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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敏并没有回到老家桃花村,抵达荆州府宅子的时候,发现家里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开门的是金子,见到唐敏可是被吓了一跳,下一刻就赶忙往里面冲。
里面闻讯赶来的人看到唐敏,顿时都高兴坏了,赶忙把她带进屋子里。
“你们怎么都住到这里来了?”唐敏看到邹氏问道。
“家里没那么多的地方住,再加上也想来看看花灯,住到现在还没有回去呢,你咋自己回来了?朝哥儿呢?”邹氏奇怪为何没见着儿子的身影,毕竟他们这小夫妻一向都是形影不离的。
唐敏记着裴锦朝的话,并没有提前把这事儿说出来,但是也不想让她担心,遂笑着回道:“表哥还要上朝,哪里有时间陪我一起回来,等在家里住些日子咱们就一起回京。”
儿媳都这么说了,邹氏也就不再担心,反正家里有下人,儿子是不会有事的。
娘亲能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团子,虽然在家里也很好,但是长时间没有见到娘亲,可不是想的厉害。
约么一个月的行程,唐敏也着实很累,见到儿子之后,瞧着那红润的小脸儿,就知道在家里过的很好。
“舅舅呢?”她摸着儿子的头问道。
“舅舅出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家里。”团子拉着娘亲的手,仰头看着她道:“娘亲,你睡觉吗?”
“你陪我?”唐敏笑眯眯的看着他。
团子用力的点点头,笑出深深的酒窝,“好哇。”
唐敏看着眼前的母亲和婆婆,道:“做了大半个月的车,我可是要先休息一下,娘你们慢慢聊啊,晚上咱们再说话。”
邹氏赶忙催促着她离开,笑道:“快去吧,我和你爹回来之后,也是在床上躺了一天。”
回到房间,换了衣裳抱着儿子就躺下了。
小家伙窝在母亲的怀里,母亲身上淡淡的香味是他最熟悉的。
小胳膊搂着母亲的手臂,嘟囔道:“我可想娘亲了。”
“娘亲也想你,在这里有没有听话?”
“团子从来没有惹祖母和外祖母生气,只是娘亲,姨母好像哭了。”
唐敏不由得多想了,“哭了?为什么?”
这小家伙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事情?
“舅舅说,姨母遇人不淑。”他蹙着小眉头说道,“我不懂。”
儿子不懂,唐敏却明白,或许是唐颖的婚事不成了,只是到底如何,还是能起床的时候再问吧,这个时候她真的很累。
“不懂就不懂吧,以后早晚会明白的,闭上眼睡觉,娘累了。”
“哦!”
前院,两位母亲却并没有放下心来。
毕竟唐颖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而外面的人也说当今的太后和皇后死了,皇帝被拉下皇位,如今朝中全部都是相爷说了算,唐敏这个公主的身份也就不吃香了,虽然朝中有裴锦朝这个二品官员,但是唐敏却也是嫁出去的闺女,哪里还会管娘家的事情。
“那孩子倒是个好的,可惜的是他的母亲,着实太过厉害,颖儿这孩子也是个脾气倔强的,吃不得半点亏,昊儿去那边商议,说是哪怕让二房净身出户也好,却不料遭到那婆娘的破口大骂,你说说气人不气人。”
这件事,邹氏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张氏每每想起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她的小女儿长得也是很清秀可人,而且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在家里那可是百家求的好姑娘,这亲事也定了,今年小女儿也就要及笄了,那边说翻脸就翻脸?
就算她大女儿这个公主有了水分,但是女婿可是货真价实的朝中二品大员,这当着整个府城的面儿,扬言说要退亲,怎能不让张氏气恼。
“那退了就是,咱们先主动退,颖儿这么好的姑娘还怕寻不到好婆家不成?这哪里还是什么商户,简直把自己当成是天皇老子了。”邹氏自然也气愤不已,虽然那未婚夫婿是个好的,但是再好,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嫁到那样的人家家里受委屈。
女子出嫁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出嫁前不好好的掂量掂量,等成了亲可就晚了。
不过邹氏瞧着,颖儿那孩子是很喜欢那未婚夫婿的,自从得知两人之间可能成亲无望之后,这好几日都没有打起精神来,每日里眼睛都红红的,很显然是睡不好或者是哭过了。
遇到这种事儿,哭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想法解决?实在不行,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若是你愿意跳进那个火坑随便你,谁能劝得住。
只是颖儿这孩子似乎有些执拗,却也是有主见的,最后还是咬咬牙说要退亲。
这边一说要退亲,那边倒是有些急躁起来,可是急躁的同时却也不干人事,居然说他们瞧不上男方家,这不是贼喊抓贼嘛。
这一天天闹腾的,都半个多月了,就这么一直拖着。
眼瞅着唐颖要在五月里及笄,按理说六月的婚期已经订好了,结果对方居然是那样的人家。
黄昏,唐敏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团子的身影。
外面香草闻声进来,替她取来衣裳,伺候着她更衣。
“孙少爷早一个时辰就醒了,倒是没有让奴婢吵醒您。”
唐敏点点头,洗漱穿戴好,径自往前远去了。
厨房里已经开始忙碌,唐敏也感觉到有些饿,来到屋子里,就看到张氏和邹氏正在做绣活。
“娘,唐颖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她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氏也没打算瞒着大女儿,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询问起她的意思来。
唐敏倒也没有为难的说道:“这是她一辈子的事情,别人怎么能给她做决定,嫁不嫁她自己说了算,咱们现在说是为她好,也要她领情才行。”
感情的事情,哪里有别人插嘴的机会,我之砒霜,你之蜜糖,你一个外人掺和进去算是怎么回事。
别以过来人的口吻教导别人应该怎么做,你的失败不代表别人也会和你走上一样的老路子。
听这意思,她是不准备插手这件事,张氏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坦,但是却也没办法反驳女儿的话。
她心里也明白,自从当年全家逼迫着她嫁给裴锦朝的那时起,她就和唐家不亲近了。
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也算不得是唐家的人,也没有道理帮着她们。
但是张氏心里就是觉得不是滋味,她很不喜欢这种隔阂,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居然和她如此的生分,反倒是和她的婆婆好似亲母女一般。
这些话她不敢说出口,更不敢私下里和邹氏说,就怕两家心里都不舒坦。
用过晚饭后,唐敏就去了唐颖的房间。
“你在做什么?”进门后看到唐颖正在整理衣裳,还都是一些华丽的衣裳,应该是往年从京城带回来的布料做的。
唐颖看到长姐进来,起身让她坐下,然后去给她倒了一杯茶。
“大姐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的事情。”
唐颖苦笑:“我的事情算不得什么,他母亲不过瞧我是庄户人家出身,配不上他们罢了。”
“那当初知府夫人保媒的时候,她家为何没有说?”
“当时大姐深的当今太后的疼爱,如今太后不在了,他们心思也活泛起来了,说起来还是沾了大姐的光。”
“你的亲事,你的日子,你的夫君和我有什么干系,又不是我替你嫁人,替你过日子。”唐敏有些无奈,“你喜欢那个男人什么?按理说你们应该没见过几次面才对。”
唐颖咬着唇道:“去年年初他救过我,在灯会上。”
“救命之恩不能当做男女之情,若是救你的是个老人家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毕竟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有的人现在对你好,不代表就会对你好一辈子,对方那样的人家起点本身就高,眼光高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他们不过是商户,你可是公主。”
“这也是我,不是你,你以后不能靠着我过日子,若是没有我,你就是一个庄户人家的姑娘,我不会对你的未来负责的,这件事还需要你自己考虑清楚,到底是嫁过去还是退亲。”
唐敏的说法让唐颖心里很不服气,也生气,明明是自己的同胞大姐,居然想着和她撇清干系,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来询问她的事情。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大姐是为了她好,但是这性子可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的了的。
而且她自小的时候可是很不喜欢大姐,后来终于稍微改观她却已经出嫁了,这姐妹真正交心的时间并不多。
“我会考虑清楚的。”她憋着闷气点点头。
唐敏知道这个妹子的性格,不能和她太急躁,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说实话她真的很不擅长和这样的人谈话。
太费劲!
唐敏见到唐颖的心上人,是在次日的上午。
对方是带着大包小包上门的,而且这青年看上去很是干爽利落,气质也很是不错,也难怪唐颖能对他一见倾心。
不过她也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就去和唐武说话去了。
“这小伙子还真是不错,就是家里有些乱糟糟的。”
“说到底也是大户人家,乱点也是可以理解,就是他的母亲有些压人。这颖儿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想着怎么压过一头了。”
“我倒是瞧着,这个人是个有主见的,应该是能护得住唐颖。”唐敏淡淡说道,这也只是第一印象罢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是很显然,张氏在小女儿身上投注的心血比她这个长女要多得多,当初她的亲事定的那么草率,轮到唐颖她却几乎是费劲了心思。
这得亏的她婚后日子过得舒坦,若是不好呢?她还想着给唐颖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要知道当初她可是抱着过门后,裴锦朝死了她守寡的想法,反正没有男人又不是活不下去。
张氏听唐敏这么说,心里似乎有些松快。
“敏儿真的这么想的?”张氏问道。
“只是第一印象罢了,具体怎样我也不了解。”她从来没有对唐武夫妇失望过,毕竟不是她的父母,偶尔的小情绪也不过就是为以前的唐敏不值当罢了。
具体那男子和唐武说的什么,唐敏不知道,也没有问,只不过回到房间的时候,她整个人的胃里面都开始翻滚起来,一股恶心冲上喉咙,让她整个人都弯下腰,剧烈的呕吐起来。
香草一看,这还了得,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少夫人,您稍等,奴婢这就给您去请大夫。”
唐敏点点头,忍着恶心道:“别惊动旁人,仔细着点。”
她的月事好些日子没来了,想必是怀了身孕,避子丸她也有小半年没吃了,按理说也应该差不多。
让香兰扶着她回房歇着,期间还喝了好些水。
大夫来的快,等到为唐敏诊完脉之后,才笑呵呵的道:“恭喜夫人,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脉象平滑有力,说明你腹中的孩子很健康。”
香草和香兰听到这个好消息,脸上的喜悦都止不住,赶忙上前来道喜。
唐敏心里也很高兴,抚摸着小腹,想着终于是怀上了孩子,不知道这次是否能给她一个宝贝女儿。
“香草,给大夫包个封红,好好的送出去。”她眼神透着喜悦,“这件事先别说出去。”
香草福了福身笑道:“奴婢明白,少夫人放心吧。”
这头香草去送大夫,香兰则是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躺下,“少主知道少夫人有了身孕,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也不知道现在京城的局势如何了,希望他不要出事的好。”
“少夫人放心吧,有鬼叔跟在少主身边,少主是绝对不会有事的。”香兰安慰道,难怪她觉得这些日子少夫人的饮食有些不太好,本以为是一路舟车劳顿,如今看来是因为身怀有孕的关系。
本打算将这消息先压一压,奈何她这次的孕吐实在是厉害,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
历来数代单传的裴家,如今儿媳再次有孕,这可是乐坏了裴海强夫妇,为了让儿媳妇吃的舒坦,在每日的饮食上可是下足了功夫,倒是让唐颖的亲事闹得糟心的一家人,再次染上了笑意。
这门亲事到底是没有退成,听邹氏的意思是,那男的说什么都不答应,还说会一辈子对唐颖好,而唐颖得到他的承诺,似乎也是铁了心要嫁给他。
唐敏不知道那男子是否能对唐颖从一而终的好,若这是唐颖选择的路,她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再说如今大荣朝的男子,但凡是手里有点散碎银子,府内都会有一两房的妾室,这根本就不值得惊讶,反倒是裴锦朝这样的,如今高居大学士,却也依旧洁身自好,身边只有唐敏一人,才让人觉得惊讶呢,外界对唐敏的评价其实并不好,无非就是妒妇之类的。
只是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至少裴锦朝愿意,裴海强夫妇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样的话,别人的闲言碎语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娘亲,这里面有小妹妹吗?”团子得知母亲要给他生个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这小家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小妹妹。
邹氏在旁边抱着孙子,看着儿媳妇的肚子,自从得知她有了身孕,邹氏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感觉走路都像是在飞一般。
“团子你喜欢小妹妹?”邹氏心里还是巴望着这一胎能是个孙子,打破数代单传的说法。
“喜欢,娘亲,是小妹妹吗?”
“娘亲也不知道,等到年底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算算这个孩子的生辰大概是在中秋节后,重阳节左右吧。
“那好吧。”团子点点头,然后摸着唐敏还平坦的小腹道:“妹妹你要听话呀,哥哥会很疼你的,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京城的局势看似稳定下来,然而对于裴锦朝的身份还是有很多人怀疑,有怀疑自然就有反对的,只是裴锦朝善于掌控人心,也很有杀伐果敢的勇气,你敢瞎起哄不要紧,只要你的脑袋够硬,随便你,再加上前朝有诸多的中坚一代朝臣,比如周无极,苏平云等人,后宅也有忠义侯府和长公主府全力支持,那些想闹腾的人见无法翻起什么浪花,想平息下来却又不甘心,随后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暴民的身上。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暴民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群情激奋,但是很快就平息下来,只因为新帝登基加开恩科,他们也都是有儿有女的,曾经家里条件好的自然也供着儿子读书,如今加开恩科了,而且还亲眼看到各地的贪官污吏全部被罢官的罢官,抄家的抄家,只说是他们盘剥百姓,不配做官,还是让出位置来留给有志青年的好。
何谓有志青年?可不就是他们的子孙吗?
再说,就算不是自己的子孙,以后遇到一位好的官老爷,他们也不用再受着天灾人祸之苦,而且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让这些流浪在外的灾民返回故乡,朝廷会给他们下拨赈灾款,帮着他们重新修建房屋,而且还会给他们调拨粮种,并且免赋税三年,这等好事,谁还愿意在外面整日的到处乞讨,不回去的全部都是脑子有病。
曾经腐朽糜烂的后宫,如今被重新整顿,皇城内的宫婢和内监,瞬间减少了近一半,而新任的太监总管则是曾经在睿亲王府伺候的方平方公公,他的义父则是睿亲王府的总管,伺候在睿亲王身边几十年。
当初睿亲王府灭门,一些个内监都被重新塞到内务府调配,不过却都没有去到好去处,就好比方平,后来就被调配到了宫里最苦的浣衣局,在那边的总管手下谋差事,如今再次被裴锦朝带在身边,而且还瞬间提调成了御前总管,这可是鸟枪换炮,绝对的大翻身。
虽然世子爷换了模样,但是那眼神和神态以及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和曾经的世子爷一般无二,方平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回到了曾经的日子,伺候起来自然是极其的尽心,什么苦头都吃了,这点福气他也就看淡了,能伺候着小主子,比什么都好,不知道干爹泉下有知,是否会瞑目。
“你们又是来寻朕喝酒?”裴锦朝如今唤回了自己的名字,不过不管换没换都无所谓,以后不会有人再喊他的名字了。
他既是裴锦朝,也是刘璟,更是这大荣朝的新皇。
处理完钱淮安留下的一堆烂摊子,整个朝堂真的是空了大半,而接下来就是开设恩科了,一时间朝中的文臣忙的是晕头转向,尤其是让众人心里不解的是,新帝居然把钱淮安的次子钱瑾之给调进宫里来,直接封了一个文渊阁大学士,日后就是教导储君学问的,更是今年的考官,只是心里嘀咕归嘀咕,明面上却也没有人去寻他的麻烦,毕竟钱瑾之的学问如何,整个盛京谁人不知,如今不通过科举入仕,而且还是新帝钦点,直入二品,不少人心里还是服气的,只是让钱益之担任大理寺卿,这怎么想怎么滑稽,就钱益之那种酒囊饭袋,哪里会查案啊?
历朝历代,新帝登基,总会是一轮换血大清洗,而新帝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这或许是规模最小的清洗了,除了钱氏一党被杀的杀,关的关,其余但凡是真心悔过的,新帝都会给他一条生路,而无关者则不予追究,就好比钱淮安的两个儿子,除了钱淮安和长子被斩首,府内的家眷均都没有什么影响,如今钱家依旧还住在他们的府邸,但是钱家的家产却有近九成被充公,然则就是那一成,也足够他们好好的过一辈子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新帝一上任就免赋税三年。
钱瑾之笑道:“这次钱家得以保存,均都是陛下的功劳,臣感激不尽却也万分惭愧,听闻李大人要来寻陛下喝酒,故此臣就不请自来了。”
裴锦朝,哦不,是景帝刘璟这段时间偶尔还是会回到宅子里住着,这里有他媳妇的味道,等过几日安定下来,就让沈康去把人接回来。
“他哪里是来寻朕喝酒,不过就是趁着现在朕的脾气还好,来询问一下当年的旧事罢了,至于钱家,是你们没有给朕下杀手的机会和理由,不用客气。”
李朗月早就想问了,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他这个新帝上任,忙的焦头烂额,倒是一点都不比那些主考官和监考官轻松多少。
“前些日子我可是听无极说过,他们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我和平云还被你瞒着,你倒是真的能沉得住气,若是你早说,我们早就和你沆瀣一气,这天下早就到了你的手里了。”
“什么沆瀣一气。”景帝摇头失笑,果然是个粗人,“你的脾气太过,早些告诉你指定会被你给宣扬出去,当初钱淮安给刘彦下毒,这消息不就是你传播出去的?你的嘴可不牢靠。”
“……那什么,都是意外,我睡觉说梦话的。”李朗月哈哈笑道,只是那表情颇为尴尬。
“所以,为了防止你说梦话把朕的身份给提早揭穿,朕才会继续瞒着你。”
“真有你的。”
因为今日钱瑾之在场,很多的事情理应能问,现在却也不好往深里问了。
景帝看着眼前的菜色,轻抿一口酒,才对钱瑾之道:“你学问出众,这是有目共睹的,之后团子就交给你了,他很聪慧,将会是这天下的主子,能早登基就让他早些,朕也好早些的退位,带着敏敏去游山玩水。”
“陛下这才刚登基就想着退位,如今朝局可还是动荡不安的。”钱瑾之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却知道自己拒绝不得。
“过几年应该就没问题了,今年团子四岁了,等再过至多十年,这天下也就安定了。”
当还在荆州府好吃好喝的唐敏接到沈健的消息是,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倒也没有意外。
这似乎在最开始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只因为各地州府官吏动荡的厉害,很多的州县甚至连主事的官员都没有,故而今年的恩科,可以为不知道多少寒门学子创造机会。
想到回京,她其实心里是很忐忑的,这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和公婆坦白了。
现在不说,抵达盛京的时候他们终究是会知道的。
三月里春暖花开,气温回暖,而唐敏也因为过高的体温,换上了轻薄的衣裳。
这天用过早饭之后,唐敏就将裴海强夫妇请到了偏厅。
“爹娘,有件事我需要在回京之前和你们说清楚。”唐敏看着两位,想到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十几年之前就已经不在了,心里该是多么的难过,不过他们一定会挺过去的,因为现在他们有了一个更好的儿子。
而裴海强夫妻俩难得见到媳妇这般郑重的模样,都觉得她说的事应该不小,只是现在她怀着身孕,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其他的还能有别的什么吗?
“爹娘可知道,当今初登基的陛下,他就是表哥。”
“……”
面前的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敏,你说啥?再说一遍。”裴海强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们没有听错,现今的陛下就是表哥,你们的儿子裴锦朝。”
“不可能!”裴海强很直接的摇头,“这怎么可能,当今陛下的名讳可是刘璟!”
这种事都已经昭告天下了,故而裴海强才知道。
“是,当今的陛下是刘璟,可也是你们的儿子。”唐敏让身边的香兰给两人沏上茶,“娘可记得十四年前,表哥有一次差点死掉?”
邹氏的脸色都已经一片惨白,她不是想到了借尸还魂,而是思绪还停留在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这件事上。
毕竟太过震撼,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那可是他们的儿子。
但是裴海强毕竟算是见过世面的,他点点头道:“当时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请来大夫,大夫说人不行了,可是后来你表哥好了的。”
“是,表哥后来是好了,可是爹您就没有怀疑过,身子挺过来的表哥,为何会无师自通就学会了看书习字,而且在没有任何先生教导的前提下,就能一句夺得当朝的状元郎,且还是三元及第,爹您没有想过吗?”
唐敏的话就好似那无边的海洋一般,将这对夫妻紧紧的包裹住,直至溺死为止。
“想过,可是小敏,你表哥很聪明的……他……”
“十四年前表哥就已经不在了,而恰好在那个时候,睿亲王府世子爷刘璟也被废帝刘彦给下药毒死,后来表哥挺过来了,但是爹,表哥已经不是表哥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裴海强此时口干舌燥,他想反驳什么,然而他真的无法解释,为何那次儿子坚持过来之后,整个人就好似完全变了,平日里的暴躁脾气没有了,也懂得孝敬和体贴他们了,甚至还学会了自己看书写字,这些他都想过,但是那明明就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这突然之间,儿子居然就不是他们的儿子了呢?
“借尸还魂,爹娘可听过?刘璟重生在了表哥的身体里,我知道你们是相信我的话的,只是短时间还无法接受,不过爹娘,这件事咱们不着急,等回到京城,表哥自然会给你们亲自解释的,我先告诉你们,只是怕你们到时候认为是表哥登基做了皇帝,反而不认你们,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邹氏的声音响起。
唐敏心里诧异,原本以为最先接受的肯定是公公,没想到如今看来,倒是婆婆最先看开,果然是为母则强。
“他娘,你说啥?”裴海强大惊失色。
邹氏长长的叹口气道:“我知道小敏说的是真的,朝哥儿毕竟是我生的,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自己的儿子。”
当初她知道儿子已经不行了,她甚至连跟着儿子一起去死的想法都有了,但是后来儿子却活过来了,而且还变得那么好,如此巨大的变化,身为母亲的邹氏如何能不注意,自出生到娶妻,儿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他怎么可能学会读书写字,老裴家就没有这样的苗子,她也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个儿子是不是已经不是自己以前的儿子了,因为自己念子心切,故而菩萨才送了另外一个儿子给她。
“朝哥儿想干啥?”邹氏抬头看着唐敏问道。
“他的亲生父母是被废帝刘彦给杀死的,而且还是以谋朝篡位的罪名,而他则是在灭门前两年,被废帝联合太后一起毒死的,也就是十四年前。如今他称帝,无非就是想为他的父母洗雪冤屈,虽然体内不是刘氏的血脉,但是他始终都认为自己就是刘璟,是以现在的新帝名讳自然是他原来的名字,表哥的意思是,若是爹娘愿意的话,可以随国姓,那是他的姓氏,也是他的荣耀,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有办法轻易抹掉的,若是爹娘不愿意的话,我们会让次子继承裴家的门楣,只是团子身为长子,是要肩负起大荣朝的兴衰荣辱,要改回刘氏一姓的,不管如何,都是要看爹娘的意思,不过你们也别觉得舍不得,不管姓什么,团子都是你们的孙子,这是改变不了的。”
裴海强夫妻俩面面相觑,考虑了很久都没有做决定,最后还是裴海强道:“小敏啊,这件事让我和你娘再想想吧。”
“嗯,爹,如今只是表哥做了皇帝,其他的一切都没变,以后不管是宫里还是庄子上,你们想住哪里都可以,而且你们或许不知道,现在表哥恨不得团子能早些长大,好继承他的位子,他其实也是被逼无奈,若是刘氏一族真的有撑得起来的人,这天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百姓多灾多难了。”
“我们都知道,都知道。”他们从京城回来那一路上可不是有很多难民嘛。
香兰送走裴海强夫妇之后,回来看到兀自发呆的唐敏,有些担心的问道:“少夫人,老爷和夫人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虽然他们没什么学问,但是香兰,这世上最坚韧不拔的始终都是那些老百姓。”
“那少夫人在担心什么?是担心以后二少爷出生后会继承裴氏吗?”
唐敏看着她轻笑道:“不管我的孩子姓什么,他们始终都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担心爹娘知道这消息,回到房里估计要食不下咽了。”
不吃饭那倒是不可能,只是吃的很少。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第三天的下午,唐敏午休起来,摇晃着昏昏沉沉的头,外面香草已经闻声走了进来。
“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在客厅等您。”
唐敏一听,赶忙更衣洗漱,“怎么没有进来喊我。”
“夫人说,少夫人怀着身孕,就应该多休息,没有让奴婢通报。”
唐敏洗漱完毕,来到客厅,她挥手遣退了香草,上前看着两人道:“爹娘可是考虑清楚了?”
“是啊,其实这种事哪里还需要考虑,你爹自己就决定了。”邹氏笑望着唐敏,“这些年,咱们裴家能有现在的光彩,都是你和朝哥儿的功劳,这孩子若是生下来,亲兄弟姊妹怎么能不一样的姓氏,以后长大了岂不是要让人说闲话,而且赐国姓,那可是祖上冒青烟的事儿,这几天晚上,你爹都和裴家列祖列宗说话呢,就是问这事儿,这不今天早上你爹就拍板了。”
唐敏如何不知道姓氏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按照裴海强夫妇这两人的性格,若非是为了自己的子孙,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姓氏的,虽说赐国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但是也会被有极少部分人说成是“数典忘本”,这一对老实本分的夫妻,能成为刘璟的“父母”,也当真是刘璟的福气。
这件事定下来,裴海强也还是消沉了好些日子,一直到迎接他们的马车到来,裴海强这才打起了精神。
来的马车依旧是府里的,沈康随行,不会显得奢华铺张,和平时的规制一样。
然而整个盛京城,只有知府老爷知道,当今的天子就是曾经的大学士裴锦朝,而眼前的唐敏母子不用问,那就是未来的国母和储君,想到这一点他就深深的与有荣焉,国母可是出自他的荆州府地界儿,也算是同乡了。
“杨大人,杨夫人,还要劳烦二位前来相送,倒是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杨知府赶忙抱拳道:“夫人严重,因是夫人秘密省亲,故下官没敢打扰,还望夫人海涵。”
“没有的事,荆州府临近运河,水产丰富,且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虽地处江北,却十数年未见灾害,这都是杨大人的功劳,如此繁荣的发展可是和杨大人密不可分,百姓和朝廷都会记得杨大人的辛苦的。”
杨知府心里也是被赞扬的心花怒放,这可是真的,他平日里是几乎不会贪墨银两的,没办法,自家夫人持家有度,家里也有田产庄子,他自小就是官宦世家,过得日子也是很富庶,哪怕后来做了官,也从来没想着银子越多越好,在杨大人的心里,那些贪墨银子的,要么就是真正的巨贪,要么就是自小家境不好,后来做了官,就想着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得不说,他这种想法还真的是猜对了七七八八。
看看以往那些贪官污吏,一般都是清贫起家,过惯了苦日子,突然一朝得势,自然是先填饱自己的口腹之欲,以至于后来胃口越养越大,最后断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锦绣前程。
“谢夫人夸赞,下官自小就生长在荆州府,后来更是成为这里的父母官,自然对这里的情分很深,舍不得见到这里在下官的手里败落下去。”
这意思也很明显,就算他的官做的好,您也别和陛下说要将咱调入京城做京官,就这么让他在这里呆着吧。
唐敏倒是笑的开怀,这位杨大人还真是个很机灵的人呢,难怪在荆州府的口碑这么好,要知道这次就单单只是知府,就被摘掉了十几顶乌纱帽,荆州知府却是没有人动的,可见他的官做的却是很通透玲珑。
“既然杨大人对荆州府如此眷恋,那自然是好事。”
随后她透过杨大人身后,看到了扶刀站立的知府衙门的捕头齐宴,这些日子她也派沈健去打听了他的为人,是个有主见却担得起来的,并不是个事事都听他母亲的愚孝之人,这倒是让唐敏放心不少。
“齐捕头,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一心嫁你,你也一心求娶,未来的几十年,我就把这丫头交给你了,莫要让我失望。”
齐宴抱拳,态度诚恳:“请夫人当心,齐宴必不负所托。”
唐敏点点头,然后对站在那边犹豫不决的唐颖道:“别担心,你大婚的时候我还会回来的,记住大姐的话,凡事多靠着自己,你的荣耀,以后将会是你的夫君为你盛装加身,你自小脾气就倔强,以后切莫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凡事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明白吗?”
唐颖虽然有的时候也生气,但是每次大姐要走的时候,她心里总会非常的舍不得。
“我知道了,大姐的话我都记着呢。”
“那就好,爹娘,你们不必送了,我们这就走了。”
她踩着脚蹬上了马车,然后掀起车帘儿,对张氏挥手告别。
至于杨大人则是抱拳,这一礼行的可是够深的。
五辆马车驶入人流中,很快消失在里面。
杨大人回头看着张氏笑道:“唐夫人,你当真是好福气呀。”
张氏一脸懵懵然,但随后笑了,女儿现在过得好,她自然是有福气的。
“谢杨大人。”
杨大人瞧着张氏的脸色,似乎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他随后摇头笑了笑,然后带着自家夫人就走了。
现在不知道无所谓,很快就会知道的,六月里是齐宴和唐家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到时候那位夫人再次回来,恐怕依仗就不是这么简单咯,到时候不知道这荆州府是否要全城护卫戒严?
应该不用,本来是大喜的日子,若是全城戒严,哪里还有喜庆,而且瞧着那位夫人的面相,是个很温和的,也断然不会给百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