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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熹的脸上没有划伤,纵是如此和龄也擦得分外小心仔细,这让她情不自禁回忆起当初在关外沙漠里遇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泊熹也是这般狼狈,浑身都是伤,就好像从血海里历尽沧桑走出来。和龄把帕子反着叠起来,露出干净的一面继续由上至下为他拭去脸上的血迹,帕子抹过的地方露出他白皙的皮肤,他的虚弱和苍白也显露无遗。
她心疼他,擦着擦着自己抽泣起来,吸鼻子的声音引得本要装睡的他掀开了一道眼缝,“你哭什么。”
和龄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哭鼻子,忙抹干净眼睛道:“我没哭,我就是眼睛里水蓄的太多要释放出来… …”
她举着帕子的模样实在可爱诱人,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装两只长耳朵就是他打猎的时候常见到的兔儿了。
泊熹抬手在她眼角揩了下,指尖沾上一颗透明的泪珠。
他看了看手指,不知在想什么,隔了片刻缓缓道:“别出声,让我睡一会子。”
话犹未已,突然感到肩膀发凉———
和龄把泊熹的右祍褪到了他肩膀上,冰凉凉的手帕子在他光滑的肩头撸过去,来回好几遭儿,她张了张眼睛道:“别呀,等我帮你粗略擦干净身体再休息,”她眼睛在他肩膀上瞟了瞟,嘟哝道:“反正我现下无事可做,你别害羞,也别紧张,我会快快的擦完的!”
泊熹身上的疼痛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伤口累叠着伤口,他并不打算让她看到他身上的伤。泊熹单手拢上衣领,漠然地看一眼和龄,“边上待着,别出声。”
和龄没法子,只好一边看着泊熹一边唯唯地把帕子放进铜盆里清洗,污水瞬间染脏了半盆水。她适才为他擦脸和脖子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脖子上狰狞的一条长长伤痕,她看着都疼,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打从她见到他起就不曾听见他喊一句疼。
都收拾完了,和龄就趴在窗户上透过缝隙往外觑,马车在街道上行驶,她认得路,知道再过不久就到城门口了。
出城原该是一桩难事,不过料想现在这时候诏狱应当还没有发现泊熹越狱这事。
暗道显见的不是谁都知晓的,泊熹曾是锦衣卫指挥使,他知道暗道和龄一点儿也不奇怪。她点了点下巴,估算着哥哥回王府的时辰,想到接下来的发展心里担忧起来,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会出现,就忍不住问道:“泊熹,我们出城后要去哪儿呢?”
他却无暇回复她,方才一路疾走身上多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什么似的,脾气便不大好,拧着眉头让她闭嘴。
和龄没注意到他额角的冷汗,只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她实在无计可施,就抱着膝盖坐到了车厢角落里,眼巴巴盯着他,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看一看自己。
关城门前他们的两辆马车顺利出了城,冬日里天黑得快,他们虽急却委实不适宜赶夜路,一则是泊熹的伤势需要停下来简单处理一下,二则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兴许追兵会连夜在城内搜查,或出城向远处追捕,总之,他们此刻借宿在城外就近的小村庄里是个不错的主意。
笃清下马车后同念绣两个一唱一和,念绣又扮作了温婉柔和的普通姑娘,笃清是夫君,她是他的小娘子。马车里下来的和龄和泊熹是一对儿兄弟,总而言之,他们四个都是一家子,从外乡来京城投靠亲友,不想到时城门已经关了,走投无路之下才寻来投宿。
那家老乡还算老实巴交的,站在篱笆外借着纸灯笼的光略微地打量他们几个,准备同意下来,没想到他娘子却突的一掀布帘子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陪着笑道:“唉哟!实在对不住您们几位,您看您们都是外乡人,这…我们不知道你们来路,也怕招惹是非不是?”
明面儿上意思是怕惹事不愿意他们借宿,其实话意是松动的。
城外的乡村不是深山里真正没见识的小乡民,他娘子一瞧来借宿这几人便估摸出他们有银钱,尤其是后头扶着他兄长那位小公子,简直是个玉人儿,黑灯瞎火儿的皮肤还透出一层釉瓷般的白来,不定就是哪家有钱人家的。
等闲他们夫妻两个一年进项才多少?这四个要投宿可以啊,白住却不能够。
笃清几个都是水晶心肝,哪儿能不明白呢。笃清就伸手向袖里取出一包碎银子递给老乡———这绝对是多给了,够他们家好几年的花销了。
笃清道:“正因我们是外乡人如今才要求个方便,你们看现在天都黑了,我们总不能马车里睡一夜吧?行个方便!”
老乡怔愣愣的,他娘子却反应迅速地把钱袋子揣进了自己袖兜里,笑出了满脸的褶子,“您太客气了,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需要人帮衬的时候,我们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从没有推辞的道理!”
她一头说,一头把人往小院子里领,指了指西边两间矮房道:“我们家地方不大,目下只空出那两间屋子,”她视线在他们脸上看过去,笑意盈腮,“也是巧了,得亏你们一行四人,一对儿兄弟,一对儿夫妻,正好了,不然还不够住呢!”
笃清和念绣面色同时有僵硬的迹象,老乡娘子这话说的,显然他们是“夫妻”就该住在同一个屋里睡同一张床?
好像很有道理… …
淳则帝姬现今儿是女扮男装的小公子,总不能自己和大人睡在一处,却叫乡民看着他的“娘子”跟别的“男子”同睡一屋吧?
老乡和笃清念绣交流的时候和龄正神游天外,直到被安排着和泊熹一同进了屋,她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要和他孤男寡女地睡、同、一、间、房。
泊熹有没有想法她不知道,且他还受伤了,便是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和龄脑海里却浮现出他柔滑的肩膀和凹陷下去的锁骨。
她吞了口口水,眼角瞄见泊熹在老乡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坐在了床畔,他开口道:“劳烦了,替我打一桶水来。”
那老乡为人挺实诚,应下便出去了。
因着光线昏暗他并不曾瞧清泊熹的衣着和身上血渍,否则怕再憨傻也会疑心,和龄在自己的百宝袖兜里掏阿掏,掏出一只火折子,她撅着嘴吹了吹,吹出火星子后便找到了墙角木头方桌上的煤油灯。
这木头桌子缺了角,好在还算干净。
和龄叹了口气,点亮煤油灯后踅身道:“今夜我睡地上吧,你身上有伤,我让着你是应…应该的… …”
她因为瞧见了他堂而皇之背对着自己换衣服的模糊背影而结巴起来,男人劲瘦结实的腰背化作一抹剪影,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很快便掩在了崭新的月白中衣里。
和龄脸上充血一样地红了,她双手拍拍脸颊,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忽听泊熹悠扬醇和的声音响起,“弟弟,去向老乡娘子要一床被子来。”他低头眯眼瞧了瞧床板,提醒道:“还有床…实在太脏了。”
和龄巴不得出去,只不过前脚才跨出门槛后脚老乡和他娘子就一齐进来了。
老乡放下水桶,他娘子也把才烧熟的热水放在桌脚边,“冷水在院中井里,需要多少你们就自己去打,我给你们兄弟俩取棉被去,”她边走边絮叨着,“这天儿晚上更冷啊,可仅剩下两床被子了,那边小夫妻俩一床,这边兄弟俩一床———嗐,凑活着一夜吧!”
不多时,念绣就过来帮着和龄一道儿整理起他们这间屋子,上上下下擦了个遍,床板都快磨掉一层皮,它可能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这么干净过,得到了新生。
泊熹点头满意后念绣才往床上铺床褥,摆弄被子,和龄在边儿上瞧得手痒痒却一直插不上手,念绣压根儿不许她碰他们大人的被子,大人的枕头,气得和龄想挠墙。
笃清拎着冷水和药箱里拿的创伤药从间壁过来,说是要简单处理一下泊熹的伤口,对和龄道:“…这个,您留在里头到底不方便,先出去吧。”
他对她还是很客气的,和龄知道笃清是瞧着泊熹的面子,她点点头,知道处理伤口要脱衣服,她一个黄花大姑娘留在不成体统,便抬步向外,走着走着猛地回过头看着念绣和笃清,却道:“你们两个,谁为你们大人处理伤口?”
念绣脸色微微变了,“干你什么事,叫你出去出去便是。”
和龄一想不对啊,念绣这分明是要留在屋里揩油嘛,她又不傻,见状便捡了方桌前的长凳子坐了下来,摇头晃脑道:“其实吧,处理伤口我比较在行,那什么,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要是人家老乡疑心咱们就不妙了,你们小夫妻还是快回屋自歇息去,这儿放着我来———”
念绣被噎得脸红脖子粗的,和笃清对视一眼,双双红了脸,笃清轻咳一声,“大人,您看… …?”
他们说话的工夫泊熹自顾自解开了衣带,他走动时长长的白色带子垂到了膝盖上头,摇摇荡荡。
泊熹不想和龄见到自己浑身的伤,便伸出修长的食指指了指和龄,想叫她出去,谁知无巧不巧那老乡和他娘子又到了门外,这回却没进来。
老乡道:“几位一路劳顿,我们收了银子就不能不干实事儿,不知您们都用过晚饭没有?我们乡下地方虽是粗茶淡饭,倒也爽口。”
他们在车上都吃过干粮了,这会子都不饿,也不必吃晚饭,笃清走出去婉言相谢。
“夫君”都出去了,“娘子”哪儿能留在里头,念绣便也不情愿地跟了出去。
他们在外头和老乡夫妇周旋,和龄瞧准了机会“嘭”地把门给关上了,还很机智地插上了门闩。她做完了拍拍手,向外头老乡扬声道:“我和哥哥要睡了,你们都早些回房安置吧!”
外面怎么样了和龄不知道,里头泊熹的表情她却瞧得比较清楚。
她抿抿嘴,也不去管他用什么眼神看自己,兀自蹲身去拎那装冷水的木桶,勤快地把冷热水兑在一起,还用自己的手试水温,等调好了,就站起来道:“泊熹你来,水现在温度将将好,又不烫又不冷,我帮你稍微把身上擦一遍,然后我们再上药。”
他眉心隐约揪了起来,侧过身半拢着衣领,蒙昧的光影跃进深邃的眸光里。他看着她道:“别胡闹,去叫笃清进来。”
人就是这样,偏不让你做一桩事的时候你还就偏要做了。
和龄把嘴巴一撇,“我不,我就不。”
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了装有奇效药丸的青葫芦瓷瓶,“你先脱衣服,我这儿得先把药现磨成粉末儿,等等啊,我很快就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泊熹:“.................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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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有木有觉得妹子有个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她从前两章开始已经从里面拿出了令牌、匕首、银票、金银锞子、青葫芦瓷瓶... ...=-= ! 可能还会有更多... ... ... ...没办法,出门没写带了包袱,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