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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正,前方战事如何,叔纪的部队是否受阻于河岸,那个无名小将表现如何?”
随口问了一句身边之人,公孙瓒并没有投入更多的jing力,虽然在他现在的位置并不能看到前方战局的发展变化,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平了,再加上地球本身的曲率,让两方的主帅只能根据前方回来的传令口中的汇报判断战局的走向和进展。
不过,因为现在仅仅是开始阶段,就好像围棋中的布局一般,除非是只菜鸟或者庸手,否则双方都已经对布局和可能产生的变化烂熟于心,万变也不会离了那个套路。
只不过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些出乎了公孙瓒的意料……
“回禀将军,根据前方回报,我军一支小股骑兵已经成功突入敌方前军阵中并造成对方前军出现一定的混乱,现在我军前军正趁此良机渡河并伺机向对方发起冲击。”
“嗯……嗯?……嗯!”
公孙瓒的反应让向他汇报的公孙忠脸上露出了有些诡异的表情,就好像……想要笑却不得不苦苦忍耐可是终归还是从嘴角眉梢泄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感情一般。
不过公孙瓒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那略显怪异的三段变脸“绝技”,反而陷入到思考之中。
袁绍和他身边的那些谋士究竟在想什么?
这就是公孙瓒现在非常急切想要搞明白的事情。
毕竟刚刚得到的这个消息着实有些劲爆了点,让公孙瓒的心脏很是享受了一把上上下下的感觉,以致于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就仿佛在胡人的狼牙棒下走过一遭一般。
说起来公孙瓒与袁绍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还不如他的那位师弟刘备,看上去也就和李书实相差仿佛。毕竟刘备好歹和袁绍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而李书实只不过是与袁绍把酒言欢过几次,然后双方都将对方视作必须要重视的重要对手。
公孙瓒与袁绍的关系也大致类似,而且讨董之战的后期两个人就已经有所明悟——袁绍所在的渤海是公孙瓒南下的必经之路,而公孙瓒所占据的幽州之地同样是袁绍所必须获得的地方,因为只有那里袁绍才能够获得与并州军以及西凉军抗衡的资本——战马和强大的骑兵。
公孙瓒这样看待他与袁绍之间的关系,他也相信袁绍也是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出兵前他也是对袁绍和袁绍的身边人再一次进行了一番详细的了解,甚至这一次还包括了那些从韩馥手下投奔到袁绍那里的文臣武将和世家豪强。
可无论怎么调查,作为前军主将或者也可以称作是先锋官的那个叫做尚羽的年轻人都是一个没有什么太大特定的小家伙,而这个小字不仅仅是指他的年纪,同样也是指他的能力和他的背景,那是一个放在任何一支军队中都不会引起太大波澜的存在。
可是现在正是这样一个小人物却偏偏站在了两军交战的第一线,而他的对手则是不论在讨董战场上还是在之前的突袭战中都表现相当不错的严纲,一个也算成名的公孙军名将。
无论是讨董之战的时候还是这一段时间的直接交手,公孙瓒已经深深领教了对手的谋略,不论是在正面战场的布置,在相持阶段时候的sāo扰以及对敌后的各种拉拢分化瓦解的手段,可以说如果不是公孙瓒的背后还存在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存在帮助公孙瓒稳固了幽州两郡之地,或许袁绍早就已经成功将战火烧到了公孙瓒的老家而不是在冀州的大地上相持到现在。
就是这样的一个对手,在这样重要的正面战场选择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而不是勇名卓著的文丑又或者是声望很高的淳于琼又或者是智勇兼备能攻善守虽然每一项都不算特别突出却也没有什么短板的高览,在公孙瓒看来,这显然只有两种解释:
一者是那少年能力非凡,只不过一直藏而不露,直到现在才被袁绍拿了出来。二者则是此人不过是诱饵一枚,事实上对方还另有圈套在等着自己上钩,故此自然要示敌以弱。
前者并非是公孙瓒无聊下的想法,毕竟以袁家的底蕴,藏起这样的一枚棋子并非什么难事,比如曾经在讨董战场上略作表现的袁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面对那样一个儒雅风流却行事严谨飘忽的年轻人实在是让公孙瓒无法相信其之前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袁家庶子。那个尚羽虽然因为之前没有什么表现而无法探知更多的消息,可难保不会是第二个袁方。
至于第二种情况,可能xing甚至比第一种还要大,甚至公孙瓒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想法,因为这样的想法从袁绍选择分兵北上的时候便已经产生,那个突兀出现的先锋官只不过是让这个想法在公孙瓒的心中更加的强烈罢了。
也正是因为被这样的想法所支配,所以他才会在听到己方先锋进展如此顺利的时候下意识的认为那是敌人的yin谋,甚至越想越觉得事情正是如此。
“告诉严叔纪,一定要小心敌人的行动,不要冲得太快着了敌人的道。”
就算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可是公孙瓒依然觉得自己心中并未因此而平静,似乎那种危险的感觉依然笼罩在他心头,似乎他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这样疑神疑鬼的感觉不但在影响着他周边的部下,同样透过传递命令的传令兵传递到了作为前军主将的严纲那里。
“大帅的意思是让我小心行事么?果然和我的判断是一样的,对面的表现果然有古怪。估计是太过年轻的缘故吧,‘表演’的太过火了点,过犹不及啊。不过,与这样的雏儿做对手还真是我的幸运。袁本初啊袁本初,你实在是太过自信了啊!”
带着一丝轻蔑,严纲的视线仿佛穿过了数里地的距离,shè向了正在指挥部队苦苦支撑的尚羽身上。仿佛看到了这个年轻人此时的窘迫,严纲嘴角轻蔑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了。
不过也难怪严纲会这么想,不但是因为尚羽那自作主张的表演的确是有些不够火候,明显没有仔细研读过那本伟大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更重要的是他那放敌人冲入阵中的方法当真可以说是“示敌以弱变成了真弱”的典范——借着骑兵的冲击力以及袁军束手束脚的打法,那区区数百骑的轻骑兵在前军阵中搅了个天翻地覆,尤其是因为甘陵兵不但是从后方匆匆调到前沿,而且被朱灵抽调走了郡国jing锐的豪强私军战斗力在袁军中可以说是排名靠后,这样的部队除了按照尚羽的想法让前军混乱变得更加巨大和真实真的对战局便再无一点益处。
常凯此时已经顾不得继续鄙视尚羽了,他让自己的亲兵将前军所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自己与尚羽之间的对话略微添油加醋了一番报给中军主帅袁绍后便义无返顾的带着其余亲兵投入到了围剿那数百公孙军骑兵的战斗之中,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平息这因为尚羽而引起的sāo乱。
“子远,感觉如何?”
“小家伙有些想法,不过有些稚嫩了点,不够老到。”
“对我们之前的机会会产生影响么?”
“也许会,不过大体上还在我们的意料之中,甚至……还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打发走常凯派来的那个亲兵,袁绍微笑着与身边的许攸交谈着,虽然尚羽的某些自作主张的确出乎了袁绍的意料之外,不过正像许攸说得那样,袁绍认为这并未脱出他的掌控。
“袁公究竟在想些什么啊!为什么还要容忍那个庸才,为什么我的努力袁公就是视而不见!”
不知道什么原因,对面的严纲就算是能够清楚看到这里所发生的sāo动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仅仅只是安安静静渡河后摆开阵势,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向前军前进着。
也拜此举所赐,常凯费尽心力之下终于将那数百轻骑扼杀在了前军军阵之中,只不过却也付出了甘陵兵战死将近七百,他的亲兵战死超过五十,其余部队战损超过两百人的巨大代价。
“哼!虽然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但是能够剿灭这样一群jing锐,也该让那公孙老狗心疼半天吧。”
带着这样美好的想法,常凯再一次命令自己的亲兵前往中军,这一次不但要再告尚羽一状,而且顺便也要在袁绍面前摆一摆自己的功劳,最好袁绍因此便罢了尚羽前军主帅的职位交给自己,就算袁绍爱面子不愿意轻易自己打自己脸,战后统计战果的时候也可以多上一笔不是。
好吧,就好像那些党纲的最高目标从来都是虚无缥缈一样,常凯的美好愿景显然也没那么容易实现,甚至还被申斥要其“专心作战”,颇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
不过,似乎也没有时间让他继续在那里感伤chun秋了,因为严纲的前军已经即将近在眼前。
而就在两军的前军即将交手的时候,位于中军的公孙瓒再一次收到一个消息:
一支骑兵部队出现在战场南方的渡口处,看样子是要渡河运动至公孙军侧后方,伺机进行包抄。虽然这支部队大约有三千人上下,行动隐秘,沿途小心规避公孙军哨探,即使不小心被发现也会迅速予以消灭,但是却依然被顽强的公孙军斥候将消息送了出来。
这条消息立刻引起了公孙瓒的重视,因为送达这个讯息的并非是某个斥候,而是来自于天上的鹞鹰。要知道这种动物想要驯化并不容易,但是一旦成功驯化却是这个古老时代最好的传讯工具,不论是速度还是情报保护能力都要比信鸽高出很多。最为重要的是这种驯化方法流传范围并不广,想要在鹞鹰上做什么手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信息绝对真实可靠。
“原来如此么……虽然说是三千轻骑,但是仓促之间就算是斥候也会出错,更不要说那支北上的部队表现的也非常奇怪,所以说这是打算利用兵力优势让我军首尾不能相顾么?如此看来敌人的一些表现也就很好解释了,之所以派出一个没有名气的年轻人演了那么一出戏就是要让我疑神疑鬼,这样就能够拖延时间,等到我军主力渡河的时候再予以全力进攻……
可是如果我一开始并不认为那是一场表演而是催动大军全力进攻呢?那么前军的混乱岂不就会影响到全军,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的代价可是全军崩溃啊,袁绍真的就这么大胆?
不,不对。就因为有这样的可能才会让我觉得袁绍不会如此冒险,让我下意识之间便否决了这个冒险的想法而采取更为稳妥的方式……袁本初,你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但是很可惜,你的好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猜到我竟然从鲜卑人那里获得了驯化鹞鹰的方法吧。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在实力面前yin谋诡计就是yin谋诡计,戳穿了也就不过如此!”
觉得自己想通了一切的公孙瓒忍不住兴奋得大手一挥。
当然,这一挥没有任何实质xing的意义,如果说接到这个消息便兴奋的命令军队好像乱哄哄的野马一般冲向河对岸,这简直就和三岁的小孩子一样,任何一个经常和胡人在战场上打交道的北地男儿都知道这样的行为绝对是在找死,就算是胡人的骑兵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磨砺”之后也不会再采取这么无脑的作战方式,从汉人那里他们同样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季正,传令下去,命令中军向前三百步,而后严阵待命。命令严纲全力进攻袁军前军所部,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命令公孙范和公孙可渡河并于河岸处待命,若是敌军露出破绽就给我狠狠地插进去,不要告诉我连这点东西都不会。如果没有机会,让严纲绕道攻击敌军左翼,将中间交给公孙范和公孙可配合冲击。”
“将军,是否留下一部分兵马守卫大营?”
“不用,就算真的有敌军想要包抄我军大营,也只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不必担心。”
“……是!末将领命!”
公孙瓒的统兵能力的确值得称道,几名传令分散到达他们所要到达的地点后没多久便可以看到公孙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缓缓开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散发出凌厉的气息。
“公孙瓒动了……”接到从前线传回的情报的袁绍两眼坚定地望向远方。
“公孙瓒动了!”接到手下传来的消息的常凯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后他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般扭头看向了距离他有一段距离的那位被他称为“废柴”的前军主将。
“公孙瓒……动了。”尚羽原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激动,会慌张……因为他在梦中已经无数次的模拟了战场上即将又或者已经发生的一切,有美好的,也有不那么美好的场景。
只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此时心底一片宁静,不是那种大脑无法思考一片空白的宁静,也并非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宁静,仅仅只是仿佛那消息不过是一缕清风拂过脸颊一般,没有在他心底的池塘上吹起任何一点涟漪,也就自然无法搅动那一池明月。
“告诉晏校尉,让他做好准备,但是还要先收着点,毕竟……白马义从只有千人。”
平静的尚羽平静的向身边的传令吩咐着自己的命令,然后便是平静的看向了远方的敌人。
是的,他是个幸运儿,一个在外人眼中的幸运儿,可是又有谁看到过他为了生命中的这一刻而在之前所付出的种种努力?
于是人们用世俗的规则所构成的枷锁套向他,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将他压垮,让他退缩,让他绝望,可是他会因此而后悔自己的选择么?
不会!
根本不会!
也许他现在的确还很稚嫩,也许他现在的确并没有立下过什么拿得出手的盖世奇功,也许他背后没有傲人的家世,但是那又能怎样!他会用他自己的双手拼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不论是耄耋老人还是稚子幼童,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理想,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信念,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站在那里去扼杀其他人追逐梦想的权力。
或许这条路注定充满艰辛,或许这条路注定要与他人冲突,或许这条路充满了他人的嘲讽和嗤笑,或许这条路只有踩在他人的肩膀上甚至尸体上才能前行。
但,我心无悔。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那杆略带凉意的长枪。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剧烈跳动起来。眼神,冷冽中带着几分杀意。
在他的身后,是早已经严阵以待的士兵——不再是那些孱弱的郡国兵和实力低下的普通豪强私军,而是袁绍最为倚重的王牌——冀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