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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便是最后了。
夜半时分,之前一直昏睡着的皇叔终是醒了过来,那个样子,看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有精神。她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上皇叔的手,看着皇叔微微勾唇,问她怎么是一个人。
她也笑了,说驸马回府了,明日一早再过来请安。
皇叔闻言点点头,淡笑的容颜看着平静安详。
最后的这段时日,皇叔已是很少进食,那握在掌心里的手指,骨节都已是凸了出来,却是带着让她心安的温度。
握着那宽大掌心,她浅浅勾唇笑起来,轻声开口提起今日发生的趣事,整个过程中,皇叔一直淡笑着看着她,不言不语;然后,便像是又累了,那双青黑的凤目慢慢阖起来,轻微的鼻息是那样的淡,浅浅的,渐渐变得若有似无。
轻浅的女声,淡淡环绕在床帏。至始至终,她的脸上一直带着一抹恬淡笑意,双手包裹着床沿的那只大手,一刻不停的,讲着她的故事。从今时今日,讲到尘封往事,那年,她六岁,很有幸地遇见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亲人。她的皇叔,在这十年间为她遮挡了所有风雨,在那片皇叔为她撑起的蓝天下,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多姿多彩无忧无虑,无比幸福。
浅浅的轻柔的话语,淡淡的,述说着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所有的依恋不舍,所有的脆弱无助,便是在这一刻,一点一点,深埋了心底。这一刻,她终是从皇叔的羽翼下走了出来,今后的路,狂风暴雨也好,荆棘密布也好,她会始终坚守着心中的信念,用皇叔留给她的所有勇气和力量,坚强的活下去,活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一夜,最后的时刻,没有悲伤痛苦的泪水,没有临终担忧的嘱咐,有的只是静静的彼此陪伴,一如往昔。
天肃七年十一月二七,东离景帝驾崩,年二十八,谥号明武帝,举国哀怆。
三日之后,流放西北行宫的安王冷岚携世子回京服丧,皇城内外尽带缟素,天下吏人三日释服,禁庆典乐宴,孝期三月。
数月之前还是喜气洋洋庆祝太妃生辰公主大婚的东离皇宫,如今已是黑白双色的布幡挂满了深宫内院。灵堂之前,披麻戴孝的嫔妃大臣分列两排,无声落下的今冬第一场雪中,一身墨色丧服麻衣罩身的小公主神色平静跪在守孝队伍的最前端,默默看着灵堂之前素色的灯笼在风雪中飘摇。
灵堂一侧,宦侍常理手握皇诏强抑住心中悲怆,大声宣读圣上遗诏,那苍老尖细的声音在风雪之中传出很远,回响在空荡后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东离皇位,自这一日起空悬。景帝遗诏,封安王冷岚为摄政王,于新帝登基之前代理朝政,另在摄政王下设三名辅政大臣,分别由丞相白信,御史大夫苏玖翎,和龙虎营大将军薛素担当。而那各方势力最是关心的新帝人选,却是匪夷所思得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遗诏书曰,以三年为期,自摄政王辅政起的三年之间,若是东离皇女珑瑜公主诞下子嗣,皇位便传于公主,东离亦将迎来大泱七国建国史上的第一位女帝;反之,倘若三年之内公主一无所出,便由摄政王冷岚登基为帝,继承大统。
东离皇位空悬三年,最终的决定权,却在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如此匪夷所思看来几近是儿戏遗诏,双方阵营均是吃惊不已。
灵堂之前,嘤嘤凄凄的哭丧声中,公主凤目轻揭,淡淡看向那一片素白之中浓黑刺眼的巨大奠字,那双青黑如玉的眸中没有泪水,如同一汪深潭的幽暗中,蕴着辨不清的情绪。
——
数月之前,东离七国选婿,抛出了一个国君或将传位于公主的期冀,诱使七国卷入东离纷争,打乱了安王的计划;
而就在几日前,她一身朝服于明安殿前怒斥群臣,字里行间亦是暗示了登基之意,震慑了胁迫君主的心思。
只是可笑的是,当初的七国选婿本意只在阻挠安王府,那日她在明安殿前虚张声势说的那番话,亦只不过是攻心之计向群臣施加压力。她自始自终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真正坐上那重云高殿的至尊宝座。
重生的这一世,她所有的谋划均是建立在皇叔会久居皇位的基础上,而如今皇叔过早离世,面对这个意外,她还没有想清楚,将来的路该如何去走。
颁布了那样的遗诏,皇叔心里,真的是希望她能登基称帝的么?一纸诏书,将安王冷岚推居要职,其下亦是有白相这个强大助力;此外,通过联姻萧家也已重新同安王结盟,如今安王把握朝纲手握重兵,已不是她能轻易对抗得了的,如此,皇叔却是在遗诏之中以三年为期,将她和一个还未出身的弱小孩子推到了风口浪尖,皇叔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空荡的灵堂,整棵杉木镶金雕刻而成的巨大棺柩旁,公主轻轻往身前的火盆里放入冥纸,神色淡淡,想着心事。
三年之内,诞下子嗣么?…子嗣…
这么想着,便是不自觉抬眼向着身侧那人望去,察觉到视线,驸马抬眼,火光映耀之下那双清澈浅瞳眸光潋滟,对上她的目光,透出无声询问。
心中叹了口气,她微微摇头,转开视线。诞下子嗣,如今她和他之间,还完全不是那样的关系呢…
清淡视线落在少女恬静侧颜,他看了她一会儿,亦是轻叹出口气来,心知她此刻心中定是疑惑重重,正和他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那日在明安殿与圣上对弈,最后的和棋死局,圣上的那番话,当时圣上心中所想,应该是希望在自己死后,能由他来,带着公主离开。
那既是如此,圣上却为何又要在遗诏之中设下了这样的三年之期,加重安王府的敌意,将公主陷入如此险境?这般匪夷所思的遗诏,让他不免怀疑,这真是圣上的旨意么?
想着,今日灵堂之侧,那高声宣读遗诏的宦侍便再次浮出脑海,只是,如若那常总管已被安王收买背叛了圣上,这份作假的遗诏又为何不直接传位安王?
如此诡异的一份遗诏,无论从哪个方向去想,都有太多不和情理的地方。倘若这份遗诏真是圣上授意,则无论表面看来是如何对公主不利,最终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守护公主,而这样的守护,一定是为了避免将公主至于另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那么,究竟会是怎样的境地,才会比如今情势更加危急?沉思之下忽然脑中灵光闪过,那一贯平静淡漠的浅瞳之中亦是闪过一瞬震惊。回眸将身侧容色沉静的少女紧紧看了一眼,若真是如此,他一定要加快布局,尽早带她离开!
——
安王当日入京服丧,自西北率了三千轻骑进入盛京,如今安王受封摄政王,这三千轻骑便驻扎在了皇城之外,大有和皇城禁军互相胁迫之意。
而遗诏授命的三位辅政大臣中,均是武将出身的御史大夫苏玖翎和大将军薛素已是暗中结成一派,联合朝中数名武官多次明示,支持身份正统地位尊贵的珑瑜公主即位。如今,这集结了东离十数万正规军的武家阵营并不容小觑,已是渐渐与摄政王一派形成了对抗之势。
而如此一触即发的情势下,处于斗争中心的摄政王和公主,却是一个潜心朝政,一个静心守孝,多日以来并未有过正面接触。直至这一日,早朝过后,摄政王忽然心血来潮,摆驾去了皇城最东边,那清幽僻静的宗庙祠堂。
供奉着历代祖先排位的几案之前,香火明灭青烟袅袅。一身缟素的小公主微微俯身,向着来人行礼:“珑瑜参见摄政王。”
眼前的女子,这张他第一次见的脸,秀丽的容颜透着淡淡清冷,一双古水无波的凤目看着平静,便是与那争斗多日的仇人一朝相见,也觉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来。
而这张脸,这样的五官表情,却让安王一瞬想起了,那多年之前,幼时意气风发的他从未放在过眼里的,那总是安静沉默的少年。
冷北羿,珑瑜公主的父皇,他的,六皇弟。
当年,家世普通的母妃,平淡无奇的个性,那个总是浅笑无言永远掩在冷亦清光芒之下的六皇子,平凡得时时被人忽略,他甚至,从未认真看过他的脸。
而便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最后那场直逼盛京的夺权大战上,拉开了神弓“射月”,一箭射杀了叛军主帅——他的大皇兄冷奉天。那一日,伪装成小兵参战的他离了冷奉天只有几步之遥,当那凌厉金箭破空而来一瞬穿透了冷奉天的胸膛,他惊异回眸,于那纷乱厮杀间一瞬对上一双坚毅凤目,那薄唇紧抿神色清冷的少年,一身银甲威风凛凛跨坐在战马之上,眉目间,是他从未见过的霸气傲然。
那一眼,让他一瞬记住了那张脸,自此之后便犹如鬼魅缠身,再亦无法忘怀。
那一日,“射月”一出天下无敌的神话扰乱了军心,三十万叛军被尽数歼灭,在离了皇位仅仅一步之遥的高处,他狠狠的,跌了下来。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张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失败被俘,在重云高殿上,那端坐皇位容色清冷的男子淡淡下令诛杀血亲兄弟时,眸中的那抹平静漠然。
无心,则无敌。可笑的是,竟是他这位狠狠挫败了他的六皇弟,教会了他这个道理!
之后的七年间,他日日受制于人,藏匿于西北行宫中,惶恐不得终日。
直到那一日,直到翎帝驾崩景帝登基的消息传到西域,那一日,秋日冰冷的斜阳从破败的门窗外透进来,看着那道明亮却丝毫没有暖意的光亮,他从欣喜若狂到屈辱难忍,直至被恨意吞没了所有思绪,他立下毒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登上那至尊宝座,将这七年之间所有的屈辱,尽数讨回来!
今时今日,历史再次重演,那一步之遥触手可及的皇位前,他唯一的阻碍,便是眼前这个拥有着一张让他深恶痛绝的脸的,仇人的女儿!
那日,踏出宗庙祠堂的那一刻,安王那张阴冷如冰的脸上,已是掩不住杀意。这样的一个女人,这样一张脸,便是没有若儿和齐沣的大仇在前,他也绝对不能,放过她!
——
寒冬腊月,上元将至。
别院厢房,内室炭火烧得正旺,层层床帏轻垂至地,矮几上摇曳烛火透过轻薄帷幔,悄然为素色的软帐添了一抹蜜色。
床榻之上,雪衣黑发侧身而卧的少女睁着眼,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注视着眼前一片净白的帷帐上映出的跳跃光影,半晌,轻声开口:“驸马,今日安王找我商议,暗示我交出龙虎营军令。”
身侧之人闻言翻过身来,长臂轻展,隔着锦被环上她的肩:“那你是怎么想的?”
话落无声,片刻,方闻前方传来一身轻叹,她淡淡开口:“…我也不知道。”
如今东离形势,京中三万禁军,城外五万龙虎营,加之苏御史手下的数万兵马,她原先完全没有想到,御史大夫苏玖翎一派竟能集结出如此规模的东离正规军,与安王府相抗衡。
而如今,福安连禹联军仍在西域边境迟迟未动,只要她有心密谋苏玖翎薛素,先发制人肃清龙虎营叛徒,再奇袭京中安王骑兵,同时利用北丰牵制福安连禹两国,待到萧家军赶到盛京,届时两军向抗,这一仗,她未必会输!
只是,便是赢了,又能如何…?
幼主即位,当日夺权之争的有功之臣封王加爵,北丰亦是必定要来分一本羹,之后权臣倾朝又是一朝轮回,她真的要为了这已经可以预见的未来,轻易拉开战局,让东离数十万黎民百姓坠入这人间炼狱吗?
想到这里,凤目轻垂,心中长长叹出口气来。
安王今日能开口索要龙虎营军令,便定是做足了开战准备,前世盛京百姓惨遭屠城的一幕幕又在脑中重演,她心知,便是要让东离皇位落入逆臣之手,皇叔也一定不希望看到百姓如此受苦!
想着,心中便是终于有了决断,转身回眸正欲开口,却忽见驸马淡淡勾唇,轻声问道:“珑瑜,你信不信我?”
这样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一时忪愣,对上近处那双清润眉眼,仔细分辨了一会儿他眸中的情绪,她轻轻点了点头。
多日以来的相依相伴,她的驸马用实际行动一点一点消除了她心头的疑虑。如今,她已经渐渐不再回避闪躲,亦开始习惯去亲近和信任这个处处为她着想的人,虽然她从未表露,但是在她心里,已是渐渐将他看作了亲人。
看着那清黑凤目之中真诚纯净的光亮,他浅浅扬起嘴角,伸手将她搂紧了些,淡淡开口:“那珑瑜,你可愿丢下东离,跟我回去北丰?”
清浅的声线在她耳边漾开,一瞬,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离开东离…回去北丰…?!
他们要如何离开东离?又该如何去到北丰?而真是到了北丰,今时今日她的身份,北丰国君真能容得下她?
一瞬心惊,心中闪过无数疑问,她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那双始终如一含着淡淡笑意的清润眼眸中,却是没有一丝动摇疑虑。他轻轻搂着她,淡淡看着她,唇边那抹温柔笑意一点一点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那个样子,就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她,他已是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只需她点头同意。
胸口,便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绵软酸涩又微微疼痛的感觉一下涌上心头,便是将那整颗心都柔和成了一片羽绒。
微微颌首的那一瞬,竟是忍不住一下红了眼眶,羞涩垂眸,便觉那搂着她的双臂缓缓收紧,将她完全圈入了怀中。那无比清越的声线里裹着轻柔笑意,她微微勾唇数着他的心跳,听他淡淡开口,一点一点帮她分析:
“如今这龙虎营的军令若是不交,便要即刻联合苏玖翎对抗安王府,届时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必定是百姓受苦生灵涂炭,这肯定不是我们珑瑜想看到的。”
“…嗯。”小脸埋在他怀里,她微微点头。
“只是如若轻易交出军令,便等同失去了最有利的筹码,做出这般任人鱼肉之事,安王定会起疑,防备我们出逃。”
“嗯…”这倒是点出了她之前未曾想到地方,微微仰头,她淡淡蹙眉:“那该怎么办?”
淡淡勾唇抚平她的眉间,近处那双妖娆浅瞳眸光潋滟,带起一抹亮色:“如此,这龙虎营军令便不能交,不仅不交,我们还要给那摄政王一个公主绝对不会走,他却也绝对不能轻易开战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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