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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吃一惊,反身便往外冲,一边冲一边喊,“备马,”
冲出庄园大门,早有家丁备好马匹在门外等候,我从家丁手中抢过马鞭,纵身跃上马背,扬鞭猛甩,马如奔雷般疾驶而出。
等我冲到江边,但见白江如练,岸边芦草青青,一叶乌篷船正自渡口处离开。
管家带着几个下仆站在渡口,兀自向乌篷船喊话,“公子留步!公子留步!”
我知道苏念辰必定在那小船上,心中大急,快马加鞭,飞速赶往渡口。等马儿赶到,我匆忙翻身下马,大步奔向渡口尽头,嘶声大喊:“辰哥哥!”
乌篷船悠然往江心驶去,舱内隐约可见一个浅翠色的背影。
“辰哥哥!你别走!我是兰儿!我错了,求你回来!”
江风扑面,将我身上衣衫吹得随风飘摇,我使出所有气力,拼命向那个浅翠色的身影呼唤,没喊几声,刚养好的嗓子又变得嘶哑。
管家满脸焦急,他吩咐下仆:“快去备船!一定要将辰公子带回来!”
我回头,狠狠瞪他一眼:“方才不去备船,现在又放什么马后炮!”转头再去看,那小船已渐行渐远。
不,不能让他离开!
我再顾不得其他,一个纵身跃入水中,施展狗刨式,拼命朝小船游去。
身后传来管家等人的惊呼声:“少爷!”
我一边奋力在水中划臂踩水,一边断断续续地喊:“哥哥……回……快回来!”
早春的江水仍带着寒气,我水性平平,兼之大病初愈,狗刨了没多久,四肢就渐渐沉重起来,身体也开始打颤。我咬紧牙,眼中只剩下那艇小小的乌篷船,冰凉的江水朝我口鼻耳目打来,我咽了好几口水,呛得不断咳嗽。
我不管不顾,一心想追上那小船,没过多久,小船已驶过江心,而我则被它远远抛下。眼看小船离我越来越远,我心中又急又痛,想要加快速度往前游,手脚却已没了气力,只能机械地划动四肢。
蓦的一个浪花打来,直将我打得沉入水中,我一慌,口鼻大张,瞬间喝了一大口江水,身子猛然向下堕去。我赶紧挣扎着挥动四肢,胸腔里却传来一阵裂痛,疼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管家焦急的声音从水面上隐隐约约传下来:“少爷溺水了!快救少爷!”
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止不住身体下沉的趋势,无法呼吸、头痛欲裂的感觉再次回到我身上,我暗自苦笑:这一幕与那夜在荷花池中又有什么分别?
当时我不死,难道是命不该绝,此时才算是我真正的死期?
罢了,反正追不回苏念辰,活着也没有什么趣味。
我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
就在此刻,身旁水流忽然颤动起来,我虽然闭着眼睛,隔着薄薄一层眼皮,却也能感觉到头顶光线忽然变暗。
我有些惊讶,勉力张开眼睛,出现在我眼前的,竟是苏念辰那张难描难画的脸。
他的皮肤在水下越发显得洁白如玉,一双眼潋滟生波,翠色衣衫随水浮动,宛如在水中盛开了一朵碧花。
他眼睛牢牢盯着我,一双手从我腋下穿出,我只觉肩颈处一轻,两手已被他架住,身体随他蹿出水面。
哗啦一声,水花大作,他抱着我一跃而起,踏上船板。
身体被他翻转过来,背心处猛然挨了一掌,我哇的一声,呕出几大口水来。
我趴在船板上又吐又咳,好半晌才缓过气来,我转头去看苏念辰:“辰哥哥……”
话音未落,脸上重重挨了一个耳光,苏念辰饱含怒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胡闹!”
这一耳光反把我原本晕沉的脑袋打得清醒了几分,我捂住*辣发痛的脸颊,低垂着头,再也不敢拿眼瞧他。
方才我一心只想追上小船,求他留下,却忘了如今的自己哪里有脸再出现在他面前。
苏念辰只骂了那一句,便再也没有说话。江风自耳畔呼呼而过,远处水鸟啼鸣,除此之外,我只听得见水珠从苏念辰湿透的翠色衣衫下摆一滴滴坠落到船板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
我身上还没有气力,只能瘫坐在船板上,眼睛盯着苏念辰脚上湿透的白色鞋袜,心头惴惴不安。虽然不敢抬头,我却能感觉到有两道灼灼的视线钉在我头顶,我头皮发麻,头垂得越发低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微得若不可闻的叹息传进我耳内,下一刻,苏念辰抬脚越过我,径自走进舱中。
只听他吩咐摇桨的船夫:“折回去,送他上岸。”
我一愣,忙转头:“那你呢?”
刚对上他视线,我就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只见苏念辰一双眼冷如冰刃,便与那一夜让我落荒而逃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仿佛被他冰冷的视线在心口上戳了一刀,尖锐的刺痛自胸口蔓延开来,我呆呆地看着他,眼前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泪雾,眼睫轻颤,泪珠便顺着面颊滚了下来。
“你……你……”我刚从冰凉的水里被捞出来,江风一吹,身体更冷得打颤,说话间也带着颤音,“你能不能别走?”
苏念辰别过头去,既不看我,也不说话。
胸口的疼痛越发剧烈起来,我捂住心口,重重喘了几口气,才颤抖着嘴唇说:“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我会改的,我保证再也……再也不做那样的事了!还有……还有我娘,我会去告诉她,告诉她不是你推我落水的,你是被冤枉的……你别生她的气,也别……”
我想说“你也别生我的气”,但话到喉头哽住了,张口结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自幼被父母宠爱,骄纵任性地活了十二年,本来就没有什么刚强坚毅的品格,如今心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伤心酸涩,只呜咽了两声,便再也忍不住,伏地放声大哭。
小船轻摇,沿路折返,惨白着一张脸的管家在渡口遥遥相望。
我哭了一路,苏念辰却恍若未闻,他浑身湿透,乌黑的发稍不断往下滴水,他也不擦拭,就这么坐在舱内,仿若一尊木塑石雕。
他从来没对我那么冷漠过,这两年来,别说我流泪,就算我眉头皱上一皱,他也要即刻赶过来嘘寒问暖,生怕我磕了碰了。
但如今,我哭得嗓子都哑了,他却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眼看小船就要靠岸,我心中一股既痛且悲的浊气涌了上来,我抓住船沿,奋力站起身,瞪着苏念辰:“你是不是一定要走?”
苏念辰仍旧如一尊木塑石雕,动也不动,话也不说。
“好,好。我知道你再也不愿意原谅我了,我……”我狠狠一咬牙,转身便往外跳。
船外,江水流深,波涛翻滚。
管家尖声惊叫:“少爷!”
一只手及时伸到,拉住我胳膊往后一扯,我摔倒在船板上。
我自然知道苏念辰不会真的忍心让我跳入江中淹死,心头一喜,“辰……”
啪啪两声,我脸上挨了两个耳光。
苏念辰这两个耳光不像方才他打我的第一个耳光那样留有余地,手劲又重又狠,显然是动了真怒。
我被他打得趴在船板上,耳际嗡嗡作响,半晌撑不起身来。
此时船身轻轻一震,管家的声音已近在身前:“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我抬眼一看,船头已靠在渡口,管家一步跃上船,将我从船板上扶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查看我周身上下,眼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转头看了苏念辰一眼,叹了口气。
我两边脸颊早已疼得麻木了,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一张脸已然又红又肿。
管家对苏念辰道:“还请公子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苏念辰淡淡地说:“成伯,你带苏慕兰回去,我自有我的去处。”
我听他竟然连名带姓称呼我为“苏慕兰”,心头又是一痛,一时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气力,一把将管家推开,反身冲上去,死死抱住苏念辰,嘴里大喊:“我不回去!你要是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你一起,你别想抛下我!”
苏念辰皱起眉头,提起我后襟衣领便要往外扔,我脚下使出千斤坠功夫,死命抱住他的腰,手抓着他腰间束带,两人一个拽一个抱,我耍无赖功,倒也没让苏念辰占到便宜。
苏念辰生气了:“放手!”
“我不放!死也不放!你有种再打我啊,你今天打不死我,就别想离开这里!”
“你!”
管家看得直叹气,他对苏念辰说:“辰公子,少爷如此兄弟情深,你难道真的忍心弃他而去吗?”
听到“兄弟情深”四个字,苏念辰身体一僵。
我正牢牢抱着他,自然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我心头一凉。
兄弟,正是我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兄弟,逼得他非离开不可。
我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宋郁捂脸:天啊,我以前竟然是这样一副操蛋的德行,我要去死……
司意兰摇扇子:会吗?我觉得以前的你比较可爱~~
苏慕兰:喂,作者,我有那么衰吗?
作者:在你变成宋郁之前,你一直都是那么衰的。
苏慕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