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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诺,你怎么在这儿?”他眉目舒展,再次露出耀眼的笑。
但程然诺现在却厌恶透了他这笑容,他这对每个人都流露的浅笑,曾令年少的程然诺飞蛾扑火般痴迷许久,却最终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团火,而是黑暗和寒冷。
“什么我怎么在这儿,是你怎么在这儿吧?我记得你说你是在墨禾区分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程然诺歪着脑袋,很自然地看向他。
刘闳只是微微一笑,“刚调到这边,还没来及告诉你,对了,要不要进去坐坐?”
程然诺的不字还没说出来,刘闳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他停伫在灯光下,回头朝程然诺浅浅一笑,“快过来啊。”
程然诺见情况已如此,只得硬着头皮跟刘闳走了进去。
似乎警局大半的人都出去执行任务了,刘闳带着程然诺穿过空荡荡的办公大厅,待她走进他独自的办公室内,客气而颇有风度地示意她坐下,“尝尝吧,你最喜欢喝的。”
程然诺不自觉地接过他递来的抹茶欧蕾,但她只是捧着冰镇的饮品,却一口也没喝。
“你不是最喜欢喝这个?我现在差不多每天都会去咱们中学门口买,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学生嘴多馋,每次我都要挤在学生堆里,排上好久的队才能买到,那家店的生意可比咱们上学的时候……”刘闳的话语还未说完,程然诺就啪的一下,将整杯抹茶欧蕾用力放在桌上,“行了,刘大警督,不打扰您了,很晚了,我要回家啦。”
程然诺有些不耐烦的正要起身离开,刘闳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程然诺心中一惊,瞬间如石雕般停在了原地。
刘闳盯着她那被包裹在自己手中柔软而光滑的小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光芒,瞬而松开紧握程然诺的手,眼神立刻恢复往常温和的笑意,“哦,你等下,我去拿车钥匙,我送你。”
程然诺的手上仍有他的余温,她背身而立,听着身后刘闳翻抽屉的声音,她忽然咬了咬唇,像下了莫大的决心般,忽然转身紧望着刘闳,声音都几乎颤抖起来,“刘闳,够了!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种欲擒故纵的态度!你明知道我以前对你是有那么点意思,可你天天说我是你的好哥们,什么好哥们?我真他妈是受够了!”
刘闳拿着汽车的电子钥匙站在办公桌前,他怔怔地看着程然诺,周身仍像被阳光环绕般令人无法转移视线,但他尚未开口,程然诺又继续情绪激动地嚷道:“上中学的时候我喜欢过你,他妈的全校人都知道,可就你装作不明白,我各种暗示明示你都不表态,最后干脆去国外和我断绝联系,我是洪水猛兽吗?如果你真的这么不想看见我,为什么老要这样!这样对我笑,这样对我好,装得好像多在乎我一样!可一转眼,该和别的女生谈恋爱还是谈恋爱!谈就谈呗,反正我早对你没感觉了,可你他妈的能别天天跟我暧昧吗?别一天到晚装得好像多在乎我,生怕我跟谁谈恋爱似的!”
程然诺说完这一连串的话,拉开他办公室的玻璃门就往外走,刘闳一愣,慌忙追出去,可他刚到门前却被方才带外卖的年轻警员拦住,“刘警督,不好了,嫌疑犯跑啦!”
刘闳被年轻警员紧紧拽住手臂,他立在警局门口,望着夜色里程然诺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他的眼睛方一改往常充满笑意的温存,流露出一种少见的凄凉。
程然诺独自走了许久,她觉得脸上有些冰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伸手一摸却发现脸颊上竟是一滴泪,程然诺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哼,程然诺你哭毛线啊哭,他刘闳是长得帅啊?还是有钱啊?算了,就算他两个都有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十四年前的救命之恩,朕就得整天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吗,再说朕又不是嫁不出去了……”程然诺抹去趟过脸庞的泪水。
“去他二大爷的,前世那个帅哭的男朋友李临江怎么还不快来到朕的身边,难道朕这辈子真要嫁不出去了……”程然诺脚上用力,猛地踢飞路边上的一只易拉罐。
易拉罐顺着空中成抛物线状飞了出去,然而啪一下却正中拐弯处驶来的一辆黑色轿车,空瓶子竟被反弹着哗啦啦地滚了回来。
黑色轿车即刻停了下来,从车子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程然诺倒抽一口气冷气,“要不要这么背?不会擦花人家的车了吧?我现在连工作都没有,可没钱赔啊!”程然诺低声自言自语道,转身就要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不料车主却大声喊叫道:“谁谁谁……谁干的?我我我们的车可可是很贵的,这这是不是蹭掉一块漆漆漆漆……”
程然诺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噗嗤笑着回过头去,只见黑暗的夜色里,结巴的钟诚大叔正俯身去查看黑车的车漆。
“钟钟钟大叔,您您您在干嘛呢?”程然诺常以模仿钟诚结巴的大舌头为乐趣。
钟诚瞧见身后是程然诺,慌咧嘴笑道:“小小小虫啊,你刚有有有没有看见哪个混蛋用易拉罐砸砸砸我们的车车车……”
程然诺装作一本正经的赶紧过去扶起弯腰的钟诚,“行啦,钟大叔,您别再看了,这么黑的天,这车也这么黑,根本看不出来是被哪个美女砸的。”
“啊?”钟诚的舌头再次打起结,他疑惑地盯着程然诺,正欲开口说话,程然诺却一溜烟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哎呀,我正愁这个点没公交,这条路不好打车呢,赶紧送我一段哈!”
可打开车门的一瞬间,车内瞬间涌来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程然诺借着路灯幽暗的光芒,只瞅见车子的后座上躺着危钰。
他衬衣前领口略微敞开着,隐约可见里面紧实而坚硬的肌肉,衣服被他压得略微发皱,他合目躺在车内偌大的后座上,但嘴里似梦呓般在低声说着什么,浓烈的酒气阵阵袭来,熏得程然诺的头有些发晕。
“危钰怎么醉成这样?”程然诺不禁问道。
在她的印象中,危钰是个骄傲、少年老成甚至有些迂腐的古玩收藏家形象,他永远是不可靠近,神秘而又孤独的,当然程然诺认为他的孤独,纯属自找!
似乎深夜买醉这种事情,和这个古板的男人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因而程然诺更是一惊。
钟诚坐进车内催促道:“小危危,他,他差不多天天都喝成这样样样……”
程然诺坐在副驾驶座上让钟诚送自己回家,她回头瞥了危钰一眼,他似乎还在小声嘟哝着什么,如同蚊蚋般低沉的声音令人听不清楚,但好似对谁最深沉的呼唤,他嘟哝着不时眉头微微蹙起。
夜色里都市五彩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地照在他的脸上,仿佛外面是红尘万丈的繁华,而车内黑暗的世界里,唯有他的孤独和落寞,好似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没想到啊,白天道貌岸然的收藏家,晚上居然是个酒鬼。”程然诺无奈地笑了笑,她转过头不再回看危钰,而是放下车窗静静盯着车流如河的外面。
当钟诚的车停下来时,程然诺瞧着高耸的公寓楼,“钟大叔,不是说送我回家吗?怎么来这儿了?”
“先先先把小危危弄上去,我我我这一把老骨头,可可可弄不动他。”钟诚说着就试图去搀扶后座上的危钰。
程然诺虽有些不情愿,却也只得过去帮忙,“我去,这货也太沉了吧!”
程然诺踉跄着步子,将危钰的一只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同谢顶的钟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危钰好不容易拖进卧室。
“放放放这里!”钟诚指了指地上的矮床道,程然诺已累得气喘吁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嘟哝道:“这货还怪洋气了,居然睡榻榻米。”
“不不似榻榻米,似似似汉代的四足平台床。”钟诚喘着粗气,张口结舌地纠结程然诺的错误。
“啥玩意儿?”程然诺瞥了钟诚一眼,好像没有听清他的话。
但钟诚还未回答,程然诺已拖着危钰来到了床边,她弯下身将危钰放倒在床,却不想危钰的胳膊还勾着她的脖子,他似乎睡得昏昏沉沉,迷糊中有些意识不清醒,低低的唔了一声,一个翻身,胳膊往里轻轻一勾,瞬间就将程然诺搂在了怀中。
程然诺轻呼一声,已被危钰带着翻进内侧的床榻上,她整个人被他的手臂和腿同时压住。
危钰紧紧拥着程然诺,而她蜷缩在他的怀中,吓得喘不过气来,他充满酒气的呼吸温热地吹拂在她的脸上,他喝的似乎是伏特加,浓烈而高纯度的酒精气息阵阵袭来,清冽醇香的酒气刺激着程然诺的神经,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微醺。
而危钰的脸近在咫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浓黑而英挺的剑眉下,是一对合上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就像一对银杏叶在脸颊上留下一排浅浅的暗影。
他和刘闳很不一样,刘闳是很爱笑,而且笑起来很好看的男生。
但危钰不同,他笔挺的鼻梁下,那张薄厚适宜的唇,即便在睡梦中依旧垂下嘴角,好像永远也牵动不起一丝的浅笑。
看着他的唇,程然诺的心忽然一阵悸动。
她想起上次那个尴尬的吻,而现在近在他怀中的程然诺,不知为何,眼睛却牢牢聚焦在了他的唇上,好似他的唇越来越近,就像一块磁铁般,而自己就是最无力的铁块,被他吸引着,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程然诺不由咽了口口水,但危钰却像沉睡的猎豹般,忽然睁开一对假寐般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