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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回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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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气已经过了秋分,白天渐渐变短,等他们从玄真观中走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天很快的就黑了下来。
一路上三姑和张双妙边走边商量着什么,依曾默默的跟在后面,她此时此刻的全部心意,都在想着老道人那里发生的异象,到了此刻她还认为那只是一个梦境,至于其中的事情,她就是打死也不肯与他人说的。
一到家中,依曾赶紧找了一条红绳,把这个扳指拴上,套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面,虽然有些鼓鼓囊囊,可这么珍贵的东西,毕竟不能戴在手上,还是戴在脖子里比较保险。
见姑父刘长顺已经回来,正和姑姑忙着说话,还没有注意自己。依曾灵机一动,又重新跑回屋里,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希望在道观里的那个金星满天的情景还能再现。
“那种感觉可真好啊!好像自己置身于浩瀚的星空,每一颗星星都流动着,又像是一条金色的河流。”因此心中暗暗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异的念头呢?可有些事却又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发生,好像自己和它们只见有什么联系。
在这样脑海中纷踏出许多的情绪,依曾一时心里平静不下来,再也没能回到那个令她震撼的场面,难道那真的只是一个幻觉?依曾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脖子里扳指凸起的地方,忽然脑海中一静,出现了一片黑暗,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心,有一颗小小的、金色的米粒大的种子,正在发着微光。
依曾心里一喜,果然那那个东西还在。可这个小小的种子在她的脑海中,这将意味着什么呢?依曾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唉!还以为自己是个高智商的人,原来人世间还有这么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依曾一向不爱钻牛角尖,还是等有了机会问一问那个老真人吧?
这事依曾听见姑姑喊自己吃饭的声音,急忙从屋里走出来,刘长顺显然听说了扳指的事情,依曾从衣服里面把它拉出来,让姑父看了看。刘长顺知道这不是俗物,就这依曾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也唏嘘不止。
几天后,依曾陆续收到了两封信,其中有一封是父亲张铁山写的,另一封信居然是母亲安海珍写来的。父亲在信中写道:“依曾,自你出走后家里焦急万分,虽然知道你现在在姑姑那里,可是你的学业千万不能耽搁,学校里已经托玉秀来问过好几次了。你奶奶也谢绝了支书家的提亲,至于毒害鸭子的事件,王耀宗家里已经赔偿了一大笔钱,足够我们赔偿贷款的,你还是尽快回来吧!奶奶为了你的出走已经自责的生病了,义刚、依然和我,也很想你,望你速归!”
母亲在信中居然也写道:“依曾,虽然这些年我没有生养你,可在我心目中,你的地位是别人不可代替的,你不是一个平常人,你以后会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只有一点,就是好好读书,至于上学的全部费用,你不用再操心,我家已经商量好了,由我们全部给你出,望你见信后速回!”
依曾曾经冷漠的心开始有了一些温暖,这几个月来的不断变故,让她觉得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是这世上多余的人,尤其是在光明小区被外婆赶出家门的一刹那,她连死的念头都曾有过。
那个时候,什么亲人、什么关怀?在她眼中只是一个笑谈,她只想躲开这些事情,在一个静静的过上一段时间,可是当亲人的音容笑貌不断的出现在她的睡梦中,她知道自己并非铁石心肠,这些事是不会轻易的忘记的。这两封信的到来,无疑如同发酵剂一般,回家的想法在心中越来越强烈,竟然有些归心似箭了。
张双妙夫妻把依曾这两天的变化看在心里,这两个月来,他们不止一次费尽口舌的劝说依曾回去,可得到的只是依曾冷冷的回话,“你们就那么盼我嫁给支书的儿子,我在这里又不是白吃你们的饭。要是你们嫌弃我,我马上可以走的!”吓得她们从此再也不敢提及。
“细妹子,你爸妈在信里都给你说了些什么?”张双妙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不但再触依曾的霉头,这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平时也挺安稳的,可是遇见自己不同意的事,竟然独自一人跑到几百里以外的省城来找她,只这份勇气,就让人惊叹。更何况这孩子一心扑着自己来的,自己能把她赶走吗?
硬的不能来,只能来软的,所以这些天她经常写信给家里沟通,先说服她的母亲依曾不想嫁给王文乐的事,又寄了些钱让他们把支书家的婚事给退了,接着又跟他们出主意,如何让依曾回心转意,在这双管齐下的基础上,依曾明显的有了回家的意愿。
听姑姑问及自己,依曾也没有隐瞒,把父母的信都拿出来让张双妙看了看。张双妙看依曾的表情有些欣喜,就顺着依曾的口气,假装叹了一口气:“唉!我们家就数你上学聪明,可在城里没有正式户口是不能上学的,我这些日子里也寻思着,要是让你做起了这小贩,岂不是把一颗明珠埋在了土里?”
接着张双妙语气一转,一脸欣喜状,“这下好了,现在你奶奶和你爸终于想明白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想包办婚姻?其实你们不明白大人的苦楚,还不是为了怕支书为了贷款的事遏制咱们家。听说你妈给了你家一部分钱,你爸把那些贷款也都还上了,咱再也不怕什么啦,要不你还是回家读书,等到假期郁闷了,再到姑姑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依曾知道姑姑的苦心,甚至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依曾并不是一概不知的,她只是不想轻易的妥协,一想到王文乐那张猥琐的嘴脸,依曾的气立刻就不打一处来,要想让他嫁给那个小子,门都没有。如果家里坚持,她宁愿离开那个家。
如今自己最为关心的一件事已经解决,家里的点点滴滴立刻像飞蛾扑火般向她头脑中塞过来。这事她不由得暗暗怪自己太冲动了,奶奶那么大的岁数了,经历了一系列贷款、鸭子出事的事情后,难免头脑会有些糊涂了,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是情有可原的。既然现在不逼着自己嫁给那个可恶的人,奶奶平时对自己的宠爱也立刻用上了依曾的心头,还有小妹、大哥、爸爸,这些人的音容笑貌不断的在面前闪现,依曾再也不能自持,泪水一下子模糊了自己的双眼。
既然决定了的事,依曾也不含糊,她告诉姑姑,明天就想回家。张双妙和刘长顺一听又是欣喜又是心酸,欣喜的是依曾终于愿意回家了,可这两个月来的共同生活,让这两口子也很喜欢依曾,不只是依曾乖巧懂事,更主要的是在短短的两个月里,这个有主见个性的细妹子,就跟他们找了一条生存之路,虽然发不了大财,可比起以前给人打工的日子,可真是强了不少。不光是收入增加了,最主要的是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不用再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对于依曾,他们还有一种依依不舍之情。
刘长顺急忙去买车票,有一趟车是晚上的,等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能到了淅川县县城,到了下午的时候,依曾就能到安然家了。可是去得晚了,只买到明天晚上的车票。依曾一想正合心意,自己恰好还有疑问要问玄安真人,这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只是她不想任何人知道。
可这一次张双妙可不放心侄女一个人回去,她决定先找几个帮工,帮丈夫料理这包子铺的生意,自己说什么也要把侄女送回家去。
可是当依曾第二天偷偷来到玄真观的门口,这是庙会早已经结束了,这里又恢复了往昔的清静与安宁,门前有两个小道士在门口躬身站着,不是对来往的香客念上一句道号。由于庙会刚过的缘故,香火依然络绎不绝,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依曾正在犯愁自己一个孩子怎么能够进去,这时身后来了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手里拿着香烛贡品,依曾顿时来了主意,悄悄的跟在两个人身后,想汇进里面去。
两个老太太岁数大了,腿脚有些不利索,走路慢吞吞的,还絮絮叨叨的拉着家常,走了好一段路,依曾才听清楚了个眉目,直到两人在说这玄真观里的事。
“唉!真是一位活神仙啊!没想到竟然这样就去了?”一位老太太说着本地方言感叹着,另一位也用普通话接口说到:“是啊!玄安真人苦修多年,又长期在外云游,据随行的人说他多年没吃五谷杂粮了。他曾到过东海的蓬莱仙岛,也曾到过西面的峨眉山,至于南面,据说都去过海南岛,北方的天山、西藏都曾云游,访道求仙,道法高深,据说是中国道教学会里也曾请他主持大局,可他潜心修道,推了这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一位老太太显然是个文化人,说起话来也是文邹邹的,开口就是长篇大论,而且说出来的话很多人都是闻所未闻。
本地方言的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嘴上说道:“李大姐,就连你这消息灵通的人还不知道真假,我们平民老百姓更到哪里知道去?这人老了都愿意落叶归根,难道是玄安真人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所以这才从外地回来,可谁想到这回来还没有几天,竟然就圆寂了。”接着两位老太太竟然停了下来,两颗头都快碰到一起去了,小声的说着什么。
“什么?”依曾的心里咯噔一下子,这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又是想找真人问个明白,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离去了,依曾的心里顿时感到空落落的,难道是那天,真人为自己打通意界的时候,耗费了心力,这才导致他这么快的离开人世。
依曾心里忽然有了这个念头,她的眼前又出现玄安真人那张疲倦的脸,她的心里自责起来,眼泪很快的弥漫出她的双眼。前面的一位老太太正好回过头来,见依曾泪流满面的样子,不由觉得奇怪,好言劝道:“小姑娘,在道观这清修的地方,是不许哭的,有什么事情还是快回家吧?”
可依曾置若惘然,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魁祸首,玄安真人对他有大恩,说什么自己也要在去瞻仰一下遗容,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顾别人的眼神,大步朝玄真观跑去。
“小施主请止步!”就在依曾刚从那两位肃立的小道士身边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位开口把她拦下,依曾这时才看清楚,这位神色肃穆的小道士正是玄安道真人身边的清风。
“小施主,你不必去了,师祖他老人家早已经坐化了。他知道你还要来,让我告诉你一句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今后还要历经劫难,才能步入正途。望你好自为之!尤其是还提到了一个什么三年之约,说那枚扳指你千万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示人,切记切记!”清风对着她徐徐说到,可听在依曾耳中,却如同天籁之声。
从玄真观回来,依曾一直是情绪不好,看在张双妙夫妻眼里,还以为是依曾对她们特别依恋,依依不舍呢!两个人对这个侄女的喜爱更是添了一层。
帮着一切都料理好后,当晚刘长顺就把依曾姑侄俩送上了南下的火车。想想当初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阴雨中北上,依曾这时甚至有些惊诧自己当时的勇气了。姑侄俩一路上续着话,依曾不知不觉中,枕着姑姑的肩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