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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四月初的时节。南洋坎尼拉的春天其实温度已经很高了。到处绿意融融,暖风徐徐,俨然一片初夏的景象了。
安在涛和夏晓雪在飞机上就悄然换装了,换上了随身带的夏装,而安在涛更是戴上了一幅宽边的墨镜,头上还戴着一顶花边帆布帽子。天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红色的短袖T恤,纵然是熟人当面,也未必就能认出这是安在涛来。
毕竟,在官场上的安在涛穿衣服向来是很严肃很正式,很少穿色调鲜艳的休闲服,墨镜更是基本上与他无缘。
夏晓雪的打扮也很休闲和随意。一身白色的T恤加裙裤,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她紧紧地挎着安在涛的胳膊走出机场,如果不是刘彦今天亲自来接,其他人肯定认不出两人来。
刘彦一眼就认出了安在涛。虽然还隔着老远,但或许是心有灵犀、也或许是冥冥中的一种感应,刘彦猛然抬头向一对老年夫妇的身后望去,清秀的脸上立即浮现起一丝惊喜。
“晓雪!”刘彦忍住扑上前去的冲动,笑着大步走过去。喊了一声。
“小彦!”夏晓雪也惊喜地甩开安在涛的胳膊,小跑了过去。两女亲亲热热地拥抱了一会,然后才分开。
夏晓雪笑着站在了一旁。刘彦痴痴地望着安在涛,多时相思,满腹幽怨,但两人近在咫尺她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此生此身已经全部属于这个男人,再无任何更改,但这些年聚少离多,公开会面还要遮遮掩掩不能释放内心的情感……一念及此,刘彦心头也说不出是一个什么滋味,神色间慢慢浮荡着某种无言落寞的神采。
安在涛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成熟佳人。她就这样默默地凝望着自己,眼眸里的如水情深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纠缠在一起,无声却胜有声,无言却让安在涛心底感觉一阵阵的痛楚和战栗。
瞬间,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安在涛一步上前,就在刘彦的错愕间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刹那间的热度和温暖,突如其来绽放的爱意,让刘彦先是有些茫然,继而眼角滑落了两颗晶莹的泪花儿,浑身上下涌动着爱意融融和温情脉脉。
不需要语言再说什么,而也没有什么语言能够描述两人之间的过去种种、现在种种以及未来种种。
刘彦紧紧地反抱着安在涛,静静地享受和拥有着这片刻的温馨。但片刻之后,她旋即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推开安在涛,有些不好意思地歪头向旁边的夏晓雪望去。
却见夏晓雪濡若无其事地嘻嘻笑着,似是为了掩饰刘彦的尴尬,她主动走过来拉起刘彦的手。笑道,“小彦,咱们先回去……有的是时间让你们亲热呢……”
刘彦俏脸大红,嗔道,“晓雪,你再瞎扯,我……”
“嘻嘻,你不要?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夏晓雪嘻嘻笑着躲避过刘彦的“抓扯”,格格笑着向前跑去,而刘彦又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
两女闹成一团,让等候在大厅门口的司机和保镖看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个跟别人闹成一团的女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冷若冰山从来都不苟言笑的大老板刘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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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菊和刘彦在坎尼拉没有单独置业买房子,都居住在肖氏庄园里。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可以陪着肖老安度晚年。现在的这座肖氏庄园是唯一属于肖金丰的“个人财产”了,在南洋一带影响力甚强的肖氏集团包括他个人名下的很多产业,早已经被他一拆为二,转在了刘彦和孟菊两女的名下。
他唯一留下的是这座肖家上一辈人建设和传下来的肖氏庄园,借以安度晚年。当然,虽然如今的肖氏集团由孟菊和刘彦掌握,但跟掌握在肖金丰手里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肖金丰仍然还是安彦集团和念涛集团幕后的大老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但一心平平静静准备安度晚年的肖金丰,根本就不再管这些打理企业的琐事。这个老头在经历了老来先后丧子丧女之痛后已经彻底顿悟,人生短短几十年,守着一大堆钱当守财奴累个半死,何如放开放下,轻松惬意地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那么多干嘛?如果不是遇到安在涛,肖金丰原本是准备将肖氏集团一点点地以慈善公益的名义捐赠出去的。
从去年开始,肖金丰就彻底脱离了公司的管理,他甚至拒绝了刘彦专门为他设立的名誉董事长头衔,再不踏进公司一步。
他的生活很有规律,精神头也越来越足。
早上7点起床,打上半个小时的太极拳,然后与刘彦和孟菊一起用早餐。早餐后,由几个保镖和一个保姆、随身医生陪着,或者去海边钓钓鱼,或者去周边的华人社区跟一些熟悉的老头老太太们下下棋打打麻将。
中午在外吃午餐,午餐后在位于坎尼拉市区中心的属于安彦集团名下的一家酒店午休。这里有给他专门留的一间豪华套房,属于肖老专用。
午后去打高尔夫,有时也去参加一些当地人组织的公益活动。晚饭前回到肖氏庄园,由此周而复始也乐此不疲。
当然,孟菊这几天临产在即,肖老头就不再出门了,一心留在庄园里,焦急地等待着孟菊生产。在如今的肖老头心里,安在涛就跟他的儿子没啥区别,孟菊产子几乎就相当于他肖家的后代,老头子比谁都上心。
坐落于坎尼拉郊区的肖氏庄园很大。四重大院,由四个小型的别墅群衔接构成,典型的华夏古典宫廷建筑风格,是肖家两代人先后耗费巨大财力在数十年的时间里不断扩建而成,占地足足有三百多亩。
为了方便孟菊安心安全待产,肖老头亲自给刘彦下了“死命令”,腾空了其中的一套别墅,孟菊和刘彦居住在二楼,一楼则是保镖、保姆和24小时待命的七八个医生护士。
肖氏集团旗下有两家医院,如今都在孟菊的念涛集团名下。集团的大老板待产,医院岂能不上心,从月初孟菊的预产期临近开始,医院就派出了专门的医护力量常驻肖氏庄园,更是将别墅中的两间客房改装成了医疗设备齐全的手术室。
孟菊将在庄园里生产,不去医院了。这是刘彦的主意,得到了肖老头的热烈赞同。
刘彦是为安在涛在考虑,出入医院总是不太方便。安在涛在南洋没有任何知名度,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但孟菊却不同,作为念涛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她在坎尼拉是地地道道的社会名流,她生产肯定会引来不少媒体记者和狗仔队。
为了安全考虑,刘彦和肖老商量了一下,决定封锁孟菊怀孕生产的消息。而实际上。自打体型有了变化之后,孟菊就不再出现在坎尼拉的公开场合,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庄园里,除了公司的几个高管和董事,一般员工都不知道孟菊正在待产。
当然,一些个小道消息和花边新闻还是在网上流传着的。有人说孟菊嫁了一个比她还有钱的华夏商人,目前正在度蜜月中;也有人说孟菊嫁了一个美国人,如今正躲在夏威夷的海边晒太阳……
这也难免,艳名远播的女总裁,跺跺脚坎尼拉就能颤三颤的肖氏集团大老板的接替人之一,孟菊在南洋的影响力比一些娱乐明星还要大。围绕着她产生一些“绯闻”也很正常。
……
……
肖氏庄园门口。刘彦亲自开车拉着安在涛和夏晓雪从机场穿过市区直奔庄园,身后则跟随着好几辆保镖车和保姆车。大老远,安在涛就望见了清瘦的肖老带着一群人等候在门口。
肖老的身侧是安在涛的母亲安雅芝,安雅芝的旁边则是一个姿容秀美气质清纯身材高挑的青春少女。少女见刘彦的车开了过来,脸上的惊喜之色越加浓烈,她挣脱开安雅芝的手跑下了台阶,迎着车跑过去。
“竹子?!”安在涛望着车窗外的这个面目依稀像是四年前那个扎着麻花小辫的干瘦干瘦的小丫头片子,心里顿时有些感慨。
瞬间,他想起了如烟如歌的往事。转眼之间,竹子竟然出国四年多了。时光飞逝,自己不再是那个初进官场的毛头小子,而眼前的竹子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又黄又瘦的小丫头了。
“是竹子啊!”刘彦笑了笑,“小丫头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在美国呆了四年,一口流利的英语,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小竹子的样子?”
说话间,刘彦就将车停了下来。
安在涛慢慢推开车门,下车来,刚站直身体,眼前就出现了竹子那张明媚如画、因为激动而深深涨红的清秀脸蛋儿。
“呵呵,竹子!”安在涛刚想一如既往地张开双臂拥抱一下竹子,但想起她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就又尴尬地缩回手臂,改为拍了拍她的肩膀。
“哥……”竹子扬起脸,专注而静静地望着安在涛,眼角不由自主地留下两行晶莹的泪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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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朝阳的山坡下,一座青石围成的院子,两间新建的瓦房,外面草草糊了一层泥巴,院中除了有一口水井之外,再就是一堆柴火和玉米秸秆……墙壁全是用黄泥巴糊的,很多地方都暴露着草根,露出丝丝的空洞缝隙……堂屋里只有一个大水瓮,而正屋里除了一张土炕和一张破烂的桌子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蜷缩在土炕里头,靠着墙,神情麻木和怯怯地望着进来的客人。一声也不吭……
一个**的母亲,一个杀了母亲的父亲,一个穷困的山村,一座冷冷清清的院子,一个蓬头垢面的13岁少女——记忆的闸门悄然打开,竹子心神战栗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耳边回荡着那一句改变了她命运的话,“竹子,城里的记者叔叔阿姨看你来了……”
此时此刻,她不由想起了当年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背着照相机的安在涛静静站在一间黄泥土坯房里的高大身影;想起了那个蜷缩在床上、身上脏兮兮的已经几天没有吃饱饭的小女孩……那个叫竹子的小女孩,刚刚丧失了父母之爱的小女孩。
竹子的泪光闪烁。
她还想起了那天晚上,安在涛骑着摩托车在滨海城区的外环路上飞驰而过,想起了那个孤僻自卑窝在一个花坛里默默流泪的初一女生;想起了那个傍晚,安在涛冲进归宁一中的教学楼愤怒挡在她身前,想起了那个被人欺负的女生安玉竹;想起了那个早上吃她做的早饭随后送她去上学的安在涛,想起了两人在归宁一起生活的每一天每一刻乃至点点滴滴……
13岁被安家收养,如今6年的时间过去了,她今年已经19岁。昔年昔日的苦痛创痕早已被如今的幸福和情感抹平,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早已被深藏在心底的一隅被下意识地尘封起来。
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她有着美好的全新的现在和未来。
没有人能体会和了解竹子对于安在涛的感情,这究竟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和真挚无邪的感情,哪怕是她的养母安雅芝,都不会和不曾了解。
如果没有安在涛,她还是过去那个孤僻孤苦自卑自怜的黄毛丫头。如果没有安在涛,就没有今天的安玉竹。
安在涛不仅改变了她的现在和将来,还慢慢为她疗治好了心底的累累创痕。她的生身父母给予了她生命,但安在涛又给予了她的第二次生命。
安在涛在她的眼里,是一个汇聚了父亲、兄长、恩人、朋友和青春期崇拜偶像等诸多色彩的复杂“角色”,这是一份复杂而热烈的情感。
“竹子。都长成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呵呵。”安在涛柔声笑了笑,安慰道,“别哭,哭啥,傻孩子!”
“哥……”竹子还是扬着脸,专注而静静地望着安在涛,充满青春气息的脸蛋上泪痕迷蒙。突然,她嘤咛一声一头扑进安在涛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他,泪如雨下无声的呜咽着,瘦瘦的肩头剧烈地抖颤着。
在场众人中,只有刘彦真正理解一点竹子对于安在涛的情感。安在涛在竹子心里的特殊位置,怕是无人可以取代。现在不能,今后也不会。
那几年,这个孤苦自卑自闭的少女,一点点从安在涛的身上获得了新生的勇气和前行的力量。安在涛就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少女竹子凄凉黑夜里的天空。
“竹子……”刘彦叹了口气,上前去轻轻拍了拍竹子的肩膀,扯了扯她。竹子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摸了一把眼泪,从安在涛的怀抱里挣脱开,拉起刘彦的手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刘彦姐。”
紧接着,竹子又松开刘彦的手,向夏晓雪走去,脸色微红道,“嫂子,我和妈妈早来一天等你哩。”
夏晓雪伸出手去拉起竹子的手,递过一块手帕,笑道,“好妹妹,快擦擦,你看看都哭成个小花猫了哟……”
竹子红着脸接过去,背过身去擦了擦,这才回身来跟夏晓雪和刘彦并肩站在了一起。现在的竹子除了面容青涩气质清纯之外,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其实都与夏晓雪和刘彦不相上下了。
当年的小丫头,还是长大了……安在涛望着竹子亲热地跟刘彦和夏晓雪两女站在一起的竹子,暗暗感慨了几声。
旋即,安在涛大步向肖老走去,“老爷子!”
肖老哈哈一笑,与安在涛紧紧拥抱了一下,“你这个臭小子,如果不是小菊生孩子,你都不舍得来南洋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这不是工作忙嘛……”安在涛笑着跟肖老说了几句,这才扭头默默地望着一直静静等候在一旁面带笑容的母亲,低低道,“妈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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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省委机关小家属院里,陈家。
陈近南倒背着手不断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有些神思不属。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欧阳丹放下手里的杂志叹了口气,“老陈,你能不能歇会儿?你这样走来走去的,晃得我眼晕!”
陈近南干咳两声,欲言又止。
欧阳丹忍不住轻声一笑,“不就是孟菊要生孩子,你这心里跟猫抓了一样痒痒难受吧……呵呵,这终归是你的第一个孙子,你心里着急倒也正常。不过,你是高级干部,公务在身,不能随便出国,想去看看怕是也不成的。”
陈近南也叹了口气,慢慢坐了下去,却是默然无语。
欧阳丹犹豫了一下,瞥了陈近南一眼,轻轻道,“反正我在家里也没啥事,要不我替你出国去看一看?”
陈近南立即摇头,“算了,不用。”
欧阳丹想了想,又笑道,“要不然,让小锐和他媳妇去一趟?他们人在美国,过去也很方便。”
陈近南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以后再说吧。”
说完,陈近南起身大步向书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