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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然自然不会为刘小建充当马前卒,他决定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在官场上有时候不做不错,一做就错,反正自己不急,刘小建肯定急。
之后一个月,林安然找着各式各样理由躲着刘小建,正如当初躲卫国庆一样。借着春节的机会,林安然干脆请了年假,到京城看望秦部长和老爷子去了。
在京城住了半个月,多数时间都是陪秦老爷子钓鱼和下棋,老人家的生活就是这么平静,闹了一辈子革命,晚年也就图个清静。
秦部长俩口子依旧很忙,不过每个礼拜必定到秦老爷子这边吃饭,全家人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秦震东很忙,他所在的部队改编成为快速反应部队,从九一年的海湾战争里,国内军方开始实验这种类型的部队,围绕的是“打赢高科技条件下的局部战争”这一主题。
秦志华也很忙,忙着谈恋爱,对象是个部队里的文职干部,在京城军方的通讯部门任职,也算是志同道合。
在京城的日子里,林安然倒不寂寞。原因是秦萍也在京城里工作,那位曾经被林安然揩过油的冷美人,毕业后已经安排在团中央里,至今已经工作了一年有余。
秦萍告诉林安然,可能过了年自己会到南海团省委任职。按照她目前的状态,到了团省委,至少也是个处级职位,估计到团委里面当个部长什么的。
曾经何时,在那场多事之秋里发生的政治风暴后,从中央到地方,各地的青年干部局、青年干部处、青年干部科自上而下地相继撤销了。
当年许多胸怀梦想下派到基层锻炼成长,曾经如日中天第三梯队后备干部们,忽然间象断了线的风筝,在剧烈动荡的政治风暴中迷惘甚至坠落。
几年过去,随着许多从团委里走出来的领导干部逐渐上位,这个年轻干部的政治摇篮再次活跃起来。
不能不说,林安然对秦萍这种年轻干部很不以为然。
倒不是他看不起能顶半边天的女同志,而是毕业后工作没两年,先是在京城团中央里工作两年,然后挂个职务,随便就能调到处级。虽然处级干部在高官如云的京城里只能算是个普通的职员,七八个处级干部挤在一个办公室里,共用一个电话的情况比比皆是。
不过只要这些干部下放到地方,则是一方父母官。先拿政治待遇,再争取政治实职,这是许多有身后背景的年轻干部从政的不二法门。
秦萍显然就是这种类型。和一年多前相比,秦萍显得成熟许多,但给人的感觉还是既美又冷。她皮肤雪一样白,长得又十分漂亮,可是却不喜欢笑,即便见了人打招呼,即使礼貌做得再周全,还是给人一种很难亲近的感觉。
不过,冰美人秦萍倒是经常来秦老爷子的院子里看他们下棋,只要老爷子和林安然去钓鱼,她只要得空,一准到场。
临离开京城的前一天,秦萍破天荒主动邀请林安然陪她逛了一次王府井,回去的时候,给林安然买了一只国外牌子的军用手表,让林大主任很是受宠若惊。
回到滨海市,正如林安然所料,刘小建果然敲锣打鼓到处找自己。遍寻不到自己之后,刘胖子情急之下士急马行田,通过刘大同的关系找到了马海文,由马海文提出了这个码头合作方案。
方案很快就得到了赵奎的首肯。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可行又极具效益的方案,赵奎是个只看结果的人,至于会产生什么问题,用赵奎的话来说,摸着石头过河总比站在岸边等水退来得实际。
马海文的态度十分微妙。林安然虽然猜到了刘家父子要唱什么戏,倒没猜中竟然是谁来唱主角,原本以为会是副组长中的一个,没想到是正组长马海文亲自登台唱主角了。
官场中有一条定律,那就是你的屁股决定你的脑袋,道理说白了,就是你坐在什么位置上,你的脑袋就会怎样思考问题。
马海文原先是钱凡的人,在钱凡的圈子里混得不大如意,却意外成为了赵奎和刘大同的棋子,在换届中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来到开发区后,马海文的内心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挣扎。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到底是不计前嫌继续追随钱凡,还是改弦易帜投靠赵奎?
最后,钱凡再次入院治疗的消息传来,让马海文终于下定决心。这次为刘大同挑大梁唱戏,恐怕就是一个再鲜明不过的信号。
转眼一年又过去了。九五年春节的时候,工业园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这一年的春节比九四年要热闹许多。
再过半年就要届中调整,这样的机会一点不亚于古时候科举。已经有了位置的想保住位置,没有位置的想找个位置,有了位置又没称心如意的想换个位置。
所有干部内心的**都像那春天过后疯长的野草。现代管理学上,对职场中逐级拼命向上爬的精英们,有一个绝妙的比喻,叫做猴子上树:“上级向下看,全是笑脸;下级向上看,都是屁股;同级左右看,都是耳目……”
毕生攀援于升迁天梯之上的政治精英们,更是如此。
于是乎,大家表面上云淡风轻,到了晚上利欲熏心;和同僚表面相谈甚欢,背过身去马上横眉冷对。
鹿泉街道相对平静,马江波目前已是心如死灰,只等着范天来退休,林安然上位,能给自己空出个位置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范天来是求稳,坐等换届改非上政协或者人大拿待遇等退休,街道的工作他已经尽量放手,让林安然去做。
林安然虽然大权在握,不过对范天来保持足够的尊重,该请示的请示,该报销的报销。范天来对此十分满意,很享受这种半退休生活。
陈港生知恩图报,天天扑在工业园区建设上,忙得脚后跟打腚。他如期和袁素琴完了婚,温玉已经离开滨海远走他乡,成了陈港生心里的一个模糊的美丽倩影。
但他也想通了,有过激情的婚姻未必就幸福,没有激情的婚姻未必过得不好。婚姻本来就是爱情的坟墓,早一点或者迟一点回归平淡的本质,换一个角度来看并没什么区别。
管委会里有风吹出,说林安然届中就要调整为副处级别。
按理说,开发区行政职别上比其他区高半级,林安然作为街道主任,原本这个职位就是副处的职位,不过他当年是破格提拔,待遇上暂时没调整,这两年政绩有目共睹,所以届中给他调整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更有人议论,说林安然估计不会在鹿泉街道待下去,得上管委会里,至于当个什么官,暂时又没谁能说清楚。
还有人说,赵市长有意向,想让林安然到市里招商办当主任,那可是个处级的职务。
倒是林安然自己觉得无所谓,他也不像其他干部那样往领导家里拼命跑。临急抱佛脚不是林安然的风格,平常已经和市区两级的领导走得很近,在官场上,关系就是生产力,感情投资要从点滴做起。犯不着在这种时候做得太过于明显,反而容易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变了味道。
就在这种形势大好的情况下,林安然遇到了一件奇事。
之所以说是奇事,因为这事本不是他管。这天早上,林安然刚进办公室里坐下,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门外忽然就来了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头发花白,整个人长得皱皱巴巴的,这是林安然的第一印象。之所以有这种类似于形容衣服一样的感觉,是因为这人无论是面容、衣服还是整个身子,都像刚被人攥在手心里狠狠捏了一把。
所以才有这种皱皱巴巴的感觉。
来人不说话,直接走到林安然面前,扑通一声给跪下了。整个人成了L型。
“领导,我有冤呐!”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人马上涕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