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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和罗达胜相视无语,他们何尝不晓得这一点呢,以往那些冷眼,他们能看不出来么。只是无论怎么说,罗青凤还是罗达胜的大姐,来到家里了,他们就得好生招待的。她能甩脸走人,他们可不能撒手不管呀——他们不想把关系搞僵了,同时更想着能把关系修补回来。都是至亲的亲人,如果能互相多走动,平时或节日里,你来我往的,多热闹呀。
“喜儿,小玉,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呀。咋说她也是你们的亲大姑,她要是想过来,咱们也不能不招呼人是吧。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儿了。”周氏柔声细语地说道,还瞄了一眼罗达胜。
她是不想自己的丈夫难受,也不想两个闺女受委屈,就只是轻轻地提醒一下就算了。
罗喜儿和罗小玉对视一眼,都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罗青凤气呼呼地回到她二哥家里,王氏,容氏,罗银花,罗香云四个都坐在堂屋里。
“哎哟,这是咋地啦,他姑,谁惹你了?”王氏抬头看到罗青凤一脸恼火地走进来。
罗香云起身,去给罗青凤倒来了杯茶水,然后又坐到罗银花身边去了。
罗青凤先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口,才把在罗达胜家中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还一脸鄙夷地说出了那一句总结性的话,“穷鬼就是穷鬼,连杯像样的茶水都没有。”
王氏听到她这样说,就晓得罗青凤是没有打听出任何事实来,又见她端过茶杯正要喝茶,还是一脸的鄙夷。突然间就冒出了句,“他姑,咱家的茶水也是加了野菊花的呀。你喝不出来么?”
罗青凤放下送到嘴边的茶杯,皱眉地看着王氏,问道:“二嫂,你们家也用……也喝这些野花野草的茶水?”她原想责问的是,你们家也要用野花野草泡水来招待我。
“哟,他姑,你这咋说的呢。你以前又不是没喝过。你做姑娘时,自个儿还不是经常去河边摘咧。”王氏瞅了她一眼说道。心里却暗道,给你点面子,就不晓得自个是谁了,就你那样儿,还想喝上仙露琼浆不行。
容氏在一旁,是早就想插嘴的了。她心底那些八卦因子在蠢蠢欲动,但一时又不好先开口,这下马上就接过王氏的话头说道:“是咧,大姑,这茶咱也爱喝,清甜清甜的。大姑,你刚说四叔家的屋子有霉味,这咋回事呀,这不是一直有人在住的么,咋会有霉味呢。咦,大姑,你不也是在老屋住过么?”
罗青凤脸上就挂不住了,这两婆媳今儿咋地老是说这些磕碜人的话。容氏还一脸探究的样子盯着她看。她火气就窜上来了,瞪了容氏一眼,把茶杯放下,站了起来,说道:“二嫂,我该回去了。你们忙吧。”说完,还不忘了扯扯衣襟,平整一下新衣裳。
“哦,那行,他大姑你慢走。不送了。”王氏坐在凳子上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说了一句。
“哎,大姑,咋这么快就走了呢,再多说会儿话嘛。”容氏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来。
罗青凤看她二嫂的样子,连句挽留的话都不说,更恼了,一甩手就往外走。只有容氏把她送到了屋门外。
“娘,大姑这是闹啥呢。她往常不都是要吃过了饭才肯走的么?”容氏转身回屋来就向王氏问道。
“哼,闹啥,她有啥好闹的。不就是想摆摆秀才娘子的架子。也不看看她那家子如今是啥情况了。都灰头灰脸地搬回村子,不能住镇上了,还翘啥尾巴呀。”王氏撇嘴说道。在她眼中,水洞村的位置是在水排村的下边,离镇上更远,这样的地方就还不如水排村好。
下午,罗志顺和罗志成上完学堂回家来,又和家中的姐妹说了一番学堂里的新鲜事儿。接着,罗喜儿也把罗青凤到来的事跟两个小子说了。
罗喜儿觉得罗青凤一向对他们家理都不理的,突然间跑过来,事出反常必有古怪。人家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打听他们家里挣了多少钱。她爹娘还受惊若**的。这一次,罗青凤嫌弃他们家穷酸,甩脸子走人了。但是,这要是起了那心思,就还会有下次的,下下次的。
她已经能想象得到了,以后他们家的生活越过越好了,眼红的人必定会有的,想占便宜的人也会有,甚至还会有想来要钱或借钱的各种亲友,然后矛盾全来了……这些情况她没法预计什么时候会发生,不过,现在能做的就是先跟家人提前说清楚注意的事项和原则性问题。
于是,兄妹四人便躲回房里,商量起来了,罗秋儿还小,就没有算进来。罗志顺和罗志成也不喜欢这个大姑,平时见到她,叫她一声“大姑”,有人在场的话,就答应一声,没别人在的话,连看都不看一眼,完全当他们是透明似的。
一番商谈之后,他们就拿定了主意。晚饭过后,罗喜儿郑重地提出,要开个紧急家庭会议。周氏和罗达胜也不觉得奇怪,非常配合地坐在四方桌前,听罗喜儿在说此次会议的第一个要点。
“那个,喜儿,你是说以后家里要给每个人发月钱?”周氏两口子睁大了眼睛看着罗喜儿,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然后,周氏作代表,开口问道。
“嗯,”罗喜儿点了点头,回答道:“咱们家以后就按每个人的对家里的辛苦付出,还有,每个人的实际情况和平日里的表现来发月钱。每月月底发。”
罗喜儿又详细地解释了一下发放的标准,多劳多得这是一条标准;但两个小子要去念书,还有罗秋儿年纪太小,就不太适合用这条标准了,就考虑第二个标准——按实际情况和平时的表现,比如有没有认真念书呀,听不听话呀……月底除了发月钱,还会看整个月的综合情况,发一定比例的奖赏。拿到了月钱,想咋样花都行,不过以后自己要买啥东西了,就得花自个儿的钱了。花不完的,就自己存放好。另外,每个月还要会拿出三两银子作为家里正常的日用开销。
“到了年底,咱们来看看能存下来多少月钱。”罗喜儿解释之后,笑着又加了一句。
周氏和罗达胜听了后,觉得这个提议很新鲜很不错,让几个孩子自己拿主意花他们自己的月钱,连带着还能学学存钱。两口子就点头同意了这事,又不忘叮嘱了一番。
然后又谈论了一下每个人的月钱应该给多少才合适。最后决定下来,两个大人每月的月钱是三百文,罗志顺、罗小玉和罗喜儿的都是一百五十文,罗志成的是一百文,罗秋儿的是五十文。每年会重新调整一次。
第二个要点,就是这公中的钱,都要用到大事上面去,比如盖新屋,买地,送两个小子去念书……每次要从公中拿钱出去,都要一家人都同意了才行。这家里的账册还是由罗喜儿和罗志顺在记着,也是每月月底跟大家核对、汇报一次。
这个,周氏和罗达胜都没有意见,他们忙活一辈子,可不就是想家里生活条件更好一些,子女有出息么。所以大钱用在这些大事上,自然是支持的。
第三点,也是此次家庭会议的重点,就是借钱问题。目前虽然还没有谁来找他们家借钱,但是难保以后就没有了。罗喜儿的想法,就是这钱不能随便外借,要看情况,还要看人来借。
“喜儿,那,要是人家都上门来了,这不借也不好吧。”罗达胜挠头说道。
“是呀,喜儿,人家也是有困难了才会问人借钱的,咱们要是不给借,别人还不是要说咱们冷血冷情的。”周氏也开口说道。
罗喜儿和哥哥姐姐们对视了一眼,真是让他们猜中了爹娘的态度,还好发现得早,那今儿就要好好地说一说借钱的原则。
第一、救急不救穷。救急也得看是什么性质的事情。
第二、知根知底。要是晓得对方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或有借无还的,绝对不能借。
第三、要写借条。写得清清楚楚的。
第四、……想到了再补充。
罗喜儿觉得爹娘比较难接受的是“不救穷”那一点,毕竟他们也是从穷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估计会深有同感地,一心软就答应人了。于是,她先是详细地跟她爹娘解释了为啥不救穷。然后又说起了家中的情况来。
“爹,娘,你看,咱们是刚刚有了些钱,不过咱们不能忘了,我们跟黄老板只签了一年约的。这一年内,黄老板要是在县城里找到了人能做出更好的豆腐花,一年后他肯定不会舍近求远地还跟咱们合作的。那咱们就没有这一笔收入了。可咱们家要用钱的地方又多,要盖房子,要供哥和小九念书,”罗喜儿瞧着她爹娘的脸色,继续往下说,“再过几年,哥哥和姐姐也到了说亲的年龄,这聘礼呀嫁妆的,也要花不少钱吧。我听说,这嫁妆可是要慢慢攒的呢。咱姐这么好的姑娘,娘,你舍得亏了我姐呀?我姐之后,还有我呢,还有秋儿呢。娘,你可是有三个闺女的呢。”
罗志顺和罗小玉闹了个红脸,喜儿这丫头,咋就说到了说亲上面来了呢。罗喜儿看到两人不好意思,心里吐了吐舌头。不过,爹娘都心疼咱们,这么说肯定有用,虽然这说亲还是件很遥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