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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乡情怯,说的是在外太久的游子返家途中自然萌生的一种情绪。
虽然十里铺算不上林子风的家乡,但他心中的畏怯之情却也伴随与离十里铺的逐渐接近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害怕见到安秉臣,自己的姐夫,互助会的会长。
林子风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位威名赫赫的姐夫。
从有进无退的那股子莽劲来说,他和安秉臣是一路人。所以两个人才格外投缘,当初接受这个姐夫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但是,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而且自己显然不占理。更糟糕的是,安秉臣行事风范一向刚硬狠辣,为这种事吃枪子儿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把自己拿下狠办,姐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那可就是一场更大的风波,姐姐和安秉臣的关系必然因此受损不说,互助会内部肯定也少不了一场大地震。
那是林子风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他现在完全明白了这事的严重性,打心眼里对当初和张路动手的事后悔得要死,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正当他陷入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中时,运输车突然停下。
一辆从山坡下冒出来的三号机体拦在前面,车上跳下来一个人,不是安秉臣又是谁。
林子风看到姐姐惊喜地尖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安秉臣,安秉臣投来的目光却让他情不自禁低下头,他不敢和那目光对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心底深处,他甚至作好了被姐夫拔枪抵住脑门的心理准备。谁让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呢?
“你小子,行啊,净给我瞎折腾,嗯?”垂下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半旧的棉靴,熟悉的声音里充满了调侃。
那份久违的亲切让林子风彻底焉了:“臣哥,我,我错了。。”
“是吗?说说看,你错在哪里了?”安秉臣一只手紧紧抱住林子云,一只手搭在林子风肩头。
“我,我不该仗势欺人,说些没品位的话,干些狗屁倒灶的事。。”
“不,打架什么的都是小事!”安秉臣突然收起笑容,厉声道:“你真正丢人的地方,是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
林子风觉得自己整个人像一团浸水的棉花,几乎快要垮塌下去了。
“做下了事,自己不想办法解决,却抱着逃避心态,先擅自逃到海阳,然后又缩到姐姐背后躲到上海!我问你,你能躲多久?男子汉大丈夫,你准备等谁来给你擦屁股?!”
咕咚一声,林子风跪了下来,满脸哭丧相:“臣哥,你毙了我吧!我是真知道错了!”
“你tm少给我在这里装孙子,毙了你能解决什么问题?能让大伙儿就此佩服我?还是能让你姐眉开眼笑?”安秉臣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是我小舅子,我能杀你么?你当我是什么人?实话告诉你,再这么没羞没躁地作秀丢人,我这会长真没脸当了。就算别人不戳咱们后脊梁,你以为执事团和智库是摆设么?”
听到自己的性命得保,林子风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臣哥,我对不住你。”
寒风的呼啸中,小树林里一片寂静。
“互助会,不是咱家开的澡堂子。”安秉臣语重心长道。“将心比心,谁该骑在谁头上?”
“我知道错了,臣哥,我彻底错了。”林子风的脑袋都快埋到胸脯里去了。
“互助会的人言必信,行必果。你在哪里摔倒的,就必须从哪里给我爬起来!”安秉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林子风耳中回响:“第一,你得去给张路当面赔礼道歉;第二,作为互助会正式成员,你必须向全体会员作出深刻书面检讨;第三,滚回机动骑兵培训班去,给我以学员身份重新学起,如果不能以前三名成绩毕业,你小子就一辈子待在里面吧!”
“我还回培训班?”林子风抬起头,惊愕地问。
“当然!要不以后你怎么驾驶三号机体?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教影武士?!”安秉臣恨恨骂道,随后用力抱紧了林子风:“欢迎回家!”
热泪盈眶,此时此刻,林子风只剩下这唯一的感觉。
运输车上下来几个人,远远地围观着这一幕。
安秉臣的视线投过去,看到里面有两张陌生的面孔,居然都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他这才想起林子云说过,有个什么自然教的教主和德国记者也要一道来十里铺,估计就是这两人。
两人之中,有个身材高大蓄有浓须的大胡子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一对碧绿瞳仁紧盯着安秉臣上下打量。
“阿臣,这位是德国钅竟报的舒尔茨先生。”林子云同时也向舒尔茨介绍了安秉臣的身份。
安秉臣伸手握住对方探来的右手:“舒尔茨先生,欢迎你。”
“幸会,安先生。”舒尔茨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探寻的意味,他的身上飘来一股香皂味道,看来这位德国记者是个有点洁癖的人。
“阿臣,这位是泰勒·苏瑟兰先生。”顺着林子云的指引,安秉臣的目光停留在后面那人身上。
这个老外身材不高,看样子也就一米七出头点,即使在中国人中也不算高,放在普遍高大的欧美人群中自然只能算是当之无愧的矮子。
但是,这个人既不高大也不算壮实,他的眼神里没有身在异国他乡的惊惶不安,也没有狡狯者惯常的东张西望,脸上只有一种接近于平淡的宁静,那种坦荡无羁显然源于内心强大无比的自信。
只有内心拥有坚定信仰者,才会有这种表情。
这个人穿着一件旧式大衣,宽松的帆布裤子,鞋子上有明显磨损痕迹。相比之下,旁边的舒尔茨穿着全套防寒服和雪地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安先生,你好,我是苏瑟兰。”对方流利的中文让安秉臣大吃一惊。
“苏瑟兰先生,你的中文在哪里学的?”安秉臣礼节性地握住对方的手。
“温哥华,那里有很多中国人。我会二十六种语言,中文并不难学,但却是最难精通的。”
“自然教的总部,在加拿大吗?”安秉臣试探着问。这位教主给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完全没有传教士云山雾罩的忽悠劲头。
“自然教没有总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自然教的总部。”苏瑟兰的回答有一种宠辱不惊的平淡。
“你们有信仰的神祗吗?”安秉臣好奇地问。智库收罗的本地数据库中,几乎没有介绍有关自然教教义的内容,这个教派似乎只出现在新闻媒体中。
苏瑟兰跺了跺脚:“我们信仰脚下的大地。”
“大地?地神?泰坦?”
“不,地球。我们信仰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我们生存所需的一切都源自于它,我们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它。”
“怎么保护?用刀枪,圣典,还是游行示威?”
“用我们的决心,还有行动,赶在我们的世界被彻底毁灭之前拯救它。”苏瑟兰的语气并不激动,但他的眼中泛起一丝明亮的热情。
震慑人心的热情之光,使他的气场瞬间盖过了旁边仪表堂堂的舒尔茨。
这人果然不是一个平凡之辈。
看到林子云递来的眼色,安秉臣及时打住话头,这里是荒郊野外,实在不适合长谈:“苏瑟兰先生,中国人有句老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会有更多时间相互了解的,但是现在,我们先回基地。”
苏瑟兰礼貌地微笑着点头,也没有多话,与舒尔茨重新进了运输车。
六足运输车的车厢里有灯光,舒尔茨掏出自己的拍纸簿和中性笔,开始继续书写他充满文青遐想的游记。
“中国北部的早春依旧寒冷,我跟随苏瑟兰先生来到了一个叫做十里铺的偏僻之地,这里临海傍山,地势险要。露西亚人的大军就驻扎在不到一百英里之外,随时可能向这里发动进攻。。
十里铺有一位叫安秉臣的中国将军,或者我们可以称他为这个时代的军阀头子,这位将军正是赫赫有名的互助会的首领。依靠那些所向披靡的机器人,他似乎已经将这个几千人的村镇变成了自己治下的私人王国。。
因为机缘巧合,我通过苏瑟兰先生结识了安将军的未婚妻,并通过这位未来的将军夫人获得了前往十里铺进行采访的许可。这次旅行对我来说,既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一次吉凶未测的冒险。。
见到安将军的第一眼,我首先感到的是震惊,他居然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错误?还是战争铸造的悲剧?我亲眼目睹了他的鲁莽和粗犷,这位少年军阀在谈吐中表现出的幼稚令我忍俊不止,但那些神出鬼没的机器人则让我坐卧难安。我究竟是来到了一个军阀的兵营,还是来到了一个机械加工厂?还是一个半耕半军的斯巴达部族社会?安将军究竟是一位东方的亚历山大,还是少年版的阿提拉?身在这东方蛮荒落后之地,来自文明世界的我心怀忐忑,竭力要为自己心中的迷惑找到一个符合逻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