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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以洹静静地看着那被暴雨清洗过的山林,每一片树叶都显得油亮而有生机。这两天,他总是这般傻傻地发呆。老洛偶尔会跟他说几句,他的笑容还像多年前孩子时的样子。所以,老洛的脸上也常常有了笑容。
“舅舅!”
正在水池边洗菜的老洛‘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有抬,继续着手中的清洗工作。青菜都是他自己种的,就在房前屋后。暴雨过后,那些青菜上都沾了不少的泥,所以洗起来还真不容易。
“说说我妈年轻的时候吧。”
老洛的手突然停下了动作,然后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我的印象里,妈妈好像都不爱笑的。她好像只有在看到哥哥的时候偶尔会笑一笑,对于我,笑容就很吝啬了。”
老洛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洗好的菜放进篮子里。
“你妈的性格是比较文静的,外表看着柔弱,但骨子里很坚强。”老洛这样说着,好像也在回想年轻时那个女人,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的。“你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加上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那时候她一个人吃了不少苦。”
“我妈,我妈在嫁给我爸之前,真的是别人的老婆吗?”这话在陶以洹心中很久了,他一直没有问。一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另外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是在怀疑死去的父亲。虽然母亲对他很冷淡,但从他有记忆起,父亲倒是蛮喜欢他的。
“别人的胡说八道,你也信!”老洛的口气有些严厉。“你妈要是听到这话,在地下也不会安宁的。”
“我知道身为人子,问这样的话不孝。不过,偶尔会在想,妈妈对父亲也很冷淡,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如果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那么或许,有可能哥哥也不是父亲的孩子,而是妈妈前夫的儿子。所以,妈妈因为喜欢前夫,所以才对哥哥更好;也因为不喜欢爸爸,所以对我也很冷淡。”
“以洹,你想多了。你妈生了你之后,身体就不太好,这你是知道的。所以,对你的照顾不像对你哥那么多,也情有可原。”老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好像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是啊,她的身体是不太好。如果没有生我,或许也不至于早早的去世了。”
“胡说什么!”老洛呵斥了一句。
“舅舅,我找了私家侦探查两年前的事。”
“两年前?”老洛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两年前什么事?”
“妈祭日那天,父亲到底在她的坟前发生了什么事。”
“查到什么了吗?”
陶以洹摇摇头。
“我有些信不过我哥。他是望丛岛上的王,父亲就那样去世了,他怎么可能查不到原因。”
“你是怀疑你大哥?”
“本来已经不怀疑了。不过,他现在连亲弟弟的女朋友都抢,那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陶以洹此时的想法明显有些偏激了。就像当初凌川担心的那样,原本好不容易平息的兄弟间的那些误会,因为金粟兰又重新叠加了误会,而且越发的比之前更深了。
“以洹,不过是个女人。天下好女人多了去,就随他们去吧。”
“舅舅,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跟粟兰原本好好,若不是因为他绑架了粟兰,现在怎么可能是这种情况。”陶以洹想起那日在陶苑的客厅里,无论自己怎么说,金粟兰似乎都铁了心要帮陶以深。不过短短数日,她对他的态度怎么就改变了那么多。当初那个说要扔她到海里喂鱼的男人,曾经是她恨之入骨的,现在怎么反倒跟他一伙了。
“咽不下这口气又如何。如果那位小姐的心早已经不在你的身上,你就是使出浑身解数又能如何。人啦,最复杂的就是人心,而最简单的也是人心。”
“舅舅,你没经历过,你不会懂的。”
当陶以洹还在气愤的时候,老洛似乎显得有些落寞。
爱情,有时候会让人失去理智。但是,人这一辈子,如果不为爱情搏一回,似乎也不算真正的爱过。而陶以洹此刻便打定了主意要搏这一回。如果查到当年父亲的死真跟陶以深有半点关系,又或者陶以深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儿子,那陶以深这个望丛岛的王恐怕也就做到了尽头。
这样想着的时候,陶以洹的手机响来。是凌川来的电话,说是陶以深相约见面。陶以洹想起那日在医院陶以深的话,想来这是要跟自己算帐了。好,既然是要算帐,那就彼此好好算一算。
“舅舅,我要下山一趟,有事再联系你。”
原本在厨房里准备午餐的老洛,听到这话追出来的时候,陶以洹已经背了包往山下去了。老洛知道,以洹这一去,恐怕早晚得跟他大哥闹出点事来。既然是无法避免的,他也无可奈何。
被台风肆虐后的海滩,一片狼藉。退去潮水之后,那些零乱还来不及收拾。陶以深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海滩上,海面上吹来的风也带着些咸咸的味道。此刻,风平浪静,就好像前两日的台风只是一场梦而已。
今天早上,他已经收到凌川查询老洛财务的最后报告。虽然这些年老洛投资的收益都很好。也有显示老洛每个月都会提出一大笔钱来,但却查不到这笔钱最终用在了那里。老洛住在山上,一个人自给自足,花不了什么钱。那么,他提出来的钱到底去了哪里,这成了一个谜。
“大哥是真看不起我呀,连个保镖都不带。”
听到弟弟的声音,陶以深这才回过头来。背着双肩包,一身休闲打扮的陶以洹总是看着很有活力。他与陶以深相差八岁,而陶以深则看着老成许多。
“怎么,连你也想杀我吗?”
“想,为什么不想。别人想杀你,是想坐你那个位置。我想杀你,只是想夺回我自己的女人。”
在金粟兰这个问题上,陶以深自觉有些不地道,所以弟弟这般说的时候,他倒是没有反驳。
“怎么?觉得理亏了?那天在医院你不是说咱们要好好算算帐嘛,今天我也就跟你好好算算。”说着,陶以洹把那双肩包扔到了地上,然后像是饿狼扑食一样冲陶以深扑了过去。
兄弟俩这辈子只动过一次手,就是上次金粟兰被绑架的时候。那时候,陶以深因为觉得理亏,加之身上有伤,所以没怎么还手。所以,那一回陶以深被打得很惨。陶以洹也是有些功夫的。身为陶家的二少爷,即便是在国外,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所以还在他十多岁的时候便有去学习空手道,只是他实在不喜欢打来打去弄得一身的臭汗,所以功夫学得不算精。
陶以深其实没有真正的去学过。他那拳头都是在实战中一次又一次打出来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陶以洹对陶以深动手,真的占不到半点便宜,而且还很容易吃亏。
陶以深招招制胜,那都是要人命的招数。陶以洹的空手道,似乎更多的像花架子,看着很好看,但真正打到点的时候很少。被陶以深一脚踢在地上,那一脚比较狠,所以此刻陶以洹的腿肚子疼得要命。
“怎么?你学了几年的空手道,也就这点本事?”
被哥哥这一激,也顾不上腿肚子疼,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以前总听人说陶以深狠,这回算是见识了,对自己亲弟弟也处处使狠招。”
“这就要救饶了?”
“求饶?开什么玩笑!”
陶以洹虽然嘴硬着,但腿肚子真不给力,那可是真疼啊。不过,现在示弱,那还真就被哥哥看扁了。于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像是头疯牛一样,不管不顾的就冲上前去。一拳一脚,两兄弟左躲又闪,又或者是拳头、腿碰在一起,谁都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几个回合下来,陶以洹虽然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但陶以深也不是毫发无损。他的嘴角破了,现在正流血呢。还有刚才被弟弟踢在腰上的那一脚,那一脚可不轻,估计那腰得痛好多天了。
“还打不打?”陶以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也没什么力气了。
“打!”
虽然陶以洹这样叫嚷着,但他却根本就爬不起来。
“陶先生,你何不下手再狠点,直接送我去爸妈那里算了。”
“送你去爸妈那里?那能那么便宜你,让你去爸妈那里告状。”
陶以洹苦笑了一下。
“妈临终前,我答应过妈,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先去爸妈那里报到。”
陶以洹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陶以深,看他喘着粗气,嘴角还流着血,便笑了起来。
兄弟俩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谁都没有说话。远处有一群海鸥在飞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他们这对为了一个女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兄弟。
过了好一会,陶以洹问道:“妈临终时这样说的?”
陶以深点点头。
陶以洹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了。他没有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所以也没有听到母亲的临终遗言。对他来说,这也是人生里的遗憾。一直觉得母亲不太喜欢他,只喜欢哥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但自他懂事的时候起,便已经敏感地觉察到了。
“妈让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陶以深看了一眼弟弟,其实他也想不透。“可能妈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知道早晚我们兄弟会打个你死我活,所以怕我对她的小儿子下死手,所以才这样说吧。”
“妈要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就应该提醒我们爸爸会遇害,而不是说这种话。或者是,陶先生你自己瞎编的,妈根本就没说过。”
“要不你去妈那里问问看?”
陶以洹笑了笑,然后道:“去问了,妈说,她根本没说过。我还能回来跟你拼命吗?”
“以洹,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们非得弄成这样吗?”
“舅舅不算你的亲人吗?”
“你喜欢洛叔,这我知道。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跟他走太近。”
“怎么,现在要说舅舅也像财叔跟贺叔一样想抢你的位置。我的大哥,我的陶先生。你那位置到底多好啊,弄得是个人都想坐。舅舅一个人在山里十几年了,像他那么与世无争的人,你居然还说他想抢你那个位置。”陶以洹为老洛抱不平。他现在觉得陶以深看谁都像是有企图的,估计还怀疑自己吧。
“你说洛叔与世无争?”陶以深有些不屑地一笑。
“陶先生,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把那帮老家伙都灭了,你心里也有舒坦了。你到底是怕他们有企图,还是你自己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所以才这样心虚。”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你那口中的舅舅,他真那么与世无争的话,他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陶以深的话倒是让弟弟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洛叔退隐山林的这十几年可没闲着。他把钱投资到境外的很多行业,这十来年可没少赚钱。就连你那个公司,洛叔还持有近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怎么可能?每年都有股东大会,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舅舅。”
“在你们公司挂名的股东是个日本人,实际上真正的持有人是洛叔。你跟洛叔关系不是那么好吗,他怎么连这个都没告诉你?”
哥哥的话让陶以洹有些将信将疑。公司股东里的确有一个日本人,而且是在几年前公司扩展吸纳新投资的时候,这个日本人才成为新股东的。
“不相信?”见弟弟并不相信自己的样子,陶以深又说道:“你不是有私家侦探吗?让他查一查,不是都清楚了。没准,你还能查到更多意外的事。”
陶以深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兄弟这场争夺原本是为了那个女人,但从头到尾,两个人谁都没提那个女人。陶以洹知道,在这望丛岛上,他是拿哥哥没有办法的,谁让他是望丛岛的王呢。所以,即便自己一千个反对,一万个不情愿自己的爱人变成嫂子,现在他都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