,还有什么神神叨叨、煞有其事的“驱邪咒”。她虽然不会效仿,但多少会受到影响。更是感觉怪没意思的,设想一下,贴吧里会回复的大部分都是低龄网友,披戴卡通头像、个性化昵称,给人以现代童话主义的观感,却在这帖子里发表一些跟乡村老农一样的迷信言论,那种反差感,直观反映了社会主义新一代接班人科学素养的严重缺失。

    “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严格意义上属于“校园鬼故事”,和这些泛着股乡土味、具有一定宗教色彩的民间鬼故事截然不同,人家是正正经经的讲鬼故事,而民间鬼故事那纯粹是在布道,通过这样那样的禁忌和习俗来约束人的言行举止,手段下作至极。

    这类素材,她不屑采取。

    于是又遭到新一轮家暴。

    这个说起来,也怪难堪的,小杨老师说是在责罚她,更像是借机亵玩。打了屁股,再看她屁股像果冻一样颤啊颤的,特别的亢奋。

    小彩妹个子小,打不过她妈,只能卖可怜撒娇,撅着小嘴挥动小手报以无谓的反击,若是引起了小杨老师的怜惜,倒是能得到解脱。若是激发出了小杨老师更强的抖S心理,那下场可就惨了。

    闹完了,小杨老师又端起妈妈架子,正经地教授她关于鬼故事的写作技巧。

    鬼故事要注意保持神秘感,神秘感比刻意营造的恐怖氛围更为重要。既然你写的是鬼故事,只需基调偏阴郁,剧情偏晦涩,哪怕根本没死人,读者也感觉怪渗人的。比方说你把一篇关于精神病的推理小说硬塞到灵异杂志上,也能给读者带来惊悚体验,这就是先入为主效应。需要加强代入感,再次是故事情节的晦涩性,越难理解,越搞不清楚原理,读者就越是花心思琢磨。将“现象”不加整理分析原滋原味丢到读者面前,这种没头没尾、令人费解的故事性,再穿插支离破碎的叙事视角,反而能产生奇效。

    在这样的写作基调和风格下,四十分钟后,小彩妹在小杨老师辅佐下成功创作出了《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水井呼声篇”。小杨老师看了,很满意,小彩妹也很满意。

    “水井呼声篇”,围绕曾发生过一起意外事故的水井,讲述了三则小故事。

    故事一:“言程中学”初三(5)班学生王思明接到来自其追求对象向青青的委托,一次晚餐后在校内共同寻找向青青走失的宠物猫,于水房前的水井中寻得,第二天宠物猫出现异状,暴躁易怒,咬伤了向青青,击毙后经检查,胃部有一节人类指骨。

    故事二:“言程中学”毕业班语文组组员张爱民老师在办公室准备教案时受到神秘呼声的骚扰,外出查看时在走廊发现一只黑猫,拾得一块细长椭圆的白色石头,张爱民对其爱不释手,作为收藏放在了案头上。语文组长范青山针对他工作上某次失误大肆责难,引起争执,两名教师大打出手,张爱民受到革职处分,那块石头在他出走当天丢到了窗外。

    故事三:以田青峰为首的四名初三学生在翻墙外出的途中听到有人呼救,紧接着有老师巡逻,他们迅速藏到树林里边,等老师走后,田青峰发现他的翻墙队伍少了三个人。田青峰在树林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最后摸到外边有个水井的水房里,发现其中一个蹲在墙角,对方告诉他老师巡逻得很频繁,今晚上出不去了。田青峰跟对方聊天说话,天亮后混回早操队伍,在他的询问下,另外三人却表示昨晚一直在寝室里没有出去。

    这三则小故事的平均篇幅是一千五百字,由于行文口语化,小彩妹写起来效率很高,事实上到底写的啥,她自己也不清楚,至于三则故事之间有什么联系,那更是见鬼。

    写到自己都云里雾里的地步,算是将故事性的晦涩发挥到极致境界,看起来有种没道理的恐怖感。小杨老师说,故事在讲什么不重要,怎么讲是关键,现在写的只能当做初稿,接下来要做的是故弄玄虚,增强人物形象的生动性、广泛性,模糊人物属性,提高代入感,总之一切为了恐怖效果服务。

    这次创作严格意义上是小彩妹首次讲求技巧的文学活动,虽然不知道到底写的是什么故事,但在实践过程中,对于叙事视角这一概念,有了粗浅的理解。隐约意识到这个“文字”,也可以像线条、积木、代码一样,通过特定的技巧形成特定的结构、层次,来呈现各式各样的艺术效果。

    食髓知味,她开始从文字层面喜欢上文学创作。从以前的被动心态,慢慢转变为现在的主动心态。

    回到教室后,她翻出那本《中小学生语文作文应用基础知识》,思考其中术语的含义,又拿出《简爱》来比较对照,然后再看看是否符合指导书上所写的技巧,小妮子忙得不亦乐乎。

    在上次的稿件失窃事件中,《诛仙》在班上男生圈子得到了爆炸性的宣传,那几张被当时怀着怨妇心态的陶桃撕下来的稿纸,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在班上广为流传,一个周末过去,大家都馋了。

    张小凡掉进海里之后发生了什么呀?

    经不住广大书友的软磨硬泡,当时的主要经手人王刚只好来找小彩妹约稿,小彩妹告诉他:“就快了,一会什么课?”

    “英语课啊。”

    “嗯,明天中午吧,明天中午,睡午觉之后拿给你。要给我看好啊,准时还给我。”

    一开始还是小彩妹拿给人王刚品鉴的,现在还使唤上人家了,可王刚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作为一名粉丝团团长的责任,何况人小彩妹压根没提稿酬的事。

    这个年代农村里的娃,有条件看看漫画书,看看动画片就已经是很值得吹嘘的了。看童话嫌幼稚,看名著啃不动,于是也没什么适合他们这个年龄段看的小说,小彩妹口语化行文的《诛仙》一出,三两章一看,很快便成为了小朋友们的心头肉。

    一个个原来信奉什么江湖武林的,现在改信修真界了。更有人还把“大衍魔剑”给画了出来供大家观祥,一看都说这不对,有说不够霸气的,有说不够邪魅的,有说剑刃这么宽不方便使用的,像开学术研讨会议似的讨论起来十分的正式,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把“大衍魔剑”。

    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是清醒的,那就是学习成绩在班上遥遥领先的班长李小虎,怀着浓厚的困惑,他找到了在小妮子分队簇拥下的小彩妹,告诉她,是大衍魔剑吗?好像是天衍魔剑来着。

    小彩妹挠头,把他轰走了。

    事实上呢,到底是“大衍魔剑”,还是“天衍魔剑”,她记不清楚了。

    也许是出于歉疚,胭脂返校后,在小妮子分队中不再一贯洒脱刁蛮,而是表现得很安静,和陶桃对坐着一起画画。相比于上周,她的绘画技艺大有长进,一个线条的涂改率已经从几十次降低到三五次了,虽然画出来的东西依然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还是没法跟陶桃比,但至少速度上有了显著提升,对以画画消磨时间的方式也产生了一定依赖性。

    娇娇坐在小彩妹对面,翻看她的记事本,皱着眉头,似乎想找出班上男孩子们们为之记挂的故事上的亮点。

    她这里是靠门口的教室角落,是人流量大的出入口,一般很少有人在这里驻**谈,今天有,而且是三五个。

    以抱着乐施施胳膊的文艺委员马莲瑶为首,在小彩妹背后阴阳怪气以“某些人”为主语指桑骂槐说闲话。

    意思大致是某些人仗着她妈是校里老师,滥用职权,哗众取宠,招蜂引蝶,忒不要脸。

    小彩妹没搭理这帮妹纸。就是有点可怜默不作声陪衬着这帮妹纸的乐施施,按说这妮子脾性也不蛮横刻薄,怎么就跟马莲瑶玩到一块了呢?她觉得得寻觅个机会,把马莲瑶等人踢出乐施施的交际圈子。

    娇娇满头冷汗将记事本还给了小彩妹,说:“你这哪里抄来的啊?小彩呀,这个本子,是给你写小说的,不要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害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小彩妹一看,记事本摊开的那页正巧是《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水井呼声”篇的末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