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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拓跋濬没留意的时刻,霁月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拓跋濬的脑门弹了一下,又连忙躺下,拿被子蒙住半张脸,紧闭着眼睛,装出立即睡着了的样子。
拓跋濬一愣,反应过来,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眉梢嘴角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哥。”拓跋澄叩门几声,随即走来问:“霁月姑娘怎么样了?”
拓跋濬收敛了笑容,沉了沉脸色,才转身对拓跋澄点点头:“方才醒过来了。”
拓跋澄不觉有异,走近霁月床幔,本来闭着眼睛的霁月睁开眼睛,对拓跋澄眨眨眼,脆声道:“怎么,捣药的兔儿澄来给我送药了?”
拓跋澄看到她的面色仍是虚弱的苍白,想是昏迷初醒,还没有恢复好,却强打起精神笑着跟自己说话,不禁鼻头一酸,眼睛一热,泪水盈眶。
霁月本来是怕拓跋澄担心自己,才想给他开个玩笑,看他居然眼圈红了,急忙双臂支撑着身体,欲起身安慰拓跋澄,又无意中牵扯到自己肩上的伤口,痛得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冷气。
拓跋濬在旁边瞧着,眼疾手快地扶住霁月,命令的口气道:“乖乖躺着!伤口还没好,就想折腾?”
霁月小声请求说:“濬殿下,能不能扶我起来?我有话跟澄殿下说。”
“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待会伤口撕裂的话,有你疼的。”
霁月看了看拓跋濬的脸色,竟不似先前的温润,有几分严肃之情。霁月心想着他肯定是因为刚把自己救回来,自己又乱动,惹得他不开心了。唉,谁让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又是在他房檐下,还是低头听话吧。
霁月老老实实地躺下。拓跋澄眨巴眨巴眼睛,硬是把眼泪憋回去了。看到霁月因为自己着急,反倒让大哥不高兴了,忙道:“霁月姑娘,你还是躺下好好休养。等你好了,我们才能放心。”
霁月点点头,使使眼色让拓跋澄凑近一点。拓跋澄领会到她的意思,抬眼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拓跋濬,还未开口,拓跋濬站起了身,霁月微微抬头,还以为他要走了,谁知拓跋濬径直坐到红木椅上,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悠悠喝了起来。
霁月悄悄地跟拓跋澄道:“兔儿澄,你说你哥哥,一会儿温温和和的,一会儿又这么严肃,像个小老头。”
拓跋澄“噗嗤”笑出了声,又忙掩了嘴,压低声音道:“哥哥有时候是会很严肃,他现在是景穆王府的大当家嘛。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家说他是个‘小老头’。哈哈哈。”
“本来就是嘛。他刚才说什么‘乖乖躺着’,那语气,好像我多闹腾似的。”
“哥哥是担心你嘛。你这两天一直昏迷,伤势严重,我也……我也很担心。”拓跋澄忍不住还是说出了真心话。虽然话出口,耳朵就已经红透了。
适才看到霁月娇俏的模样,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想流泪的。每次见到霁月,都是热情洋溢,灿烂如春日阳光,温暖宜人。拓跋澄总觉得,即使心情阴郁,一见到霁月,就像从密布的乌云中看到亮光透出来。当日,因为父亲之逝,自己想不开时,是她在身边,想尽办法安慰、开导自己。拓跋澄虽从未说声谢谢,内心却是深深的感激。
直到那日,看到被哥哥拓跋濬抱回府中奄奄一息的霁月,身上的生机都似乎即将消逝。那种好像她好像会永远沉睡再也醒不来的恐慌,拓跋澄紧张地手心后背直冒冷汗。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今日,看到久违的笑容能够回到霁月脸上,终于再次看到,拓跋澄突然觉得,执意绑来那个江湖医者,是自己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担心什么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可是有后福的人。”霁月笑意盈盈道。
拓跋澄点点头:“是,是,大大的后福。”
“哎,那个名医,你认识吗?”霁月好奇道,那人似乎是江湖人士,刚刚幔帐遮挡,也没看清他的面貌。
“名医?你是说那个江湖无赖啊?”
“无赖?”
“澄弟,不可以这样说他,若不是他,霁月还没法醒呢。”拓跋濬的突然插话把二人都吓了一跳。
霁月明明看到他在那细细品茶,没想到耳朵居然这么灵光。霁月与拓跋澄对视一眼,拓跋澄咳咳嗓子,正经道:“对,他是江湖名医。那天晚上还非嚷着要睡觉,我直接把他绑来了。”
“是你把他绑来的?”霁月听完,乐不可支:“哈哈,想想画面就好笑,你呀你,不是谦谦君子吗?也有这般力气?”
“我可是天天晨起练武呢。他手无缚鸡之力,力气小的很。这人好生奇怪,说什么不给名门贵族看病,死活不愿意跟我来景穆王府。我只能捆了他。你不知道,他可狡猾着呢……”
听着拓跋澄的描述,霁月“哈哈”笑声爽朗,不经意又扯到伤处,才皱皱眉头,那边就传来拓跋濬的声音:“仔细着点,自己还有伤呢。”
霁月拍拍胸口道:“以前也听说过江湖人士总有许多怪癖的。没想到,我这条命,居然有幸得他相救。看来,应该梳洗打扮一番,亲自去拜谢他。”
“哼,那他的猴子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你是只兔子,还嫌人家有猴子尾巴?”霁月笑道。
“那可不一样,只有你才能叫我兔子。旁人可不能。”拓跋澄嘀咕道。
“哎,这位名医叫什么名字呀?这么说来,他可是我真真儿的救命恩人。”
“名字……”拓跋澄想了想,又摇摇头:“我好像还真没有问过他呢。哥,你知道吗?”
拓跋濬端着瓷杯,品着清香的溪山白露茶,回答道:“我问过,他不愿意说,就没有勉强。”
“不愿意说?这救了人命,也不愿意告知姓名?”霁月奇怪道:“看来,是要我亲自去问问才行。”
“不许去。”拓跋濬瞪了霁月一眼:“你一醒来,就想着到处跑,何时能休养好身体?”
“知道啦知道啦。”霁月抱拳作了个揖,一本正经道:“在下必当遵循皇孙殿下的嘱咐。”
拓跋濬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朝拓跋澄看了看,那眼神中分明是:快回房去,别总是打扰霁月休息。
拓跋澄也只能听话,让霁月好好休息,晚些时候再来看他。
拓跋澄刚欲离开,侍从来报:“两位殿下,那位名医,已经离开王府了。”
“什么?离开了?”拓跋澄惊讶地问道:“何时走的?怎么也没拦下?”
“他,他说要出门买药,奴才不敢拦啊。走了好一会儿,是方才侍女送茶水给他,找不到人,才来问奴才。奴才这才知道他已经走了。”侍从以为犯了错,战战兢兢汇报到。
“可曾留下什么?”拓跋濬问道。
“有一封信,留在客房内的。”侍从把信呈上来。
拓跋濬拆开,看到上面潇潇洒洒地书了几个大字:“后会有期。”翻遍了信纸,也没任何落款。
拓跋濬挥挥手:“下去吧,他既想走,也拦不住。”
侍从喏喏下去。
拓跋澄不悦道:“哥,要不要我去追他?他不会轻功,想来也走不远。这人真是不负责任,人还没医好呢,怎么就走了?还说什么医者仁心。我看,还真是个无赖。”
“澄弟!”拓跋濬轻责道:“他确实是医术高明,霁月这毒也只有他能解得了。并且,他也不收任何金银财宝,还把救命的丸药留给霁月了。”
“这么说来,还真算是不羡富贵,两袖清风的江湖名医了。”霁月听了他们二人对话,说:“实在是有幸,才能被救回来。只可惜,名医如此洒脱风范,我竟来不及亲自谢谢他。”
“来日方长,未必不能见。”拓跋濬收起信纸,转身看到霁月又坐起了声,声音一沉:“听话!”
霁月只得乖乖躺下,心内默默:若真有机会再见到名医,一定要好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只是,这茫茫人海,连他姓甚名甚都不知道。不过,濬殿下也说了,若有缘,自会再见到的。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