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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熹视野里的纯乾帝面目较往常严厉许多,眼下却泛着淡淡一层青黑,像水墨画上氤氲开的浅淡墨痕。
皇帝气色不好,这是瞒不了人的,泊熹和密果儿的视线短暂交汇,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下下巴,泊熹心知计划一直在进行,暗暗放下心来。皇帝的命他不能够不取,否则将来无颜面对地底下的父母和闻人氏宗亲。
至于和龄,他自然要她,姬氏若还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便唯有她了。
泊熹跪得铮铮然,眉目清正,回禀皇帝道:“皇上慧眼如炬,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微臣心仪者,确实为淳则帝姬,并无他人。”
周围响起细微的喧哗声,皇帝面色不改,和龄却全然不曾料到泊熹会说出来,而且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她除了吃惊,内心里更多的还是喜悦,喜得有尾巴的话这时候一定翘起来左摇右摆了。
仪嘉帝姬咬碎一口银牙,她和在场大多数人一样吃不准皇上这时候问出这样的结局来意欲何为,怎的像是要修改婚旨似的?!君无戏言是说的假的么,怎么能这样?
毕竟只是猜测,仪嘉心里有想法也不敢贸然说出来,她害怕父皇本来没这个想法反而被自己给提醒了。心里更是伤心难过,枉她一片真心爱慕于权泊熹,他却喜欢那个宫外回来的野丫头,越想越气,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告退后快步离去了。
“行了,你们都先告退罢,”皇帝抚额,皱着眉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今儿的事在场的都不可传出去,朕自有定夺。”
皇帝说自有定夺,这是含糊地表示赐婚的事不是没的商量,和龄是个简单的人,又是在父亲跟前,她也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一下子就蹿了过去,“父皇,阿淳帮你捏肩成不成,捏肩可是我的绝活儿!”
她跟着回去也是想提醒父皇不要再食用密果儿送去的汤药了,吃多了必定于龙体不利,密果儿方面…有很多还需要向泊熹确认。
希望她的推断都是错误的。
一行人便渐行渐远,后方泊熹跪在原地,直到皇帝的仪仗一星半点都瞧不见了他才施施然站起身。期间和龄回头朝他望了好几眼,她俏皮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秋日的枫叶旋转下落,空气里漾满桂花的甜香,想着和龄的明媚的眸子,泊熹忽而就笑了。
他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正要离开,不远处竹林里却有一人缓缓走来。
“… …原以为似权大人这般的人物,必是冷血无情的。今儿个我才知晓,原来大人您竟是个多情种子。”
密果儿身着曳撒形制蟒袍,腰系鸾带,这么一穿起来整个人都和往日瞧着不同了,觑着左右无人,他说起话来毫无忌讳,边向驻足的权泊熹走近边哼哼似的笑着道:“遭了您的算计,果儿现如今是退无可退,只好唯大人马首是瞻了。”
泊熹侧首看了他一眼,略挑着唇,声音里毫无半点起伏,“你倘若做得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这个奴婢心里有数,”密果儿把声音放轻了一些,他可不是闲着没事才绕路回到这里找权泊熹闲聊的,因觑着对面人脸色道:“果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
泊熹不是爱听人啰嗦兜圈子的人,他将手背在身后,不耐道:“有话只管说便是。”
密果儿得了准许,神色瞬间庄重起来,开口道:“按照您的指令,奴婢将那小香囊放置于皇上御案不起眼的一角已有许多日了,可昨夜我去看时小香囊却不翼而飞。直到今晨我才从我师傅嘴里问出来,原来是昨儿个淳则帝姬将香囊取走了,非但如此,帝姬还向奴婢师傅扫听我近来情况———您不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么?”
泊熹的脸色早在他说到和龄时就变了,他神色不明的目光笼罩住密果儿,“你说,帝姬将香囊取走了?”
“是!”密果儿咬了咬牙,继续道:“除了香囊,帝姬看奴婢的表情也古里古怪的,特别是她接过那碗药时,”他腿肚子猛地一抽,“大人,您说淳则帝姬是不是怀疑上奴婢了?按说她不会知道香囊和汤药之间的联系才是,怎么偏偏…?奴婢不会瞧错,帝姬年轻脸上藏不住事,她的掩饰火候不够,奴婢瞧得出来,她确实是疑心上奴婢了!大人,为今之计当如何是好!”
密果儿只要一想要自己被发现了就不能淡定了,他自己年纪也不大,心眼子有,只是未必有足够的阅历作为支撑,遇事难免慌乱。
泊熹却不同了,他抬手拢了拢宽袖,眸子里倒映着一树桂花,眼角微眯着道:“如你所言,帝姬疑心的是你,却不是我。你为何要向我讨主意。”
“大人!您莫非要效仿壁虎断尾么?”密果儿咬着牙,他素来知道权泊熹的狠戾之处,唯恐自己被当作垫背的推下万丈深渊,一时慌不择言道:“奴婢自问从未违背您的意思,您的吩咐奴婢可有过半句推辞?!要知道,狗急了还跳墙,大人倘或不留情面,那奴婢的嘴巴怕就要在别人跟前不小心说出些您不爱听的了!”
泊熹挑眉看着他,语音里不见任何情绪,惬然道:“我很好奇,究竟什么是我不爱听的。”
密果儿的脑海中浮起自己在初初升任东厂督主时在万鹤楼书架的暗格里发现的东西,那是一张黄褐色的纸,似古墓里晕照出的古老颜色,上头的墨迹却极新,墨香沉重。
他那时细看,惊喜地发现手中拿着的竟然是调查权泊熹来历的密件。
万鹤楼在死前最后的时间终于调查出了锦衣卫指挥使权泊熹那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他的真实身份轻易便可摧毁他。
奇怪的是,万鹤楼分明拿捏住了权泊熹的秘密,他为什么不公布出来呢?密果儿就此产生过诸多揣测,最终他认为当时万鹤楼是想将己所掌握的秘密最大限度地利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未来得及走到那一步,直接就叫淳则帝姬一句话给送进诏狱里去了。
所以当你掌握了别人的秘密时,能用则用,一味藏着掖着只怕到最后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了。
密果儿是真真正正的小人,他嘿然一笑,“大人,您真以为没人晓得您处心积虑接近两位帝姬的缘由?”
“哦不,再叫您大人委实不大合适,”密果儿的表情十分夸张,用眉飞色舞来形容也不夸张,“您却哪里是普通的大人?您可是前朝闻人氏遗孤,身份尊贵的皇太孙殿下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柄泛着寒气的匕首抵住了脖子,那匕首在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殷红的血液顺着脖子的弧度蜿蜒流进密果儿脖领子里。
泊熹似笑非笑的,眸中却一片荒寒,“我的手不稳,时常杀错人。所以,烦你说与我知道,方才那些竟是何处听来?”
他这样就是默认了,密果儿两股战战,却拼命维持着镇定,勉强道:“殿…殿下何须多问,奴婢一心向着您,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您是要夺回这江山也罢,屠尽皇族所有人也罢,奴婢绝…绝无二话,”小心地表着忠心,自认为捏住了赖以生存的命门,讨好地道:“您放心,奴婢从未将此事告知他人,若有第三人知晓,便叫奴婢顷刻死在这里!”
“你是好奴才,我相信你。”泊熹挑着唇,将匕首向后撤。
密果儿大松一口气,只是呼出的气才吐了半截,他的脑袋就和他的身体分了家。
泊熹收回匕首,面上不着丝毫表情,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纤尘不染的帕子慢慢擦拭,密果儿骨碌碌的人头滚到脚下,那张嘴还微张着,粘稠的血液源源不断从头颅的底部流淌而出,染得青石板转地面转瞬之间腥腥红一片。
他打理好自己便欲前往司礼监值房,一想便知,密果儿必然是从那里获悉了什么。无论他所看见的东西还在不在,他都需要亲自走一趟。
正想着,墙角处却突然响起“咔嗒”一声,这声音盖过了掠过竹林掠过枫树的风声清晰地传进泊熹耳朵里。
泊熹顿住将匕首往回收的姿势,侧眸看向墙角。须臾,他摇头轻笑了下,扬手撂开腰间碍事的面具,不疾不徐地向着发声处走过去。
和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发出半点声音,她眼神空洞,只是凭着潜意识转过身拔足向竹林深处跑去,脑海里满是适才听见的对话———
不能被他抓住,不能被权泊熹抓住!他是前朝皇太孙,他是回来索命的!
和龄脑袋里一根弦绷得死紧,脚下不停颠颠撞撞地跑进了林子深处,皇宫里常有这样人迹罕至的所在,又是靠近球场,平日本就无人会到球场这来,这会儿散场了更是无人。
她当时是凭着本能拔足就跑,等意识到时才发现自己跑错了方向,回头一看,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在根根竹节间影绰不详,却越来越近了,往常看着温暖动心的人,这一刻竟只觉到浑身发凉。
试想如若不是她看密果儿神色鬼祟一路跟踪他回到球场,怎么能落实他们暗下里的勾当?!
和龄头脑发胀,她根本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只是深陷梦魇里出不来,她很害怕,害怕他别有用心,害怕他对她彻头彻尾都是虚假。
一阵萧瑟的秋风徘徊而过,周遭龙吟细细,和龄抱着膝盖躲在一处高地之后,她头顶上面竹枝摇曳,片状的竹条儿一片接一片飘落,落在泥地上半点声响也无。
没一时,泊熹踩在竹叶上的簌簌声在和龄头顶斜上方不远的位置响起,明明再向前就能发现她了,他却只在这一块转了一圈,似乎没什么发现,便慢慢地向别处走去。
和龄等了很久,再没听见脚步声,紧绷的双腿一下子松散开。她活动了下筋骨拍拍屁股站起身,手脚并用爬上了高地,蹭了半身的泥。
天色已经晚了,抬眼间只有稀疏的天光从枝叶间透进林子,和龄蹲久了腿部发麻,好像有小蚂蚁在咬她似的,只好半蹲下来揉腿。
一阵风后。
她背后竟响起靴子踩在竹叶上的簌簌脚步声。悉悉索索,她蓦地僵硬地站直,浑身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文可能真的不会设定的这么深沉了,越写到后面越来越发现这复仇的梗太他妈坑爹了,我一堆软萌梗根本用不上呵呵呵 T_________T
希望可以快点写到他们和和美美在一起然后下一篇傻白甜我的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萌萌哒~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