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没有尾巴的狐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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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茫茫一片的系统空间里,韩昀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金团子给他的新剧本,然而那叫做《总裁的私有宝贝》的书名把他恶心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神来。

    书中的主角是个刚上大学的大一新生,有个母亲和即将上高三的妹妹。半年前妹妹和朋友在麦当劳吃东西时被人泼了汽油并点了火将其烧伤。女孩儿的头部、面部、颈部和上半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烧伤面积超过20%,足足抢救了三天才脱离危险。

    泼油的那人是某个官二代的女朋友,也是家里有些背景的x二代。妹妹之前一直受到官二代的纠缠,数次拒绝无果反被他女朋友认为是小三,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惨剧。

    然而悲剧却并未就此结束,原主的母亲报警后却受到女孩儿父母的威胁,说他们女儿还未成年,即使进了少管所要不了几天就放出来了。如果他们敢告,当心自个儿女儿回头就死在医院里。

    母亲求助无门,无奈将这件事曝光媒体并诉诸法庭希望讨得公道。没想到舆论风向反而被引导到了另一个方向,原本是官二代纠缠妹妹,经过某些无良媒体和脑残网友的渲染,最后反而成了妹妹是小三无耻勾引男生,正牌女友忍无可忍了才冲动行事。

    这下子倒好,网络上的键盘侠们全都一股脑儿的去攻击妹妹,说她狐狸精不要脸,被烧死了都是活该,女的那么多为什么偏偏烧她,肯定是她先做错了之类的话,泼汽油的女孩儿反而被塑造成了忍辱负重深受欺负的白莲花形象。

    母亲被逼得走投无路,便写下遗书说清原委,将其交予媒体和报社后从政府大楼顶楼一跃而下,结束了生命。

    这封声泪俱下的遗书感动了不少人,经过四个月的拉锯战,他们一家才正式得到了法院判下的152万赔款。

    兄妹俩的父亲本就早逝,这回母亲一走,便只剩原主和妹妹相依为命。妹妹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不论是生理情况还是心理情况都不容乐观,身上的伤疤随时都有化脓感染的可能,更别提原本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儿被毁了容心理上会有多大压力了。

    后来主角上了大学,一边读书一边打工,为了赚钱给妹妹进行植皮手术整容,他在一家酒吧当服务生,除了不提供那方面服务以外什么都做,就为了多挣些小费。

    剧本的剧情到主角碰到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提出包养要求的总裁时就结束了,韩昀看得嘴角直抽搐:“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缺心眼的总裁?真当自己是龙傲天叶良辰?”他看了眼总裁的名字,叫做顾程潇,还算是正常。

    金团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哎,管那么多做什么,小说剧本不需要逻辑。”

    韩昀眯着眼睛,那他倒是不介意让这次的剧本变得有逻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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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大一新生入学的日子,韩昀简单收拾了行李去学校报到。因为家庭出了变故,他们卖了原本120多平的精装房,搬到韩昀学校附近的一家80几平米的租房里。一来是为了方便照顾韩沁,她虽然已经可以出院,但因为被泼汽油时韩清用双手捂着脸,因此手部烧伤尤为严重,使不上力气;二来是韩沁心理状况不稳定,他需要经常回家陪着她,不能住校。

    韩昀进入剧本时是在入学前一天,他见过韩沁,说老实话,即便他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真正看到小姑娘时还是被吓了一跳——她□□在外的皮肤上全是成块的凹凸不平的褐色或粉色的疤痕,整张脸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是完好的,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韩沁的房间里没有镜子,布置得却很美,白色碎花的墙纸,乳白色的欧式家具,镂空雕花的单人床,紫色薰衣草的淡雅窗帘……这都是哥哥网购了原材料,一点点亲手做起来的。

    刚来的那天晚上,韩昀做好了饭给她端进去,韩沁就默默地吃,一言不发。

    一直到她吃完,韩昀收拾了碗筷要出去时,才听到她小小声地说:“哥,对不起。”

    韩沁一直以她的哥哥为荣,韩昀长得好,人缘好,学习也好,高三时所有老师都说拼一拼的话,他完全有可能上清华北大。

    但她的事情影响了韩昀的学习,高考成绩虽不至于一落千丈,但离预计分数还是少了一百多分。这分数是上不了清华北大了,不过其他985高校还是够得上的,可韩昀却愣是就近报了本地一所普通的大学,就是为了能够方便照顾她,以及校长承诺的学杂费全免和10万元的入学奖金。

    韩沁知道,她毁了韩昀的未来。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韩昀心里一酸,他放下托盘,走到床边把妹妹搂进怀里。

    “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们是亲人,这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两个人,知道吗?”

    韩清缩在他怀里发着颤,不断抽噎着重复,“对不起……”

    韩昀心中暗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开学后的半个月是军训,报道这一天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忙,早上就在宿舍收拾床铺,下午在操场和负责军训的教官见面。韩昀学的是金融专业,他们入学时按照高考成绩排了名次,前三十名组成一个精英实验班。他们住的宿舍虽不大,但好歹是两人间,上床下桌、独立卫浴,和其他学校比起来算是不错的了。

    下午四点半,新生在操场集合,排成一个个方块儿听校长和党委书记演讲做动员。

    韩昀这个班级的辅导员生孩子去了,所以往后的三个月由班主任身兼两职来管理。今天因为班主任要开会,所以来得晚了些,其他人都散会了他们班还傻坐着,又等了十多分钟老师才姗姗来迟。

    “抱歉,我来晚了。”

    韩昀原本正低着头玩手机,听这声音感觉有些耳熟,抬头看去时顿时就懵逼了——这个班主任居然特么的有一张和沈辞一毛一样的脸!

    “我姓严,叫严云柏,叫我老师或者教授都可以。我主教西方经济学,以后就是负责你们的班主任了,希望大家多多配合,相互体谅。”

    虽然和沈辞长了同一张脸,但严云柏的气质和沈辞却是截然不同。这张脸长得英俊,五官精致,眉眼清俊,轮廓分明。搁沈辞身上时,他行事随心无所顾忌,于是便显得肆意张扬;严云柏是大学教授,给人的感觉相对文雅内敛,但却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大夏天穿的还是衬衫西裤,扣子整整齐齐地扣到了衣领。相较于沈辞,严云柏看起来多了几分冷静清冽,虽然感觉不好接近,却十分容易让人信任。

    只是……和上个剧本的沈变态同一张脸,韩昀怎么都觉得变扭。

    严云柏环视了他们一眼,视线在韩昀身上多停留了两三秒,随即又很快移开,说道:“重新排队,左右坐成两排,一排十五人,自己协调。”

    大家磨磨蹭蹭地坐好,韩昀和舍友夏宁坐在一块儿。严云柏也跟着坐在队伍前方的地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话一如既往地简洁:“在座的都是大学生了,希望下次能够动作迅速。”

    没人吭声了,原本同学们还想着和班主任聊聊天插科打诨拉近点距离,没想到这老师居然那么难交流。

    严云柏:“自我介绍。”

    所有人:“……”

    这老师还能再惜字如金一点吗?

    排头的女生干巴巴地开始介绍自己,轮了一圈完后严云柏做最后总结:“很好,希望大家以后好好相处。我的宿舍和班上男生在同一层,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学生堆里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谢谢老师’,严云柏点头,组织同学回宿舍。

    韩昀不住宿舍,和严云柏报备一声后就要离校。

    严云柏问:“住在哪儿?”

    韩昀说:“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不远,走路就几分钟而已。”

    “手机给我。”严云柏朝他伸手。

    韩昀莫名其妙地把手机解锁后递给他,严云柏在通话键盘上按下一串数字:“这是我手机号,存下来后把你的详细住址发给我。”

    “呃……好。”

    “嗯,以后离校都要和我说,有事随时找我。”严云柏说,像是不放心一样地又强调了一遍,“任何时间任何事都可以。”

    韩昀应了一声,沈变态和严云柏虽然长着同一张脸,但是在品格上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严云柏虽然冷漠了些,但责任心倒是一等一的强。

    “谢谢严教授,那我就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韩昀在学生食堂打包了两份饭菜带回去,韩沁正在房间画画,椅子旁边掉了四五根铅笔。她握笔的姿势很奇怪,笔也握不稳,因为韩沁右手有三根手指是扭曲的,手指之间像是鸭蹼一样连着一层薄膜。

    韩昀走过去,轻声问道,“在画什么?”

    “在画哥。”韩沁说,在面部伤疤的紧绷下费劲地露出一个微笑。

    画纸上只有一个大概的面部轮廓和五官,但画上人的眼睛、鼻梁和嘴巴都画得很传神,还是能够辨认得出来是韩昀。韩沁很有绘画天赋,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服装设计师,但自从出了那场意外后,她却是什么都不敢想了。

    “很好看,”韩昀笑说,“比本人好看多了。”他拉起韩沁的手,“来,我们去洗澡,洗完澡给你抹药。”

    为了避免感染,韩沁每天都要洗澡。但水不能直接冲在身上,只能把大毛巾贴在皮肤上,让水缓慢地淋过,然后用软毛巾一点一点地蘸干身上的水滴。虽说男女有别,但在有限的条件下,他们也没工夫考虑这么多了。

    而洗完澡后,韩昀还要在韩沁的疤痕上涂满尿素凝胶软膏,不停按摩到软膏干了之后再用硅凝胶疤痕贴片贴在所有烧伤部位。

    等全套程序做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过去,韩昀七点半还要去酒吧打工,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匆匆出门了。

    他在休息室换上了工作服,白衬衫外套一件黑马甲,标准的服务生打扮却让他穿得英俊挺拔,合身的衬衫长裤贴合着身体,堪比模特的倒三角身材一览无余。

    “韩昀来啦,”领班经理笑眯眯地说,递给他一张单子,“去304包厢吧,这是他们点的东西。那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少爷,记得要小心点,别出事了。”

    经理知道韩昀家发生的事情,因此总是多给他安排一些有钱人所在的包厢,虽然风险大,但客人给的小费确实比其他普通包厢要多出好几倍。

    “好,我知道了。”

    韩昀把前台准备的食物饮料放上托盘,再根据单子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送到包厢里。

    “客人您好,”韩昀敲了敲门,“您点的东西到了。”

    “进来。”

    韩昀推门走进去,里面坐了三个客人,还有四五个年轻美艳的小姐在作陪。

    他走进去,目不斜视地把托盘里的东西摆上桌,随后就垂首站到一旁。那三人也就当他是空气似的自顾自的聊天,享受几个美女倒酒喂水果的侍奉。

    韩昀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角落里,直到一声巴掌声响起,他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红色抹胸短裙的姑娘被打得头歪到了一遍,脸上被划出一大道血痕。

    “有你这么喂酒的吗?都他妈洒身上了没看见?!”

    坐在右边单人沙发上的一个男人破口大骂,他染了一头银毛,脸庞尚稚气,看起来还很年轻得很,不比韩昀大多少。

    红裙子的女孩儿捂着脸哭,银毛又要骂,被坐中间的男人制止了,“别嚷嚷了,吵得耳朵疼。”他懒洋洋地说,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微挑的眼尾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意味。

    “潇哥,你看我衣服!”银毛不服气,用力擦了擦右手戒指上的血迹。

    “衣服怎么了,多大个人,还缺这么件衣裳?改天哥找人给你订制几件。”顾程潇打了个哈欠,探过身去捏捏女孩儿的下巴,从兜里掏出一张毛爷爷拍在她脸上,柔声安慰道,“你是叫茜茜吧,乖孩子,别哭了。”

    粉色的百元大钞因为沾有血迹而粘在了茜茜的侧脸上,滑稽至极。她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只睁着一双含泪杏眼惶惶不安地望着三个男人。

    顾程潇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会儿,却是笑了出来,像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一样。

    他对银毛说:“是不是很好看?”

    银毛撇嘴,“哪里好看了,丑得跟什么似的。”

    顾程潇回头对韩昀招手,“你来。”

    韩昀:“……”

    他走过去,不卑不亢地半弯着腰,“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

    “韩昀。”

    “唔……韩昀。恩,你好,我叫顾程潇。”顾程潇点头,一边指了指茜茜,“来,看你朋友这样子好看么?”

    韩昀心中暗自叹气,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外面的富二代都那么有病?

    “不好看,”韩昀直言道,他本要为茜茜求情,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不管他说什么都逃避不了顾程潇这个无聊的问题,“而且钱上有细菌,不能贴着伤口,脏。”

    银毛往地上啐了一口,正要开始嚷嚷就见顾程潇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简直跟疯了似的。

    “是啊,这钱是挺脏。”顾程潇笑说,转而拉起韩昀的手,“之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是,来没多久。”韩昀说,想要把手抽出来,可顾程潇却握得死紧。他笑容不变,问道:“给个数儿,一个月多少钱?”

    韩昀嘴角一抽,“抱歉顾先生,我不做这些。您若是需要,我出去叫几个漂亮少年进来给您解解闷儿?”

    顾程潇面带惋惜,放开手时却半点不犹豫,朝韩昀抬了抬下巴,“去吧,要好看些的。还有,把这些丑八怪也带走。”

    “好,请您稍等。”

    韩昀带着几个姑娘走出包厢,顾程潇低头看着自个儿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银毛道:“知道那个韩昀是谁吗?”

    “诶,程潇,这个我知道。”另一个稍显年长的人插嘴道,“之前和其他朋友来喝酒,他们也问过我,我就特意去查了。你还记得前些日子老罗家闺女拿汽油泼人点火的事儿么?被烧的那人就是韩昀妹妹。听说这事儿开始被硬是压下去了,后来韩昀他妈从政府大楼顶上跳了下来,这才起了些水花。”说到这儿,他啧啧摇头叹气,神情带着悲悯,“真是可怜。”

    银毛奇怪:“顾城哥,那他不缺钱么?”

    “怎么可能不缺,当初那些赔款要不了几天就花完了。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如果不是高考前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怎么也得是清华北大的预备人选,有的是骨气,怎么会吃程潇这一套。”顾城摆摆手。

    “大学生啊……”顾程潇若有所思地眯起眼,“而且还是高材生?这倒是稀罕了。”

    “我说程潇,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别打那些主意了,听伯父话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才是正理。”

    顾程潇嗤笑一声,“哎呦喂……亲爱的堂哥,我要真乐意结婚怎么会和你们上这儿来喝酒。”

    “那你也别拿人家好好一孩子来顶缸,你又不是不知道伯父的脾气——”

    “好孩子?不试试怎么知道。”顾程潇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兴味,“能经得起糖衣炮弹以后才能有大作为,我不过是先给他设个考验罢了,有什么要紧。”

    顾城被他一通歪理说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无奈摊手,“行行行,大少爷,你开心就好。”

    银毛哈哈大笑,“程潇哥肯定是觉得那服务员好特别好单纯好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小兔崽子,就你话多。”

    顾程潇笑骂了他一句,点了根香烟夹在指尖。

    烟雾缭绕,他垂眸看着烟头处的微弱火芒,面上是一贯的懒散笑容,在铺陈于眼里表层的笑意之下却仍是一片古井无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