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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柯出车祸进了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重己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懵在原地,直到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地上分裂成碎片的清脆声音将他惊醒。
“不打算去看他吗。”袁元抬眸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拾起一片片的玻璃残渣,声音平静,丝毫没有任何的意外,“我知道他在哪家医院。”
“不、不用了。”
张重己佯作镇定,同他一样蹲下身子整理碎片,实则心不在焉以至于玻璃碎片刮伤他的手指,痛得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就把手放进了嘴巴里。
淡淡的铁锈腥味弥漫口腔,张重己却觉得心口某块地方比手上的伤口还要痛一百倍,难以自制地全身都在轻微颤抖。
“我并没有强求你什么,”袁元站起身来,看着蹲在地上的张重己,抿紧了薄唇,狭长的眸子眯起,带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情绪,“想要搬到我的公寓的,是你;要求不用再管那则花边新闻的,也是你……吴景,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事,”张重己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朝袁元淡淡笑了笑,“你这里有创口贴吗,我的手指怪疼的。”
袁元看着他,欲言又止,张重己明显的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对方任何的一句话,半响后,袁元只是轻叹一声,转身去拿创口贴。
待袁元离开,张重己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淡下来,直至面无表情甚至是有些晦涩。
他转过身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抿紧了嘴唇。
袁柯,对不起,既然认清了一切,如果对你的感情不能回应,那么我又何必再给你多余的奢望。
那则花边新闻,两人始终还是没有压下来,没有解释也没有澄清,就那样在外面越传越广,越传越火,而大部分从一开始只是怀疑到现在两人同居的消息放出后都变成了肯定,随之而来,各种不堪的流言就像是漫天雪花般从四面八方飘来,难听,刺耳,让人心生厌恶。
他和袁元是两个极端,袁元因为这则新闻又火了一把,而张重己就好像是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所以,不用请校长主动辞退他,张重己自己就从阿斯顿学院辞职了,这时候的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袁君和傅均的事情,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另外为了避免外面的流言蜚语波及吴父,从那则花边新闻开始之后,他一次都没有回过自己的家,反而住进了袁元的公寓,对方没虽然有十足的表示欢迎,却也没有拒绝。
或许袁元是知道的,自己在利用他让袁柯死心。
在这期间,他的手机显示了好多次袁柯或是袁城的电话,但是张重己一个也没有接,也没有主动拨打过,他不能,也不敢。
他怕一听到他们的声音,自己就会被心底的愧疚和情愫深深淹没,难以自拔。
袁柯的事情让他足够明白自己的立场,现在的他甚至不敢再负担多一点的感情,除了回应不了的折磨外,他更怕自己会因为这些感情而崩溃。
袁元的处女作电视剧《最后一次谈恋爱》的开幕仪式,张重己很明智地没有出现,任谁都知道,在这种漫言蜚语的时候,他不能再次站在风尖口。
不过袁元的新剧却因为两人的花边新闻而炒的分外火热,大家关注不到张重己这个人,就只能关注他参与的这部剧了,那天张重己在网上看了直播,现场来了一批八卦记者之外,还来了不少的粉丝,比以往一部偶像剧开幕仪式都要多。
这也算是其中的一点因祸得福了吧,不过这也只是对于袁元来说。
除去袁家的人不说,张重己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原身的亲生父亲。
他一手养大的儿子平白被一个陌生灵魂占去不说,还做出了这般让人非议的事情。
“别发呆了,快过来坐着。”
张重己还站在窗口叹气的时候,袁元穿着一双毛绒拖鞋把他拽到了沙发上,面对着电视机,张重己只是愣了一下便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了,今天是《最后一次谈恋爱》开播第一集的日子,他虽然没去参加开幕仪式,但是这点基础信息还是知道的。
八点半,电视剧准时播出第一集,片头曲过后,他在电视屏幕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客厅很安静,只有电视剧里放出的说话声,张重己圈着膝盖窝在沙发上,旁边坐着袁元,两人不语,只能听见相互起伏的呼吸声。
两人的气氛没有任何的尴尬,但在这一刻的安详却让张重己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微微歪过头去看坐在旁边的袁元,恍惚之中将他和梦境中那个男人的身影隐隐重叠。
下巴,嘴唇,鼻梁,侧脸的线条让张重己熟悉又陌生。
像是触碰到了脑海记忆中的某根神经,张重己的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转瞬即逝,还来不及抓住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不见踪影。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绑架事件发生以后,他的脑海中总是平白无故会闪现一些模糊零碎的记忆片段,从少到慢慢增多,有时候他还会像上次那样做到奇怪又诡异的梦境,他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关于梦的漩涡,反反复复,甚至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两边到底哪一边是梦,哪一边是现实。
张重己觉得自己可能是魔障了,每一次梦境他总是会梦到同一个男人,与上次那般看不清脸却始终让他印象深刻。
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额头,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脑海里的一些杂念却听旁边的袁元率先打破了沉默。
“第一次,”袁元的语气很微妙,虽然话是对着张重己说的,但是他的视线却是没有离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张重己几乎是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出如此认真的神情,“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去完成一个作品,我……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张重己看了他一会儿,放下了手不想再去管脑海中的一切,抿了抿唇角只是向他淡淡笑了笑。
抛去一切不说,张重己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袁元的世界已经逐渐向张重己慢慢敞开了。
搬进袁元的私人公寓后,两个人平时没有言语太多,却有着十足的默契,这让张重己感觉有些微妙,却不为此而感到反感,甚至可以说,他觉得自己和袁元在某些地方产生了一点共鸣。
自从那天早晨与袁元交谈过后,他感觉自己对待袁元的看法也一起变了很多。
他看见了袁元抛开盔甲后的世界,看见他走下闪耀舞台时的普通,背后的心酸,还有以往的不堪回忆。
张重己甚至不能将他嘴里说的那个人和如今的他完美地重叠在一起或是联系起来,以此可见,袁元的变化到底有多大。
到底是多大的负荷和执着才使得那么一个在一开始天真知足的孩子变成如今这般坚毅而又孤傲的男人。
而这一点或许就是他们两个人想通的共鸣点吧,袁元不清楚,但是张重己却在心里明明白白,他当初是怎么变成了如今这番总是惯用面具的伪君子模样,他到底是经受了多少的折磨才渐渐地让自己从软弱这个字眼里爬出来,变成曾经的那个站在商业界顶点的佼佼者。
而现在,张重己为自己而感到悲哀的同时也为袁元所做的一切感到不值。
但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成长,可能就是要被人踩到脚底下才能学会咬牙切齿地站起来。
而现在,张重己已经完全明白了袁元说‘第一次认真去完成一个作品’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甚至有些想通了第一次与袁元相遇时,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所唱的歌曲如此嘲讽。
其实可能对于袁元这个明星来说,粉丝是个矛盾的选择,他凭借大量粉丝迅速出名,却对每个喜欢他的人都扬起虚假的微笑,其原因只是因为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一心在娱乐圈发展,而是为了袁家,为了一切对他的夺目,他甚至不想真心对待每一个支持他的人,而他最不重视的粉丝却是他成名的基础,每一首歌他都没有用心去唱,推出了专辑后却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名气和注目,这怎么能不让他感觉好笑?
在张重己看来,或许他一开始可能成功了,但是就像他自己所说,直到后期他自己也厌倦了的时候,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治愈这一切。
治愈他心口的伤,治愈他与袁家人中间的那条长长的间隙。
好在……他现在好像对待自己的付出有了新的看法,或许总有一天,他也会为了自己而活着,对待自己的作品有了新的意义,而不再限于想要名气的目的。
第一集播到一半不出意料地开始插播广告,袁元伸了一个懒腰,简单的抬手动作却让张重己看清了他腹部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性感且男人味十足。
“喝点什么吗?”
可能是因为心情很放松的缘故,袁元的嗓音意外的有些慵懒,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穿好拖鞋准备起身。
“白开水,谢谢。”
袁元挑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直径向冰箱走去。
张重己看着电视上花招百出的广告,脑海中却一片混乱,他抽出旁边的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却依旧感到心神不稳。
是因为袁柯住院了?还是对于往后的计划都失去了信心?还是这些日子来脑海中越来越多却始终抓不住的模糊碎片?
或许以上的三者都有,现在的张重己甚至都有了一些踌躇和对待以后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下去,以往的那些念头因为他们的感情而越来越淡薄,虽然自己每一次都说服自己无路可退,只能继续,但是真正的动力却一次比一次消极,有时候他甚至都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这重生的任务。
他是想重生没有错,但是现在关于感情的折磨比他活着时候受到的折磨并不少,张重己知道自己的这个念头很危险,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在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想要让自己排除这种可怕的感觉,却适得其反的让他更加觉得煎熬。
而且他始终弄不懂他的脑海中为什么会多出这么零零碎碎的记忆,从一次的头痛难忍到现在越来越习惯的解释,张重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有时候,张重己真的怀疑,主神的目的是否真的是想让他重生,每当身处梦境,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真相的边缘,但醒过来之后却还是发现自己始终看不清整个事情的真正面目。
张重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甚至是说可以往哪走。
冰冷的水杯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张重己回过神来便看见了袁元抿着嘴唇眯眼看着他。
“袁元?”
“一走过来就看见你在出神,”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手上打开汽水的动作却毫不含糊,随着“啪——”地一声,气泡越升越高仿佛要溢出了汽水罐口,他抬手抿了一口,张重己看见了他喉结上下滚动的动作,透着几分性感,“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让我看,现在最好什么都别想,想了也没用。”
张重己的心有些触动。
明知道对方和自己所想的不是一个起点,但是张重己还是感到了有些意外的微妙感。
他是在安慰自己吗?
可能是因为对方某些经历与自己相似的共鸣感,张重己如今面对袁元的时候比面对其他人相对于轻松一些,甚至有些让自己都理解不懂的微妙解脱感。
张重己低下眼睑喝了一口水,看着水杯中的细小水纹慢慢归于平静,突然开了口。
“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做了什么?”
袁元喝汽水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他,狭长的眸子闪过的光让张重己有些看不懂。
“袁元?”
他抿了抿嘴唇直直地看着张重己,半响后才嗤笑一声,声音低低地道:“世界上没有一条路是死路,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走,你走的就是条路。”
“……”
张重己的眼睛微微睁大,动了动嘴唇看着对方的表情随后又了然地笑了一下。
“你说的也是。”
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在对他说。
路,自己选的,也要自己走才对,只是现在,他连他自己选的那条都不敢踏足了。
“叮咚——”
门铃的响起打断了张重己的思路,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袁元,却见对方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
“袁元……”
“应该不是狗仔,”他顿了顿,将汽水放在茶几上,抿紧着薄唇,看向张重己的视线意外地有些安抚意味,“他们还没有嚣张到上门采访的地步,你先不要紧张,我去开门。”
张重己下意识地将抱枕抱得更紧,点了点头。
袁元走到玄关,朝猫眼里看了一眼,想要开门的动作却僵住了,张重己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怪异,不禁试探地出了声。
“是谁?”
袁元抿了抿嘴唇,将视线转向他,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