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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边卷起一阵簌簌的风,撩得三人衣袂纷飞,远近的树叶发出潮水一般起伏的声响,天上流云堆叠,将日头遮住了泰半,不过一时却又四下散开。
云卷与舒,斑驳如雾。
泊熹修长挺拔的身体耸立在和龄身前,相对而言她矮矮的,像松树边儿上翠滴滴的小草,风打这儿一过,小草便瑟瑟而动,被旁边似直入云霄的笔挺松树遮住了光亮。
和龄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光线都被泊熹遮挡住了。
她下意识地踮了踮脚尖,好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一些儿,但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何须要比他高才能在气势上胜过他?她已经是帝姬了,是凌驾于他之上的呀… …
和龄沉默的这么一点时间里,泊熹的神色从担忧和吃味儿,过度到了惊讶兼少许的阴鸷。
紧接着,等她整理好心情真正把视线直直落在他脸上的时候,见到的却是泊熹受到伤害似的黑黢黢的眸子。
“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轻薄得好像要和掠过耳际的风一同消散,“…是我哪里做错了么?”
泊熹的身体微微僵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靠近她。
他不明白,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光景,和龄因何像是变作了另外一个人?莫非是他错过了什么。
“和龄———”泊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他面前站着的她只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一声不吭,骄傲的小天鹅一般步出了他的视野。
他身后,和龄连柿子树上的安侬都忘记了,下巴略略上扬,逃避似的,脚下根本就不停下来,笔直向前走去。
泊熹握着拳头硬生生站着,愣是忍住没有转身追过去。
与他截然不同,萧泽却把自己身段放的很低。
他笑容满面地几步追上了和龄,雪白的牙齿配合那副俊逸的五官,轻易便能叫人心荡神驰。
和龄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很有些急躁,听见脚步声她心稍稍一提,然而抬眸看却是萧泽。
她蓦地停下步子,本该不友善的语气愣是因他亮光闪闪的笑容有所缓和,不过依旧比较冲,“你跟着我做什么?”
萧泽丝毫不气馁,他算是瞧出来了,才刚那位是御前红人,锦衣卫指挥使权泊熹,照往常来说,那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他决计是要退避三舍的。
而今么,若为美人故,一切皆可抛,不得不迎难而上了。
萧泽瞧出了帝姬和权泊熹之间那一丝不寻常的气氛,他没再深想下去,自己比权泊熹晚一步认识帝姬又如何,帝姬喜欢什么样的还两说。
“殿下… …”他低下头,看着和龄只穿着一只鞋的脚,“您忘了这个。”
和龄脚指头蜷了蜷,这才发现自己有一只脚上只穿了布袜,怪道走起路来一高一低,她还想自己又没摔着怎么却跛了的。
萧泽笑眯眯地将精致绣着风荷花纹的绣鞋从袖里掏出来,和龄立即伸手来拿,他却向后一抽,偏偏不让她碰到。
又来了!
和龄窘然,她晓得在中原女孩儿的脚男子是瞧不得的,她穿了布袜却不是鞋子,到底自在不起来,而现在这个路痴萧泽分明是在戏弄自己,就像适才他抱着她故意不让她下去一样。
这个人很奇怪,和龄飞快地作了定论。
她摆出的帝姬架子不大,对着一张好看的脸通常又难以真正的动怒,于是复把手朝他伸了伸,强调着,“这是我的鞋,你快还我。我脾气不大好…我真的会生气的。”
萧泽看着和龄笋尖儿一般的指尖,只觉面前这位叫他近乎是一见钟情的姑娘通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自己喜欢的,如今更好了,她是帝姬,他们身份互相匹配,竟是如此不可多得的天赐良缘。
萧泽面上笑容敛起一些,往和龄摊开的掌心里放了一颗珍珠,这是他随意在袖兜里摸出来的,趁着和龄迟登登收回手打量那珍珠的时候,他忽的在她跟前蹲了下去。
“殿下站着就好,”萧泽唇畔的笑弧拉得长长的,眼睛眯起来像只狐狸,“容萧某为殿下将这绣鞋穿上… …”
某人的耳力不同于常人,虽立在远处,整个心神却追随着和龄。
一瞬间就把萧泽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泊熹额角难以自控地突突突直跳,转过身眸光锐利,利剑一般射了过去。
和龄的反应显然比远处的泊熹要慢上四五个节拍,也是萧泽聪明,往她手上放了珍珠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所以当和龄惊觉不对劲的时候,那只从未被任何男人碰过的脚丫已经被单膝及地的萧泽满满握在了手里。
偏他还笑意融融,仿佛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的地方,提醒她道:“殿下别乱动,仔细摔着。”
说着,动作如呵护珍宝也似,托起另一只手上的鞋子套在了和龄的脚上。
不得不说,萧泽对付女人很有一套,泊熹比起他来是真的逊色太多,生活环境和思想的差异致使他们是全然不同的性情。
和龄见惯了泊熹那样冷淡淡的,突然间面对萧泽这一型的还有些不知怎么应对,半张着红红的樱唇说不出话来。
萧泽抬头道:“穿好了。”
“哦…谢,谢谢。”和龄结结巴巴,把那只脚往后缩,萧泽的笑容自有一股魅惑力,眉眼细长,皮肤不似泊熹那么白得不像话,却也很是透亮,泛出浅浅的晕泽。
和龄老毛病又犯了,她盯着人家的脸瞧得步子都挪不动了。
萧泽不着痕迹往她近前挪近了一大步,作出困扰的神色,“我说出来殿下别笑话我,嗐,这是又迷了路了。却有个不情之请,”他凝视着她弧度优美的唇线,“可否拜托您送我往坤宁宫去?”
远处突然传来树枝“卡巴卡巴”断裂的声音———
泊熹也不知道自己脚下踩到的是什么,他这会儿连把萧泽活剐了的想头都有了!
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生起气来更显得阴沉可怖,却又执拗,只站在那里把他们两个望着,凝神注意和龄的反应。
他了解她的坏毛病,一个姑娘家却喜欢容颜姣好的男子,这说的过去么?想着,寒冽的视线落到萧泽面孔上打量,瞧了会儿冷“嗤”一声,并不认为自己哪儿比不得他。
空气里又扬起一阵秋风,吹得和龄眯了眯眼,她本来要答应萧泽,不期然间注意到了泊熹的视线。
他见她看过来了立时却别开了脸。
和龄在心里哼一声,她现在对泊熹采取的是视而不见和充耳不闻的决策。
他在她心里如今形象是披着羊皮的狼,谁叫他假装对她好,实则是打算利用她来对付她唯一的亲哥哥,实在可恶。即便那回她发烧他照顾她许久,谁却晓得他有几分是谋算几分是真心呢?
泊熹的真真假假,恕她不奉陪了。
便对萧泽露出了甜甜的两只小梨涡,弯唇道:“好呀,咱们正好顺路,这就走吧!”
萧泽意气风发,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坤宁宫门首上。萧泽知道让和龄对自己有好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宜操之过急,纵然如此,他倒不是不能透点口风与她知道。
摇了摇撒金川扇儿,萧泽道:“听闻圣上近来在为仪嘉帝姬挑选驸马,可有这回事么?”
和龄应了声,会错了意,“你别想了,仪嘉心仪之人可不是你,我父皇预备将她许给那位指挥使大人。”
萧泽怔仲了下,他诧异的不是和龄误会他想求娶仪嘉帝姬,而是在经过方才他那么一连串的示好之后,她竟然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心思…!
“殿下别开玩笑了,”萧泽莞尔,不加掩饰的渴求目光自她面上流淌而过,语声却清晰鲜明,“萧某不妨直说了———实不相瞒,某心仪殿下已久。”
和龄瞳孔放大了一圈。
“自那日一别某便对殿下见之不忘,甚至是第一回在宫里迷了路遇见殿下,您的容貌便深深刻进我的脑海之中… …”
说真的,萧泽这么文邹邹说了一串和龄听得并不真切,只觉一脚踩进了棉花堆里,整个身子不上不下。这是她人生中头一回有一个男人说喜欢她,所谓的剖白心迹。
从来没被人表白过,和龄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摆放,连这么实打实看萧泽一眼都觉得臊得慌。她左右看了看,也不知是羞涩还是怎么,一只脚跨出了门槛,只转头道:“你不准跟过来…!”她想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说着,哒哒哒跑了开去,凌乱的裙摆轻薄如天边的浮云。
萧泽是真正的路痴,他追出去几步怕自己回不来,只得放弃了。不过帝姬这样羞赧的小模样儿他还是很满足的,嗯,回头就告诉母亲,于自己是再好不过,连家族也受益,委实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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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起来的时候风在耳边响动,一停下来慢慢走了风声便止息了。
和龄不住地扭绞着手帕子,她前前后后联想一番,又抚了抚自己漂漂亮亮的脸蛋,很是笃定萧泽说喜欢自己的话不是杜撰的。
本来她对萧泽仅限于欣赏的层面因他的表白一下子升华了。
没法子,就是个实在的人,没法儿对这么有眼光的人不生出好感来。况且他又长得很俊俏,几乎和权泊熹比肩了。
和龄走着走着恍惚间闻到了柿子的味道,这味道叫她联想到了那棵树,再然后,她猛然记起来,安侬还站在树上看风景呢!
连声念佛,和龄不敢迟疑向废宫跑了过去,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一眼就瞅见了那抹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认出的背影。
掐指算了算,从她送萧泽去坤宁宫,到她乱转,再到她回到这儿,其中起码有一炷香的时间,两盏茶都够喝完了,他很闲吗?
泊熹显然是知道和龄过来了,他慢慢转身,脸上表情沉沉如水,“… …等到你了。”
和龄本来不想和泊熹说话的,架不住心里好奇,侧头飞快看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他伸出纤长的食指,指指柿子树的方向,“那儿还有一个,我记得那宫人是你身边伺候的。”
好么,他就这么等着她来也不救人吗,和龄无言以对,在墙根下跳了跳,却怎么也看不见安侬,她又喊她,诡异的是居然得不到回应。
“喔…殿下别急。”泊熹幽幽阴恻的声线飘过来,“我叫她先走了。”
和龄咬着唇,听见他的声音觉得自己很压抑。既然安侬不在了那她也没必要再留下和他大眼瞪小眼。
转过身要走,面前却突的覆上一团阴影———
泊熹的胆子素来大,他不知是早已布置好了四周还是当真无所畏惧,两只长长的手臂撑着墙壁把她困在了臂弯之中。
幸而,除此外再没旁的出格动作。
他不高兴起来整个人就显得特别安静,只直勾勾地看住她倔强的眼睛。
薄唇动了动,声如拨弦,带着抹克制后的寥落,“倘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改。”语意微窒,“…和龄,不要骗自己假装看不见我。你变得这样,我不能专心去做别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和龄:“那你跟皇上说你要娶我。 _(:3ゝ∠)_”
泊熹:“哦。”
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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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泽和泊熹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 -_______-
看那和龄喜欢哪个了...泊熹要吃醋吃很久,可能需要随身背着一缸醋 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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