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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自身的状况怎样,hx的大楼里是不允许个人情感的存在的。走进一楼的大厅,里面的气氛和外面雨天的阴晦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也许真的是世风人马的正式到来,楼里似乎多了些许生气,似乎有更多的人在向我微笑,我打起精神,认真应付。
但走进企划部的小厅时,不管我打起多少精神,足足有三秒钟,我都感到有些眩晕,难以举步。
整个部门的女孩子好像都聚集到这里了,从宽敞的小厅对面一直到我面前,以小厅中间那根装饰用的柱子为中心,一层围着一层,争先恐后地向中心涌去。口中似乎念着,“让我看,让我看一眼!”
看什么?
我站在原地差不多有整整一分钟,才有人发现,她忙停下往里面挤的动作,叫了声,“陆经理。”
声音不高,小厅里的喧闹却在不到五秒钟之内完全肃静下来,真的到了鸦雀无声的地步,我几乎能感觉到对面窗子吹进来的凉风了。
我试着扯了扯嘴角,估计样子有点皮笑肉不笑,“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一时间没人说话,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我,眼睛里除了一点慌张和胆怯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自认为功力还和母亲,近臣之流差的远,对这种场面表面上勉强维持镇定,心里却有点发慌。
这时人群中间渐渐散出一条路,晓慧似乎是从中心地带挤出来,有点喘不过来气地说,“清。。。清。。。不,陆经理,我们只是在看昨晚的照片。我们想,反正上班时间还没到。。。”说着给我看她手里的一叠相片。
我扫了一眼。原来是昨晚的酒会,看来还余波未平。也怪她们不得,整个部门只有我和另外几个人参加,而这里面大都是他们接触不到的人,只有晓慧不知用什么方法弄到了邀请,想必这些女孩子对这个几年中都少有的酒会相当好奇兴奋,一定要问她个究竟了。
我摆摆手,“还有几分钟就到点了,大家都回去准备工作吧。以后公司里面不要这么吵了。”
所有人立刻散去,有几个人离去时,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我以前从未看到过的神情。
我的奇怪并没有维持很久,一进办公室,晓慧便凑过来说,“清言姐,你怎么一直没告诉我,你原来是张总的女儿?”
原来如此,这种消息传得真是快。我暗暗苦笑,看到她手里的照片便随口问,“昨晚你也去了么?”
她连连点头,一个“嗯”字拖得老长,“我不但去了,而且看到杜总裁了!!!”
“哦。”我接了杯热水,慢慢温暖自己冰冷的指尖和嘴唇。
晓慧一开始这类谈话就一发不可收拾,“你都不知道他出现的时候,一句话都不用说,周围的人都似乎不由自主安静了许多,那种气势,那个微笑!他都不用长得多帅,就把在场所有的男士都比化了!这种男人我以前以为只有电视里才会出现,没想到竟然真的在现实中碰到了!简直就像阿赋哥mv里那个镜头—一身黑色西装,在花丛中落寞地淡淡微笑。。。”
我不由自主皱起眉,从水杯的蒸汽里抬起头来,“晓慧,你几岁了,怎么说这么肉麻的话。”
“清言姐,你要是看到他昨晚的样子,就不会说我夸大其词了。他是我看到过的唯一可以比过阿赋哥的人。”
“阿赋哥?”
她嘴巴夸张地张成o型,“你不知道阿赋哥!!清言姐,那可是现在演艺圈的超级新星,嗯,也不算是很新了。。。但绝对是外表和实力的完美结合!现在窜红最快的超强偶像!你可以不知道美国总统,以巴冲突,第二次世界大战,朝鲜有了□□。。。但绝对不可以不知道阿赋哥!”
我有点好笑,“晓慧,你是不是昨晚兴奋过度了。”
“哼,”她有点倔倔地说,但声音到底还是低了下来,“清言姐要是对别人说连阿赋哥都不知道,别人会笑话你的。”
“有那么厉害?”我笑着问,“那比起肖近臣呢?”
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谨慎的措辞,“肖公子和他是完全两种类型的人,没法比较的。。。阿赋哥就像是冷酷的月亮,肖少就像是辐射温暖的太阳。”
冷酷的月亮?温暖的太阳?
我强压着笑意,放下了杯子,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好了,开工了。”说着随手翻起最上面的一个淡黄色文件夹,指给她看,“这个case我们已经做了多久了?”
“嗯,”她接过来快速扫了一遍,晓慧平时像个小姑娘,真正工作起来经常会麻利的惊人。“已经超过预计时间很久了。可是,并不是我们耽误的,已经完成到一半时,”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上面解释,“这个的系列产品在北美市场出了问题,所有相关产品都要做重大调整。”
“北美市场?不会是质量问题吧?美国的市场检验是最严的,如果有潜在问题通常上市前就被拿掉了。”
她点头,“是设计结构需要改进。”
“哦。”忽然想起一件事,“和世风的合作,是不是很多都在美国?”
“听说是这样的,世风在香港就有过在美销售的经验,而我们内地呢,最不缺的,”她顽皮一笑,“当然是便宜的劳动力了。所以我们就需要人家用适应美国佬的销售方法,把我们低成本,高质量的东西拿到那边去,赚一点美元花一花。”
“是这样么?”我思索着说,“听说杜总裁当年成立新世风后,整个公司的经营体系都进行了一番改革,据说,这个就是为了适应日本美国的同类企业。。。”
如果说我们要学习世风的经营体系,那么会不会是要。。。
摇摇头,懒得想那么多,我又不想真的继承母亲的位子。把手中的文件夹抛开,开始看下面的一个。
接近中午的时候晓慧忽然站起来,“哎呀哎呀我差点忘了,需要把几份文件送到会议室。”说着伸了伸舌头抱起一摞文件夹,“这可是董事会的重要会议,要是耽误了可不是玩的。。。”
“我去好了,”我本来想去和近臣吃饭,这时便接口道。
我把文件整理好,心想,怪不得需要人家香港人来帮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人力传送这么多的文件,局域网都是用来干什么的?不过,正好可以顺便看一看母亲。想来母亲正式接任后,我几乎没踏进她办公室一步,心里有点不安。
在上楼的电梯里看到赵总管,他笑得很慈祥,“清言,”我微微诧异,这好像是第一次听他这么亲切地称呼我,忙应了一声。
他看了眼我手中文件的封面,“这是要去参加张总待会儿的会议么?”
会议?“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帮忙把东西送过去。”
忽然发现有一丝异样,我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赵总管后面站着的年轻小姐正盯着我看,看到我转头忙收回目光,有点尴尬的一笑。赵总管便向我介绍,“这是我的秘书。”
她点点头说,“我姓方。”我觉得她细细的眼睛有些熟悉,忍不住问,“方小姐。我们见过面么?”
她眼底一丝复杂情绪快速闪过,“昨晚游轮的门口,我们好像是见过一面。”
那个帮近臣带message的纤瘦小姐,我想了起来。这时电梯却也到了,我来不及多说,走了出去。
还没到会议室门口,已经可以感到到处弥漫的紧张气息,几位办公人员都神色匆匆,我还没到会议室里面,就被一个戴眼镜类似交通指挥官的人拦住,翻了翻我手里的材料,向右一指,“快送到那边右手第二个办公室。”说着又继续指挥其他的人。
环视四周,所有人都是一路小跑,我不介意临时做一回跑腿的,便也急急向右走去,一转弯,迎面几个人正好走来,我几乎一头撞在领头一人的胸口上,一个踉跄,文件散了一地,旁边有人叫,“杜总裁,小心地上。”
我正在抢救最后一个向旁飞去的文件夹,终于险险捏在手里,听到有人叫杜总裁,不由自主抬起头来,
“杜。。。”
我的最后几个字消失在空气里,全身霎那间再不受我的控制。在似乎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一瞬,我不能思考,不能说话,不能眨眼,不能呼吸,我无法阻止我自己,只能直直看着他的脸。
在不知多少次的梦境里我看到的那个熟悉的面孔,在不知多少个让我流着泪醒来的画面,他甚至没有在看我,我却能感受到那里面令我恐惧的淡漠,隐藏于最深处的野心,那看向别处的眼睛泛着不近人情的光。还有就是只有我知道的,当他愿意时,那就算是一身单调的黑色也无法盖住的,安慰的的气息。
当我忽然发觉,我竟在我的世界中找到了他,我发现自己的勇气在瞬间全部流失。我甚至不敢把他从他正专注的交谈中唤醒。我怕。我怕这一切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我怕我拉住他时,我得到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嘲笑。
时间不会因为我的茫然而停留,他等到他面前乱成一团的人替我捡起文件,塞在我怀中,便匆匆和其他人向我身后的会议室走去。
我则抱着厚厚一摞文件,无力的靠在墙壁上。
不知多久,从那边跑来一人,看了看我手里的文件,问我,“这是张总要的东西吗?”我无力的点点头。她皱眉小声道,“怎么这么慢?”说着接过我手里的文件,塞给我另一个文件夹,“把这个送到林副总那里。”
我呼了口气,站直身子,把她给我的文件放回她怀里,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个方向。到了电梯旁,我看到一排沙发,想都没想便倒在里面。
楼层里静悄悄的,好像到了吃饭时间,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想试着思考,却一点起码的力气也没有,连动一下手都感到劳累,而大脑则一片混沌。
过了不知多久,电梯开始响动,叮的一声,有办公人员已经从餐厅回来了。我撑了沙发扶手借力站直身子,坐电梯回到自己的楼层。
周围只是零星有几人走动,看到我眼神似乎有些和早晨不同的深意,我没力气理会,径直走向我的办公室。走到门前我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
“平时瞒得那么紧,我们好像没一个人知道她是张总的女儿呢。”
我停住脚步,里面另一个声音接道,“这么说来,我们清言姐倒也真成了唯一和人家地位匹配的女人了。”
“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就成了经理,听说近期还要升职呢。”
我后退了一步,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平时的我是不会在意这种场合的,可是现在的我却特别的累,直到里面的谈话渐渐平息,我才走进去,直接进到我的私人办公室里,关上门,坐在椅子上,正午的阳光隔着眼皮还是觉得耀眼,我索性把头埋在手臂间。
不知多久晓慧走进来。
“清言姐,你怎么了?”
我趴在桌上没动,只是闷声说,“我没事,有点累就趴一会儿。”
“我在饭厅里,听她们都在议论。。。说你和杜总裁。。。”
我听到这个名字,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晓慧被我吓到,盯着我不敢再说。我有些费力的理了理乱成一团的思绪,皱着眉问她,“我和杜总裁什么时候牵扯在一起了?”
她犹犹豫豫地说,“她们是说,有人看见你从游轮里出来,披着杜总裁的外套。。。”
这句话像一件重物打中我,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说是亲眼所见,发誓那确实是杜总裁的衣服。。。而杜总裁后来,确实只穿着一件衬衫。。。清言姐。。。清言姐?”
我几乎用尽全力挥了挥手,晓慧忙退了出去。门合上的刹那,我伸出双手掩在脸上。
这原来并不是我的另一个幻想么?
--原来那真的是他亲手盖在我身上的衣服?
--原来他真的和我有着起对那一段段奇异故事的相同记忆?
--原来他的在梦中识得我?这原来真的是我们前世注定共同拥有的命运?
我无法控制我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容。我无法控制自己像一个十六岁女孩一样可笑地幻想着昨晚的一幕,那个我已经认定只有我才流连的梦境里,原来真的有一天我可以找到他,他真的可以到我的世界里来,在都市里最豪华的游轮底层,和我命运交错,在我现实的生命中用他的温暖赶走我噩梦中恐惧的孤独?
似乎是几生几世积累下来的无可奈何,痛苦徘徊,茫然若失,在我的幻想中顺着心底蜿蜒而上,汇成一种细细的期望,像一股急不可待的火苗,一会儿就燃遍了我全身。
我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沿着落地窗慢慢地走,我要去找他,我已经找到了他,我要让他看着我,我要掘出他隐藏的最深的秘密,看那中间,是不是长久以来,一直都有我的身影?
我把窗帘全部拉在一边,阳光一下子射进来,我闭起眼,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欣喜地感受着温暖阳光的直射。半晌才睁开眼睛,玻璃上我看到自己的倒影,微眯着眼睛。。。后面。。。好像还有一个人?
我快速转过身来,心脏惊吓之余宛自怦怦直跳,“肖近臣,我记得我们幼稚园的第一课就是,进别人房间前先敲门?”
他微微一笑。
“我看你似乎在难得忘我的享受着办公室内日光浴,不忍心打扰你。”
我白他一眼,坐回自己的座椅,“你来干什么?”
他认真看了我一会儿,走过来坐到了我的办公桌上,“我来找你吃饭,位子都订好了。找了你好几次都不在。”
“哦。”我忽然想起来,“你怎么不去开会?”
“我跟他们说,我约了张总家的千金出去吃饭,有人答应帮我把资料带回家。”
“少来。”我虽不信,也懒得追问。低下头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他却接着说下去,“因为我跟那个人说,他要是不放我出去吃饭,我就不帮他把他8000美元的attolini要回来。”
我一下子楞住,半天才抬起头来,“你认识杜世风?”
他点头,“我们是美国上高中时就认识的朋友。”
我脑袋一时有点转不过来。我细细回忆起昨晚的情形。
近臣在我得出任何结论前笑着开口打断我,“我保证我没有任何企图,你也不用再想我和这之间种种的关系了。你见到他了么?”
我点点头。
他问,“他该不会来找你了吧?”声调中有压不住的笑意。
我却愣住,刚才心情一直起起伏伏,竟没有想到这件事。他既然识得我的面孔,又为什么要离开呢?离开后,也没有任何表示他有看到我的暗示呢?
近臣已经绕到另一边帮我拿起我的外套和皮包,“走了,咱们先去吃了饭再说,我打赌你早餐吃的又是面包片。”
我站起来大概收拾了一下桌面。听到他问,“你下午还回来么?”
我把抽屉慢慢关好和他走出去,我听到自己说,“我很累,今天不想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