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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给朕住手!不要!芙儿.....”凌元帝景宁大汗淋漓,口中不住的叨念纷嚷,身子辗转反侧,整个床榻被晃的咯吱作响。
“皇上,皇上,您是怎么地了,可是还好?您可别吓臣妾!”一旁的严贵妃被惊醒,见皇帝此等模样,亦是被惊吓住,赶忙坐起,拿丝绢轻拭皇帝满额角的冷汗。
景宁醒来,一眼儿便见着严贵妃焦虑的面孔,长舒了一口气儿,但仍是一脸的惊恐,惊魂未定地连连喘气儿。
“皇上,您可是梦魇了?可要臣妾....”
未等话音落下,景宁便是打断严贵妃,起身命道:“且罢,来人!”
严贵妃见状,赶忙跟着起身下榻,正要命人取锦帔披上伺候,便被景宁挥手打断:“爱妃且接着歇息,朕还有要事处理,勿用再等朕的来。”
接着鱼贯而入一溜排儿的内侍宫女,低头恭敬着伺候了皇帝穿戴整毕。
而后景宁一语不发速速迈出了里间,只道:“摆驾御书房!”
尚还半坐在床榻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严贵妃,只得咬着唇,呆呆地目睹皇帝就这么匆匆离去,倍觉委屈,双目通红,面色更是气恼得又青又白。
“芙儿?福儿?.....此乃何人?”贵妃咬牙自言自问道。
御书房内,景宁再次小心缓缓地打开那已是被无数次抚摩过的画卷儿。
望着卷儿上那戴着莲心镯的佳人儿,泪眼婆娑,思绪纷纷。双手颤抖地抚上这画中佳人的面颊,更是咽而不语,伤感至极。
“摆驾芙仙阁!”过了半个时辰,总算稳了稳神绪,景宁唤道。
贴身内侍蒋公公赶忙低头进来,恭敬地轻声劝道:“皇上!请皇上三思!您刚从贵妃处出来,若是现儿个便去了芙仙阁,贵妃必是会迁怒于芙嫔娘娘。芙嫔娘娘进宫时日尚短,多少双眼珠子正死死盯着呢.....”
听罢蒋公公此言,景宁思虑了一瞬间,点首赞道:“恩....此话倒是有理,确是朕疏忽了!”
“老奴惶恐,请皇上恕罪!”蒋公公忙不朔地跪地叩首道。
“罢了,你亦是无说错!”景宁摆手道,再顿了顿,冷声道:“且摆驾馨兰宫!”
“老奴遵命!”蒋公公低头倒步退出,随即尖着嗓子唱喊道:“皇上摆驾馨兰宫!”
心里头却暗道:这个节骨眼儿摆驾慧妃处,皇上真真是好手腕儿,出手便是利落,啧啧!
翌日,刚会过朝臣的凌元帝已是微感疲倦,在御书房内慵懒地倚坐于紫檀木书椅龙座上,手撑额面,闭目养神。
“皇上,贵妃娘娘着奴才给皇上奉上芙蓉参汁一盅。据称此香盅乃贵妃亲手炖制,皇上可要用上些?”蒋公公微瞅着景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且放下吧。”景宁懒懒道,双目仍是紧闭。
贴身内侍蒋公公见状,便只将香盅谨慎置于桌上,而后给景宁轻轻打扇。
过了半晌,景宁微睁龙目,慢慢拿起香盅,抿上了一抿。
“皇上,此乃睿亲王从晋阳所发之急件,您可过目?”见皇帝已是稍作恢复,蒋公公便将一封被蜡印封存的信件双手恭身递上。
“恩?你个老家伙,如此急件,怎这个时辰点儿才禀报上?胆儿也忒肥!”
景宁一听是乃最为疼爱的幺弟来件儿,即刻龙目大睁,神采奕奕了起来,边责备道,边急急坐直了身子,接过急件,细细了的读。
“是,是,皇上教训得是,此乃老奴逾矩了!”蒋公公掐笑哈腰道。
见皇帝主子的精神头这会儿算是提上来了,这正紧绷着的心头终可一松。
“哼!那个小孽障可是舍得递个话儿了?朕只道他玩野了,忘了君都为何地了!”景宁边阅着边继续嗔骂道,那初始的满面儿疲惫亦是一扫而光的来。
“哼!那老匹夫,守藩亦是不安分!”还未阅尽,景宁便拍桌怒道,信件亦是被揉了个烂碎。
“皇上息怒!老奴得句话儿,不知当讲不当讲。”蒋公公将手中拂尘向后一摆,弯腰恭礼道。
“有何话道来便是!你乃朕身边儿老人,朕的脾气你是晓得,甭支吾遮掩的!”景宁龙目一敛,不耐道。
“这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那些个不安分的宗亲王爷,哪个儿又是没有守藩的。正是因着守了藩,天高皇帝远的,再者因着要防着外头,亦是不得不给些兵力于他们,遂他们那胆儿可不才愈见肥实儿了去。且瞧瞧那些子在天子眼皮儿底下坐守君都的宗亲们,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蒋公公边缓缓道,边上前给皇帝的香盅内添上些芙汁。
“哼!朕亦是不晓得?撤藩岂是容易之事?只恨那老匹夫居然胆敢勾结严氏,当朕乃对万事浑然不知的蠢钝之人!这严氏,呵呵,这宫里头的一个贵妃可还不够他们那胃口,将朕为小儿般耍弄,真真是反了天了!”
说罢景宁一个重掌砸向御椅扶手,龙目圆睁,满面通红的激怒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蒋公公赶忙上前递上香盅,轻劝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等暗地勾结现儿个可不是已被皇上察觉了去,可见皇上乃英明神武之帝!”
景宁听罢,噗嗤一声儿,怒极反笑道:“你个老家伙,尽是油嘴滑舌,虚腔假调,看来朕是惯着你们过了分,整个儿亦是无法无天的来!”
“哎哟,老奴对皇上的忠心,那可是日月印证,天地可鉴,请皇上明鉴啊!”蒋公公作势要跪倒叩首。
“得了得了!甭来这套!”景宁龙目斜了一斜,给了个白眼儿,摆手道。
“话说回来,皇上,睿小王爷自打小儿便被皇上亲自教养,文采武略样样拔尖。您想想,那年头,小王爷才那么丁点儿大,便亲自剿了天宗教的老巢,可见是个极为能干的。这会儿小王爷人在晋阳,加之有夏将军坐阵辅助,想必这事儿......”
“哼!夏老那个老蠢货,忠心是够忠心,可都这么些年了,还只是那么点儿能耐,只望先皇没看错人!”景宁颇为不屑。
随即又微微一笑,抚须点首道:“不过,正是这颗忠心才最是要紧了去!夏氏家族历来无后无妃,族规严明,族中无论男女,亦是只联姻清流之门,立功从来靠的都是夏家男儿的真才热血,朝堂上若是多上几个如此朝臣,我大华朝鼎盛万年指日可待!”
“皇上,大华朝有如您此般圣明之君,必会千秋万代!”蒋公公掐媚恭敬道。
而后话头一转:“正是夏氏此般气节,与朝堂其他重臣多有不合....”
“不合好,朕要的便是不合!可指望夏老这回甭辜负了先皇与朕于他之期待!”说罢,景宁又抿了两口香盅。
“可那个大昭国....”蒋公公接过香盅放回桌上,轻声随口提到。
“哼!我大华与大昭历来多有纠葛,望于此事上,大昭勿有参合。至于那个啥什子的公主,你有何见解?若是劝睿儿....”景宁思绪道,颇显犹豫。
“哎哟,皇上,奴才只是奴才,对于政事可是不宜多有参与。承蒙皇上恩宠错信,今儿个老奴已是多嘴,多有逾矩。恳请皇上恕罪!”蒋公公忙不及地跪地叩首道。
公公这后背实则已然冷汗泠泠,心里头可是在翻海倒浪地暗暗嘀咕道,皇上主子您这事儿上可是甭坑老奴的来。所有关乎那小魔王的此等事上,咱家可是不敢多嚼一字儿。若是一个不对劲儿,给那小魔王知晓了去,可还有咱家的好日子过,啧啧!
“哼!你个老滑头.....”景宁嗤笑道。
忽地想到了啥,赶忙道:“笔墨伺候!”
随即速速动笔写上了一通,而后封存印上蜡印,交于蒋公公道:“此密件快马加急至晋阳!”
“参见皇上,敬事房奉牌!”御书房门前一内侍于门侧恭声禀告。
“免罢!今儿个摆驾芙仙阁!现儿个正是荷浓叶茂之时,于芙仙阁摆全荷斋!”说罢便起身,摆了摆龙袍,甩了甩宽袖,缓缓离去。
“皇上起驾芙仙阁!”......
“皇帝又去了芙仙阁?”寿宁宫内,正在理佛的皇太后姚氏凤目微闭。
被贴身嬷嬷庄姑姑耳语了一番儿后,手中佛珠骤然停止转动。
被侍女和庄姑姑小心翼翼地扶到了贵妃躺椅上,太后手掌往扶手猛的一拍,叹气道:“这个不听劝的逆子!”
“太后,千万要保重凤体!您万不可动气!”庄姑姑边抚顺着太后心口边担忧道。
“把皇帝给请到哀家这儿来!”太后厉声道。
“老奴恭请皇上圣安!”景宁的龙辇还未到芙仙阁,便遇着庄姑姑问安,颇有拦截之势。
景宁眉头紧蹙,道:“庄姑姑可为何事?可是太后身子欠安?”
“皇上,太后有请,请皇上前去寿宁宫一叙。”庄姑姑低首恭声道。
静默了半晌,景宁终是道:“摆驾寿宁宫!”
“儿子问母后安!”寿宁宫内,景宁行帝礼道。
“皇帝,你坐下吧,”太后半卧于贵妃榻上淡淡道。
“母后寻儿子于此可有要事?母后身子可安好?”皇帝递上一茶盅。
“怎么?哀家这为娘的,现儿个要见儿子,非得有要事不可?可见哀家这年事已高,左右一不中用之老物,改明儿索性去国和寺等死作罢。”太后低沉幽声道,不见喜怒,这茶盅亦是接都没接。
景宁讪讪,只得将茶盅放回于桌几上,柔声哄道:“母后,您这又是怎么地了,可是有啥事儿让母后如此动怒?太医言母后现儿个须得凡事放宽心,万不可动怒,否则于凤体不利。”
“哼!只要皇帝您不让哀家动怒,哀家便宽心!”太后将头侧去一边,冷冷道。
“儿子平日国事繁重,于母后确有疏忽。还请母后饶恕儿子的不孝之罪。等儿子将手头上的国事处理干净了,便带您去南海行宫避暑,您看可好?”
“哦?哀家看您国事再繁重,可那芙仙阁却是去得勤快的很,一刻不带耽搁的!”太后扔给了皇帝一个眼刀子。
“母后,这沈氏出身清流,温娴知礼,选秀时亦为德母妃所称赞。您怎对她有如此偏见?”景宁温声道。
“皇帝!您甭和哀家打马虎眼儿!可是当哀家年朽不知事儿?哀家还没病糊涂呢!”太后忽地坐起,颇为吃力地手撑扶手,怒声道。
景宁和庄姑姑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太后,拿了靠枕垫于太后身后。
太后怒得一把拨开景宁的手,低声劝斥道:“皇帝,于此事上,适可而止!此乃哀家之令!”
“母后....”景宁面呈无奈。
“哼!一从五品小官之女,自被留牌子起,尚未学满宫规满至二八日,便进了宫。一入宫门即位居高位,还被赐封号,芙....芙嫔....芙仙阁...哼!皇帝,你便是为个女子而此般地罔顾祖制,当真乃为着她好?这宫里头多少双眼珠子可是在盯着她.....”
“母后,祖制亦为人定。祖宗乃皇帝,朕亦乃皇帝,帝意即为祖制!朕决意已定!恳请母后于此事上勿再操心,枉劳损心神!”景宁面无表情道。
“吾儿,你可仍是在怪哀家....”
可这话音未落,景宁便忽地起身道:“母后,朕还有要事相处理,明日再给母后问安,请母后保重凤体康和!”
说罢,便头亦没回地快步离去。
“逆子....这个逆子!他竟胆敢在哀家跟前自称为朕!他...他魔怔了不是....”太后哆嗦地伸手指着皇帝离去的方向,浑身发颤,怒极语塞道。
“太后,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啊!皇上自打小被老奴看着长大,皇上乃啥样儿的性子,不止老奴清楚的来,太后您更是清楚的很。皇上亦非故意与您对着干,实乃情非得以啊...”庄姑姑边紧紧慌慌地顺抚着太后心口,边眼泪鼻涕一把地急急劝道。
“情非得以?哼!好个情非得以,他忘了他乃皇帝,乃大华江山万众子民的皇帝,岂容他如此感情用事!看得出,他还在怪哀家当年....唉!”太后终是无力地倒在椅靠上,颓然哽咽道。
“太后.....”
太后消缓地挥手打断,一口怒气吐不出得摇首,终是无奈道:“罢了罢了,怪便只怪吾儿出自景氏。这景氏自开国,便尽出情种啊!唉.....作孽啊,实乃作孽,真真是作孽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