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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战帝京,风云欲来。
整整七天时间,派出去搜寻的人没有传回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山峦焚烧,草木无存,人岂能在那种高温下生存?
天战王停朝四日,朝中已是议论纷纷,消息传到民间,更是流言四起。
所有人都开始相信,战无极已经死了。
倘若他没死,这么长的时间,为何没有半点消息传出?这么久的时日,为何没有半分喜报传来?
就连煞王府,都从回京那一刻起关闭了府门,除却还在外搜寻的飞鹰军外,所有人员全部回缩,连宫里的召见都称病不去,仿佛是被主子的逝去完全打垮,整个府邸都蒙上了一层灰埃。
这样的景象看在朝中其他官员眼里,更是心念闪动,之前还对此抱有疑惑、原地观望的一些官员,渐渐的,有些稳不住了。
天战王膝下只有七个皇子,其中四皇子十二岁、六皇子十一岁、八皇子九岁,最小的九皇子,更是刚满四岁。无论是身世背景,还是个人能力,都不足以角逐皇位,一直以为都是被朝臣所忽略的。
倘若战无极已死,剩下的皇子中,只有太子和瑞王还有资格一争皇位。
君王之权花落谁家,在战无极殒命之后,已经再没有争议。
于是,太子所住的东宫开始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上午这个官员有事拜访,下午那个官员有事请教,就连半夜,都有轻装软轿的官员偷偷摸摸带着好几箱子的“奏折”进入东宫,再出来时,更是满面带笑,心满意足。
所有心思不正的人都开始忙碌着讨好下一任君王,其中文臣居多,但也有少量的武将。
东宫之中终日人来人往,比天战王的御书房还热闹,战景文面带笑容,迎来送往,忙得是脚不点地,还不忘给楚府送去请帖,邀请楚邦国入宫一聚。
其他文官们嫉红了眼睛,下一任准君王的邀请啊,这是多大的殊荣?
但出乎意料的是,楚邦国称病,拒绝了战景文的邀约,无数文官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战景文却好似并不在意,还特意命人送了好些珍贵药材过去,结果还没进府门,就被楚邦国一句话挡了回来。
无功不受禄。
这下子,本就满心冒酸水的文官们哗然了,什么“狂妄自大”、“倚老卖老”、“目中无人”等等名头,全往楚邦国头上戴,言辞之中丝毫没有对这位双朝元老的老将军半分敬意。
心里都想着,楚邦国连未来君王的拉拢都敢不给面子,以后肯定是要被贬的,而他们讨好了太子殿下,日后说不准还能踩到他头上,哪里还用得着客气?
于是更加的讥讽冷笑,鄙夷轻蔑。
人情冷暖,毕露无遗。
没有人发现,帝京之中突然多了许多不起眼的人影,他们来往穿梭,行色匆匆,衣着打扮都与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只是每次出现的面貌,都与之前不同。
他们在帝京之中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对所有人心变化洞若观火,然后一一记载,悄悄传递,无数琐碎而精密的情报,潮水般涌入了封闭中的战王府,被修整,被合集,被收藏。
暴风雨快要来了,帝京之中却是一片安宁。
人人忙碌着自以为重要的事,就连东宫里忙得不可开交的战景文,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战无极失踪后的第十五天,天战王下令,重开早朝。
当日早朝上,以新任刑部尚书为首的文官,以蒋大将军为首的武将,共计九十七名官员联名上奏,要求回收目前还掌握在战无极名下的四十万兵马大权,重新安置独立于军队编制之外的飞鹰军,将之打散重整。并要求追封战王与战王妃,入葬皇陵,通晓天下——战王殁世!
天战王怒急,但法不责众,近百名官员的联合请令,即便是君王也不能随意忽视。
宝殿之上,剑拔弩张。
“陛下,战王逝世,臣等也万分悲恸,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可一日无将,战王逝去这半个月,消息已经传入了军营,军心动荡,倘若再不下令重整,四十万大军一旦哗变,势必动摇我国根基。为保我天战大业,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战王军权!”
蒋流跪在地上,头却抬得极高,目光咄咄,语气逼人之极。
其他臣子紧随下跪,纷纷附和。
七嘴八舌,劝说逼迫,都是要求天战王回收军权,并大义凛然的表示,这军权就算不交给太子也无所谓,就是不能放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手里。
没有了军权,就算战无极再度复活,也不过一个光棍司令,没什么好怕的。
天战王气得浑身发颤,金光璀璨的龙椅,反而衬得他身形单薄,举目望去,全是战景文的人。
好,好啊!
他这个君王,居然还要受臣子的胁迫,战景文一个太子,势力竟然凌驾他头上来了。
天战王眼前阵阵发黑,前所未有的恼怒冲击着他的心海,几乎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突然出现在宝殿上,“臣,墨赫,参见陛下!”
满殿嘈杂瞬间死寂。
包括战景文、蒋流在内,一众太子党官员的脸上,分分明明的掠过一丝惊惧。
墨赫?他回来了?
战王手下最能征善战,最残酷狠辣,最蛮不讲理的战斗狂人,年方弱冠便率领十几万铁骑,驻扎在天战国南面边关,在草原上七进七出,杀得匈奴北牧闻风丧胆的凶残将领——墨赫,他居然回来了!
我的老天,这可是个凶名不下于战王的冷血魔鬼啊……
黄金大门敞开,一身玄铁战甲的高挑男子,大步走了进来,脚上纯铁打造的军靴,踏在宝殿内光鉴照人的玉石地板上,嗒嗒的脆响。但听在太子党人的耳里,这声音却堪比死神的脚步。
每近一步,脸色就难看一分。
天战王也是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步伐稳健的年轻将领已是站在了台下。
他有一张极为冷峻的面容,小麦肤色,狭目高鼻,气质如火般狂烈,眼神却比冰雪更冷,一道狰狞的刀伤从他眼角边划过,几乎撕裂了半张脸,整个人因此显得煞气冲天,仅仅往那一站,就仿佛让人看到了金戈铁马,看到了血腥冲天。
原本靠的近的几个文臣,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墨赫身侧,自动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虽不及战无极在时的场面壮观,却也是泾渭分明的很。
称病了半个月的楚邦国,闭门不出的白秋,此刻也大步从门外进来,竟也是一身戎装,战甲峥嵘。
面色铁血无比。
战景文顿生不详的预感,义正言辞的喝道:“白军师,楚将军,你们既非征战归来,又非战时,为何一身戎装进殿,莫非是心有不轨吗?”
楚邦国与白秋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对着天战王跪拜下去,铿锵语句,撼动了整个宝殿:“臣奉君令,领兵勤王,现所有布置全部归位,恳请陛下指示!”
奉旨勤王?!
殿内所有人脸色大变,登时扭头看向天战王,却见他已端坐在黄金龙椅之上,素来中庸温厚的面容,冰冷肃杀,那种前所未见的眼神,竟让众臣有些眼熟,就像……
对了,那种眼神,竟有几分战王爷的感觉!
原本咄咄逼迫着天战王,要求他收回军权的臣子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样的陛下,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一些年纪大的老臣更是恍惚想起,这位陛下,也曾御驾亲征,也曾持剑杀敌,也曾鲜衣怒马,也曾少年如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谈笑灭敌的一代王者,变成了黄金椅上安然微笑的老人?宽厚的面目,中庸的举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涂,竟让人忽略了他曾经的雄风万丈?
哦,对了,是从玉贵妃去世开始的……
那个命运多舛却又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不过在宫廷中存活了六年时间,便离奇死去。但她的身影,其实从不曾在这个国家内消失,只是,没有人发现而已。
她的儿子,是中原六国内举世公认的强者;她的夫君,更因为她的死去,默默收敛起所有的光芒,将曾经的年少轻狂、张扬肆意,一并与她埋葬。
所留下来的,不过一具心灰意冷的肉身,还有一张模糊的面貌。
但此时此刻,此等眼神作态,却仿佛重现了昔日荣光。
为了保护战王殿下、玉贵妃之子的权益,那些曾被埋葬的东西,再一次回到天战王身上,锐眉冷目,犀利如初,沉冽看人的目光,是君王独有的威严。
战景文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脸色微微苍白,却是强笑着开口道:“父王,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寡人觉得,有些人手伸得太长,心也太大了,竟妄图凌驾到寡人头上作威作福,寡人若不给他机会,还真是看不出他有这份心思,让寡人、刮目相看!”
天战王唇边冷笑,目光锋锐如刀,只看一眼,就有种被刺痛的感觉。
战景文脸色更白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天战王却已转开视线,居高临下的扫遍全场,最后落在墨赫身上,冰封般的眼底浮出一抹暖意。这个人,他也只见过两次,但每次见,都有种看到无极的感觉。
“墨爱卿,此次回京,可是有事要处理?”
墨赫一手抱着头盔,身形挺拔如剑,冷声利落的回道:“臣听闻帝京有变,奉王爷之命,回京勤王。”
众臣低声哗然,面面相觑。
墨赫是专属于战无极的武将,他口中所说的王爷,指的自然是战无极。
可是,战王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对他下令?难道说战王很久以前就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场朝变?所以提前便吩咐好了墨赫,让他千里迢迢从边关赶回来勤王?
想到这个可能,众臣心里一寒,莫名的,竟然有种被人算计到骨子里的感觉。
战景文更是神色剧变,不由与蒋流对视了一眼,双方眼底都有如出一撤的惊愕与惶恐。
战无极居然连这件事都算到了?
难道他早猜到自己可能会死,所以提前安排好了身后事?那除此之外,他还安排了些什么?
该死,那个家伙简直就是百足虫,都死透了还不僵,还要给他找麻烦!
战景文暗暗咬牙,心里恨意翻涌。
天战王却是闻言心中一暖,浓浓的欣慰与满足涌上心头。虽说战无极表面与他关系极差,平日连多见他一面都不乐意。但关键时候,也只有战无极,才是真真正正把他当成亲人来保护。
得子如此,父复何求?
天战王眼底微红,面色却是冷定,淡淡一点头,便对仍抱拳跪地的楚邦国与白秋道:“两位爱卿来得很及时,寡人心慰,起来吧。”
“臣不敢,多谢陛下。”
两人起身,与墨赫同站一起,一左一右矗立在君王宝座下,仿佛三座铁铸的雕像,无声的威吓。
而宝殿之外,隐隐有沉促脚步声响起,那是白秋与楚邦国率领而来的,属于战无极麾下的护城军,正在蒙田的指挥下,替换皇宫中的御林军守卫,将整座皇宫,彻底掌握在天战王手中。
战景文心中一冷,这种布置,分明是针对他而来。
天战王负手立在黄金案桌前,眉目森冷,语气峥嵘,冷冷看着台下宝殿内,神情五彩斑斓的众臣。
“这里是寡人的皇宫,这个江山也是寡人的江山,还轮不到阿猫阿狗来指手画脚,谁敢乱伸手,窥视不该窥视的东西,寡人就敢直接斩了他的手!有寡人在一日,战王府的东西,就永远是属于战王府的,任何人、都休想碰一下!”
……
早朝过后,御书房内。
天战王面无表情的坐在高椅上,屋正中,墨赫、白秋、楚邦国、蒙田,四人齐站,默然无语。
蒙田作为天战王最心腹的武将之一,对目前的情况仍有些难以置信,只觉得身在梦中,“所以,这一切都是战王早就预料,甚至做好了应对措施的?那战王和王妃现在在哪?他们平安无事吗?为什么半个月不见行踪?”
一连串的问题,充分体现了他心中的惊愕和疑惑。
“没你想的那么神奇,王爷也只是预料到自身若有意外,帝京恐怕会迎来一场风暴,所以提前做好了防范,一旦他出事,立刻让墨赫赶回,加上楚老将军、你、我,辅佐陛下主持大局,以保证国家不至动乱罢了。”
白秋将头盔取下来,额头上依然卷着白纱,隐隐有血迹透出。
他的伤势还未好全,几番奔波,脸色隐有疲倦,精神倒是不错,细长眼眸里幽光暗闪,让人看着心慌。
蒙田哑然了一阵子,急了,“那战王殿下如今到底在哪里?他和王妃有没有……”
“蒙田。”天战王沉冽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询问,伸手掐了掐眉心,脸色不太好看的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叫你们来,是因为无极后面的布置,需要你们的协助。”
他本来是想留在三海城,直到找到无极和千玥为止,但几天前,白秋却带着一封密信找到了他。
那封信,是战无极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一直收在墨赫手里,听闻三海城剧变后,远在边疆的墨赫立刻动身赶回帝京,同时金鹰传信,借助白秋,把信交到了天战王手中。
也直到那个时候,天战王才知道战无极暗中布下的这局大棋,惊愕有之,欣慰更甚。
作为父亲,他没理由不支持自己的儿子;作为君王,他更没理由拒绝朝廷变革。
正如白秋所言,倘若战无极没死,他迟早会回到帝京,倘若他死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更要把他早已拟定好的计划实施完整。
岂能让他,到死都不安心?
天战王眼眶一红,猛地攥紧了拳头,嘴唇颤了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蒙田见他这般神色,不禁暗暗后悔,当即抱拳表态:“陛下尽管吩咐,卑职莫敢不从。”
“寡人知道你忠心,白秋,你是最了解战王计划的人,你来说吧。”天战王欣慰的说道。
白秋淡淡一笑,细语之声似有若无的回荡在书房里。而这个时候,战景文和蒋流,也正在蒋王后的凤殿中,低声交谈。
不久之后,战王府、楚大将军府与禁军统领府一起动了。
太子东宫、蒋大将军府,以及一些臣子府邸,也开始动了。
浓浓的硝烟味,突然开始在帝京上空弥漫,各方势力不动声色却又紧锣密鼓的,在这片看不见的硝烟中张牙舞爪起来。
帝京,蒋大将军府。
“冒昧将几位大人请来,多有失礼,还请勿怪。”略显阴鸷的声音突然在房间中响起,吓得屋内或站或坐的几个禁卫军副统领,一瞬间跳了起来。
蒋流缓缓从门外走进来,一身黑袍,花白的鬓角衬得面容阴鸷诡谲,在他身后,一身太子龙袍的战景文却是微微带笑,温润儒雅。
两个人一冷一热,一阴一暖,倒是和洽的很。
几个副统领微微皱眉,对视了一眼,没料到战景文也会在。
其中一名五官粗犷的副统领上前一步,皱眉冷声道:“蒋大将军,你半路派人将我等掳进府中,不知是什么意思?”
战景文淡淡一笑,直径在主位坐下,慢条斯理的端起一杯茶。
他只是来此坐镇,这些小事,用不着他动手。
“张副统不用心急,本将请来诸位,不过是想请诸位做个选择题。”蒋流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一挥袖子,门外立刻走进了两名面无表情的下人,手中各自捧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蒙着红布,一个高高鼓起,一个却是非常平坦,可见里面放着的东西也各有不同。
这时候,下人抬手,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
张副统与其他几名副统领,倏然吸了口冷气,脸色剧变。
只见那两只托盘,一个赫然堆满了金银珠宝,溢彩流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屋子,一看就是上等极品。
那旁边那个平坦的托盘上,却是仅仅放着一把匕首,匕刃上寒光闪烁。
“诸位现在有两个选择。”蒋流指了指满是宝贝的托盘,又指了指只有匕首的托盘,笑容阴森,“要么选择金银富贵,要么选择冷刀匕首,只有一次机会,也只能选择一个,请吧。”
几名副统的脸色一变又变。
蒋流的话说得简单,但意思却很明显,选择金银珠宝的,就意味着选择太子这方,事成后加官进爵,自然荣华富贵。选择匕首的,则意味着和太子作对,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图穷匕见。
蒋流这是逼着他们做选择了。
战王的尸骨至今没有找到,谁也不敢斩钉截铁的肯定他已经死了,陛下铁了心要维护他的利益,太子等人自然心中不安,不管他死没死,这份军权必须回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既然天战王不肯交权,甚至摆明枪马的开始提防战景文,战景文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要一个人妥协,拳头永远比口舌好用。
屋内一时安静的诡异。
几名副统领看着那两个截然不同、寓意各异的托盘,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口水。
“太子殿下,你这是打算强行逼宫,准备造反了吗?”张副统猛地一声厉喝,脸上已显出怒容。
宫中禁军的大统领是蒙田,是天战王的心腹,又生性耿直忠诚,蒋流和战景文不可能拉拢,这才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这些禁军副统领身上。
要强行收服宫中禁军的首领人物,分明就是想控制禁军。
禁军是直属君王的守卫人员,战景文想控制他们,除了逼宫,逼迫天战王让权之外,还能有其他什么理由吗?
张副统一想到这,脸色便气得涨红。
好个太子,居然连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妄想,倘若战王的军权真落到他手里,他下一步是不是就打算逼着陛下禅位了?
“张副统的话可不要乱说。”战景文却是神态平和,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半点看不出他嘴里说出的,却是那样犯上不敬,忤逆不尊的话。
“陛下爱子心切,对战王的逝去心神大损,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皇弟已经死了,我天战雄兵岂能掌握在一个死人手里?这若是传出去,岂非引得天下人嗤笑,更让其他国家窥我天战无人,出兵冒犯?本殿这样做,实乃为天战百姓着想,又怎么称得上造反呢?”
不急不缓的一番话,险些把张副统气出脑溢血来。
不要脸啊,实在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窥视战王手中的军权,为了争权夺势不惜起兵造反,现在到了他嘴里,却反而变成了为百姓着想?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张副统脸色铁青,只觉得这些人都疯了,他岂能和疯子为伍?当即一甩袖子,便往外走,“那太子殿下就继续这么为‘百姓着想’吧,在下是粗人,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告辞!”
“你以为,你今天还能走出去?”阴冷无比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副统一听脸色讥诮,回头冷笑道:“怎么,蒋大将军难道还想杀了我这朝……”
话未说完,冷厉寒光一瞬划过他的眼底,恶狠狠的一刀,势如雷霆般插进了他的心口!
蒋流阴测测的站在他身前,手中赫然握着刀柄,冷笑道:“本将有什么不敢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副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实在让本将失望之极。既然你不肯站在殿下这边,那你也不用活着了,去死吧!”
说完狠狠抽刀,一串血珠被带了出来,淋淋洒在地毯上。
其他副统领受惊的低呼一声,脸色惨白,万万没想到只是一言不合,蒋流居然敢杀朝廷命官。
“砰……”张副统倒在地上,原本健壮的身体抽搐了两下,脸色扭曲,看着依然慢条斯理饮茶的战景文,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不会成功……绝……不……”
话未说完,他头一歪,人已经断了气息。
听到他临死诅咒的战景文,眼底神色一瞬狰狞,却又很快平复下来,“本殿会不会成功,一个死人是看不到的。”
说完,他手一动,滚烫的一杯茶全倒在张副统的尸体上,眸光冷彻,看向剩余的几名副统领。
“该你们选了!”
几名副统领脸色大变,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地上尸体,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这还怎么选?这根本没有选择。
不答应,就得死,张副统已经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他们……不敢不应。
见几位剩下的副统领默认了选择,战景文的眼底方才浮出笑容,亲自走过去,拍了拍几人的肩膀,很是亲切的道:“几位都是聪明人,他日事成,本殿自不会亏待你们。”
几位副统,喏喏应是。
战景文和蒋流对视了一眼,面色阴冷至极。
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向来是收服人心的好办法,可怜张副统一个忠臣,就这样被人杀鸡儆了猴。
天战皇宫,御书房门前。
三步一站,五步一岗,被护城军把守的严严实实。
一个小太监迈着碎步从不远处走来,眉清目秀,看上去很是讨喜,还没来得及走近书房,便被士兵喝住,“干什么的?站住!”
小太监急忙停下来,一脸笑容的解释道:“几位兵大哥,奴才是荣公公身边的小徒弟,奉荣公公吩咐,来书房拿个折子,劳烦放行一下。”
士兵眉头一皱,还未说话,一旁便传来威严的声音,“他没问题,本副统亲自送来的,你们让开就是。”
士兵回头一看,却见是蒙大统领手下一个禁军副统领,面貌很熟悉,平日也是忠心耿耿,便也没多想,一抬手,原本把手在书房门前的士兵顿时把路让开。
“谢谢几位兵大哥,奴才很快就出来。”那小太监忙不迭的道了谢,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旁边的副统领,又收了回来,小碎步进入书房,不过半柱香便出来了,手中果然拿着一封折子。
士兵上前搜查,确定除了这封折子外,他没从书房拿走任何东西后,放行。
小太监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不久之后,那位副统领找了个借口,也随之离去。
一处偏僻的花园角落,鬼鬼祟祟的小太监从怀里掏出那封折子,交给一个宫女打扮的少女,低声道:“这折子上盖了玉玺,你看吧。”
那宫女接过,快速展开一看,果然在折子的左下角处找到了一个鲜红的玉玺盖印,丝丝花纹,纤毫毕现。
她眼中异光一闪,手指抚摸了一下,嘴里道:“这就是玉玺啊,真好看……”
心里却想着,这么清楚的花纹,应该足够太子殿下造出一个假玉玺了。
小太监羞涩的笑了,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眼神爱慕的看着对面的宫女,她说了,只要能偷出折子给她看看玉玺是什么样的,她就愿意和他做对食。虽然觉得这个条件有点奇怪,但单纯的小太监也没多想,借着自己师傅的名义偷出了这封盖有玉玺的折子。
不过,那个禁军副统领怎么会帮他呢?害的他差点以为要穿帮了……
小太监疑惑的想着,刚要和心上人说话,却突然闻到一阵香风,宫女突然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小太监顿时露出惊喜的眼神,以为她是感谢自己冒险完成了她的心愿,正要伸手回抱,突然觉得头脑发晕,眼前一黑,便昏迷了过去。
宫女冷冷的推开他,仔细将折子收好,一挥手,几个身体强健的太监便走了出去,将昏迷的小太监抬起来,丢进了不远处一个幽深的水井中。然后迅速离开。
风声鹤唳的皇宫,没人注意到小太监的失踪,更没人注意到,御书房内高高叠起的奏折,莫名其妙少了一封。
日光正好,两方人马都在暗处不动声色的急劲着,只待一个导火索,便可全面引爆。
而这个时候,百里的官道上,却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在朝京都赶来。
“喝了这碗,余毒差不多就可以清了。”千玥一身普通长衫,面容苍白,将手里一碗浓得发黑的中药递给战无极。
战无极皱了皱眉,想说不吃也没事,但见千玥神色坚持,接过来便一饮而尽,苦中泛酸的中药气在嘴里散开,“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这算什么。”千玥无所谓的道,她的伤除了内脏受损外,其他都是皮外伤,看起来吓人,但养了这几天已经开始结痂,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看看。”战无极把她拉过来,伸手便要掀开衣服检查伤势,那动作说不出的自然。
千玥忍不住好笑,这家伙还真是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按住他的手,“我真的没事,你一直把我护在怀里吗,能受什么伤?”
战无极挑挑眉,仿佛明白了,勾出一丝笑容,“怎么,害羞了?”他又不是没看过,这几天她够不着的伤,几乎都是他在处理,该看的不该看的,早看了个遍,现在才来害羞,未免晚了点吧?
千玥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也不知是谁,帮我上了药后大半夜冲凉水,导致伤口感染还着了风寒,足足两天动弹不得?”
战无极俊脸一僵,没好气的瞪着她。瞪着瞪着,又忍不住笑了。
千玥也笑了,凤眸流光,原本平庸的面容,竟也显得艳光四射。
两两对视,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并肩生死后,有些话已不用再说,没有比生死一线的下意识,更能体现人心所思。战无极几度以命相护,不是虚假的作秀,也不是心有不轨的谋算,他本能的庇护她,而她,也在那一次次豁出命来的保护中,看清了自己的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危险来临时站在他身边,不计较生死艰难,不盘算得到失去,只是单纯的,下意识想和他在一起。有危险一起挡,有艰难一起闯。那么多生死一线间,她从没想过要离开他独身事外。
这就是爱情吗?
让人不畏生死,不惧得失,不恐艰难。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就没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千玥心里想着,面上的笑容便越发灿烂了。上辈子,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没有拥有过的感情,这辈子已经主动来到她身边,以不可抗拒的姿势,强行闯入她的心里,她还有什么好犹豫?还有什么不敢接受的?
千玥抬起头,目光盈润闪亮,如水晶珠子般诱人,定定看着战无极,突然便下定了决心。
这个男人,她要了!
上辈子没得到过的情义,今生既然有了,她就绝不会再放手。
战无极自然不知道千玥一瞬间下定的决心,见她这样看着自己,只觉得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而他向来就不是会压抑自己的人,当即拦腰一揽,把她抱进怀里,嗓音低沉暗哑:“这样看着我,想诱惑我吗?”
千玥闻言,直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大胆无比的贴过去,口吻霸气之极:“我诱惑我自己男人,有什么不可以?”
两人的相处中,一直是战无极掌握主动,什么时候听她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反而愣了,脑子还没消化完这句话里的意思,少女柔软温热的唇,已是放肆的贴了过去,一张嘴便咬在他唇上,微痛与酥麻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辗转舔舐,轻挑慢捻,看似火热狂辣的动作里,却又有一丝微微生涩,显然也是从未做过这种事。
所有的感觉都在这瞬间模糊,只有唇上触感清晰分明,丝丝扣扣,直入心扉。
战无极垂眸,只见眼前放大的素颜,长眉弯转,睫羽浓密纤长,小扇子般轻轻翕动着,本因受伤而苍白的面颊,也在这样的举止中染上了一层淡粉,前所未有的妩媚,就像一株盛放的海棠。
燥热之气陡然席遍全身,战无极的愣怔只有一瞬,立刻反守为攻,铁臂禁锢着纤腰,强势的吻,当即爆发。
两个人都是强势的性子,过去的千玥好歹还收敛一些,但现在既已认定,对自己的男人用不着含蓄,彻底的放开后,结果却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原本只是倾诉的一吻,却在这种火辣中不知不觉的过了线。
衣带散了,扣子掉了,马车内一片烈火沸腾。
战无极眼眸暗红,不知什么时候已把人压在了马车榻上,灼热的吻顺着她优美的脖颈线条一路下滑,烙出一个个鲜艳的痕迹,烫伤了肩膀,却暖透了心。
“嘶……”陡然而来的一声倒抽冷气,让情绪险些失控的战无极一怔,猛地清醒过来,暗红眼底一瞬闪过懊恼。
该死,他在干什么?她身上还有伤!
“我的伤没事。”千玥气息急促,面颊嫣红欲滴,身上外衣已经褪了大半,裸出一片珠玉般吹弹可破的肌肤,看着上方男人情动后格外俊朗邪魅的面容,直接伸手抱住,如抱着只属于自己的宝贝,娇俏的容貌,说出的话却是强势霸道无比:“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谁也不准碰。”
战无极剑眉高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刚要说话,却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肩膀,顿时俊脸一僵,立刻转头,伸手去拉她的衣服,遮住那片要命的肌肤。
千玥眼底促狭一闪,也不阻止,只感觉战无极的手指往她肌肤上一碰,身体便僵一僵,又一碰,又僵一僵,那脸色就跟变色龙一般赤橙黄绿青蓝紫,顿时笑得更欢了。
战无极不是不想要,只是顾虑她的伤,虽然她并不在意,但马车到底不是个好地点,他也不愿意这么委屈她。
不过,这么纯情的战无极,她真是越看越喜欢。
一直被压在骨子里的感情,突然爆发出来,竟是这样的凶猛强烈,她根本控制不住,也不想去控制。
好不容易帮千玥把衣服穿好,战无极额头上已经冒出汗了,瞥一眼笑得正欢的千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惩罚性的掐了把她的腰,把她抱进怀里,声音依然暗哑的很,“喜欢我了?心甘情愿了?”
他没忘记千玥当初说过的话。
“你说呢?”她仰头,眼中情意再无遮掩。
清冷疏离不过是表相,千玥在感情上的炙热与霸道,丝毫不比战无极弱,一旦动心,便是至死不渝。
战无极看到她这样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懂的,却是狂傲的一笑,越发抱得紧了。
“早该如此。”
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你怎么能不喜欢我?
千玥顿时失笑,这人啊,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他的狂傲自大。
不过说的也没错,他这样的人,她怎么能不喜欢?
静静的待了一会,千玥转头看着窗帘晃动间露出来的风景,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现在的帝京,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那日,她和战无极在山中跳下瀑布,战无极用力过猛,又为了护住怀里的她,后背撞到了水底,差点撞得内脏破裂,更导致后肩膀上已经止血的刀伤再度裂开,水中的毒素因此进入了体内。
山火太大,他们只能顺流而下,却没想到这条溪流居然与地底河道相连,猝不及防下被卷了进去,一路冲出了上百里,才从另一处河道中出来。
上岸后,两个人都是一身的伤,千玥原本被压下的内伤再度反弹,手脚、后背更是被暗河里的碎石划得鲜血淋漓。战无极的伤势也不轻,后肩上的刀伤被暗河污水感染,又中了绿衣人的毒,几乎一上岸就高烧不断。
千玥陪着他在野外呆了好几天,费了不少功夫才压下他的高烧,但解毒的药材不够,她身上原本带着的解毒剂又都被水冲走,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幸好退烧后战无极清醒了,自己调息阻止了毒素蔓延,两人这才动身,在一个小镇里,用一副耳环换了衣服和马车,又买了些药材,便直往帝京赶。
这一路行来就用了近三天,算上养伤的时间,他们失踪已经半个月了,别说是联络工具,连他们各自的武器都在暗河中遗失,根本联络不上白秋等人,足足半个月踪迹全无,恐怕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死了,京都中岂能不乱?
“没事,白秋能应付,这也是一个收网的好机会。”战无极眯起眼睛,冷冷一笑。
他布局五年,本就临近收网,虽说这一场惊险超出计划之外,结局却是殊途同归。战景文一旦认定他死,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动手,白秋等人则不会妥协。
两方势力碰撞,原本藏在暗中的某些人,哪里还稳得住?
千玥一点即通,眉梢微扬,眼底闪过冷酷的笑意。
楚青霜煞费苦心的布了这么一盘棋,不但没能杀了战无极,反而促使了他的计划进行,等国内的事情结束,看她怎么讨还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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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尾部的两千字,情节有点岔了,重修了下,推翻替换为三千字,这样后面的情节才好展开。
再则,都三十万了,女主也该表个态了,一直吊着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