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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却说乾元帝,虽则冯紫英说道唯有承乾宫跟延禧宫宫人出入频繁,但是,延禧宫里奴才都在苍震门之内打转悠,且都陆续回宫,唯有承乾宫抱琴被人瞧见出了承乾宫,上了御街,随后,竟然再没人见过抱琴,似乎此人消失在御街之上了。
当然,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抱琴有古怪。或许,她是发觉了宫中眼线,刻意隐藏了行径。一个人若是藏头露尾,十拿九稳不是去干好事儿!
乾元帝默默地坐在肩舆之上,心中几乎已经认定了元春就是始作俑者,不过,乾元帝耳旁一直想着冯紫英之言:如此一来,圣上就没那么愤怒,就可以平心静气的处理问题了。
乾元帝以为冯紫英言之有理,无论如何,这事儿必须查实,元春跟了自己也有十几年了,从懵懂少女成了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妇人,这些年来对自己可谓尽心尽力,一路走来实在不易。
且这元春行事一贯谨慎,手腕隐秘果决,这一次如何轻易就让冯紫英察觉端倪?
这事儿有些不合情理!
思及此处,乾元帝终于平静下来。
及至进了承乾宫,乾元帝已经可以摁住了质问元春的冲动,却也没什么好脸色。
乾元帝黑沉着一张臭脸,进了承乾宫。
元春早早的等候在大殿门口,一见乾元帝,满面含笑迎了上来:“臣妾给圣上请安,知道圣上这些日子忙碌,方才听到奴才通报,臣妾有些不敢相信呢!”
乾元帝今日没有往日的温情,背着一双手,根本没理睬元春伸出的玉腕。
实在是乾元帝跟元春的情分不同,他恼恨元春背叛算计,却也不屑于与之虚以委蛇,元春倘若暗中窥视,阴谋算计,那么,彼此情分也就完了。
再与之斡旋,无异嘲讽自己年轻的岁月。
自从跟了乾元帝,乾元帝便从未跟元春摆过臭脸。当然,元春也了解乾元帝,乾元帝从来不能容忍欺骗背叛,一旦给人定罪,要么直接下旨裁夺,一如当初的丽贵妃,连最后一面也省了。要么心中恨极了,则会率性而为,亲手指着你的鼻尖骂一顿,才能出气。元春可是亲耳听过乾元帝如何怒斥废后徐氏与淑妃骂得狗血淋头。
如今,乾元帝来了承乾宫,虽然面色不善,却没有跳脚斥骂。
元春心里依然慌张,却已经看到了希望,事情尚未坏道不可收拾的地步。
元春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笑得娴静温柔。
乾元帝沉脸坐着,接了元春亲手递过来的茶水,却并不饮用,他拇指下意识拈着胎白瓷茶盏的边缘,眉峰微皱,眼睛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盯着元春的眼睛。
元春心中有病,自然有些心慌意乱,却是她多年浸淫后宫,知道此刻不能退缩,故而,迎春使出杀手锏,她笑盈盈的瞳子跟乾元帝对视,脑海中却放空了思绪,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傻呵呵的笑着,似乎乾元帝脸上生了蜜,把她眼睛黏住了。
乾元帝再次皱眉,元春的眼神很镇定,看起来也很正常,似乎除了懵懂茫然之外,并无任何紧张慌乱神情或者是被戳穿了阴谋害怕之色。
乾元帝疑惑了,难不成自己冤枉了元春?
可是,整个后宫之中唯有承乾宫抱琴行踪诡异,眼下还不知所踪又怎么解释?
抱琴可是元春的心腹,自从元春进宫,二人形影不离,元春封妃之后,抱琴自然而然成了元春眼前的红人,乾元帝每次前来承乾宫,元春主仆总是成双出现。
而今,乾元帝做了半晌,上茶的却换成了另一个丫头紫墨。
乾元帝心里滚水似的翻腾,他是真心希望自己猜错了,或许下一刻抱琴自己个就走出来了。曾经陪伴他走向辉煌的五个女人,如今只有元春硕果仅存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乾元帝摸摸手上扳指,眼眸一眯,扳指戴久了,似乎有了感情,怎么戴怎么舒坦,换戴其他别的,总觉得不合适。
乾元帝是个念旧之人,秀女虽然鲜嫩,也不乏容颜美艳者,让乾元帝上心的却少。一如当初的杨瑾瑜,出视觉的新鲜奇特,太后娘娘一番道理下来,慢慢的也就撂开手了。
乾元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发一言。
时间越久,元春的面色有了裂缝了,她焦急起来,倒是怎么样呢,找到抱琴没有?心里难免埋怨迎春,不管找得到找不到,总要给个信儿啊,让人这般干熬着算什么?
元春心里只觉得一时难捱一时,心里的防线差点被乾元帝攻破了。
恰在此刻,外头传来了婴孩特有的咿咿呀呀,元春闻之差点落泪:二妹妹也,你总算就是来了。
乾元帝闻之眼眸一亮,不自觉勾了勾嘴唇。
四月天气,佑哥儿福姐儿身上衣衫已经换成了夹袄,已经七八个月的佑哥儿长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一双眼睛梭子似的四处观瞧。
兄妹两个着重点很是不同,福姐儿最爱看姨娘跟母亲头上的钗环,光耀闪烁,叮当脆响,甚是有趣,小丫头蹬着藕节似的断腿儿,身子一拱一拱,小手直往母妃迎春头上招呼,只可惜,他人小腿短手也小,那里能够如愿呢?
小丫头急得咿咿呀呀,激动之下,口水跟牵丝儿的蜜糖似的,亮晶晶的滑下嘴角,汇入脖子下头的嘴兜里。
奶娘急得满头汗水,想要强性摁住公主,却又怕公主啼哭起来皇上怪罪。
佑哥儿这边却是一进殿堂就瞧见了自己个金光闪闪的皇帝老子。顿时小手招招,一双丹凤眼笑成豌豆角儿。当然,佑哥儿也正在生牙齿,嘴巴痒痒有些不管风,一笑之下,跟他公主妹妹一般,堂堂雍亲王嘴角滑下两条银光闪烁的口水来。
乾元帝见儿子金殿就跟自己招呼,顿时心中大喜,瞬间,乌云散去,阳光明媚了。
乾元帝伸出手来,佑哥儿也是断腿儿直蹬蹬,似乎想要自己个跨到父皇怀里去。
奶娘哪里敢松手,她不敢禁锢佑哥儿招手,只好紧紧佑哥儿屁股腰,佑哥儿想要换人抱受到阻碍,竟然把自己整个身子掉了出去,小手招招的活脱脱一只学飞的乳燕。
佑哥儿急得小手乱晃,身子一拱一拱,似乎要从奶娘怀里挣脱出去,却是哪里挣得脱。
乾元帝见佑哥儿这般心切,一颗心顿时化成一滩水。
王全在一边瞧着只牙疼:这没眼力劲儿的狗奴才,虽则抱孙不抱子,可是,圣上而今多大岁数呢。四十不惑而得老来子,抱一抱有能怎的?好容易圣上面露霁色,却被这两个笨拙奶娘给破坏了。
乾元帝眼睛盯着奶娘跟儿子,奶娘的眼睛去盯着迎春瞧。迎春凯可是不管这一套老轨迹,亲手接了儿子递给乾元帝:“父皇抱抱,只是,咱们不能磨牙咬人,不能胡乱抓东西哟!”
迎春喜欢跟龙凤胎朋友一般交谈,虽然他们暂时不能明白个中道理,但是,迎春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一如他们老子乾元帝一般长大,被带走,独自一个人被丢在一个荡悠的悠车呢,定时喂养,除此之外,再难与人交谈,直到他们自己能喊能叫为止。
龙凤胎被天后年呢特许,并不曾被带走让别的养母养育,或者是丢进南三所让太监伺候,龙凤胎一如元春的,自笑养在延禧宫里,尤其特殊的是,迎春坚持给龙凤胎喂了头奶,以便增加婴儿的抗病能力,这个时代婴儿成活率实在太低了。
虽然迎春有空间作弊,可是,她没试过,灵泉对婴儿的作用,也不敢拿龙凤胎脆弱的生命做实验。
虽然奶娘一直吃着灵泉浇灌的菜肴米饭,可是,迎春从来没有让龙凤胎直接食用过。
迎春还会一如现在育儿,每天固定时间给龙凤胎讲故事,抚摸婴儿脸颊与肚皮,养成了龙凤胎活泼的性子。
乾元帝每次去延禧宫,佑哥儿都会不懈的努力,只是他招招小手也有三个月了,今日却是乾元帝第一次回应。
迎春勾唇,乾元帝这是不是也在排揎孤独呢?
双胞胎都有共同爱好,福姐儿这里就爱你哥哥爬进父皇怀里去了,她自己个珠钗没捞着,哥哥已经将父皇手里的象牙念珠捞进手里了,正在乐呵呵,要往嘴里喂。
福姐儿顿时不乐意了,学着哥哥样子,整个身子探出去,冲着自己个母妃招手,嘴里唔哩哇啦鸟语,至于说的什么,谁也不知道了。
别看福姐儿小,却十分跋扈要强,哥哥被人抱起来了,她绝不会再躺着了,哥哥小床跟前有人围着,必须也要有人围着她说笑,否则,小丫头就会的哭得地动山摇。
豆丁大的孩子不能打,说不通,迎春只好跟兄妹们八个奶娘约法三章,要么一起报,要么一起丢在炕上悠车里面,情探举止之间,更是不能有偏心佑哥儿,嫌弃福姐儿之言辞举止。
这般时候,迎春只好如法炮制,将福姐儿也塞进乾元帝怀里头,小丫头不说自己个在父皇圣上寻摸个感兴趣的东西据为己有,而是反头就跟哥哥斗上了,伸手就抓哥哥手里念珠,下一个动作就是直接往嘴里塞进去。
佑哥儿得了新鲜东西,正在好奇,福姐儿便参合进来吵嚷,两人一人一只手串珠都不放,兄妹都是单手抓住,各自使力都往自己怀里拽,瞬间,室内一阵嘀铃铃脆响。
迎春看时,象牙雕刻镂空珠串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