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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铃般的笑声久久不绝,陆修琰原本窘迫的脸不知不觉间也平复了下来,他定定地望着笑弯了腰的秦若蕖,见那张莹润如玉的脸蛋已染了朵朵红云,一双原就相当明亮的眼眸,如今被水光点缀,更显得夺目至极。
良久,他的唇边也不自禁地漾起了无奈的浅浅笑意。
秦若蕖笑了一阵子,掏出帕子拭拭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抬眸望望背着手又是一副端正模样的陆修琰,双唇抿了抿,忽然回过身朝不远处大石走去,再走出来时,手上已经捧着两只拳头般大的梨子。
“芋头姐姐,我要梨子我要梨子!”无色紧紧盯着那两只梨子,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秦若蕖顺手递了一个给他,另一个则送到陆修琰跟前:“这个给你。”
陆修琰下意识便接过,再看看她空空如也的手,又递还给她:“还是姑娘吃吧。”
秦若蕖摇摇头:“你吃,我家里还有。”
见她坚持,陆修琰想了想,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要将那只梨子一分为二,却被察觉他目的的秦若蕖一把拉住了:“不能分,梨子是不能分的。”
陆修琰不解:“为何?”
“因为不能分离啊!”秦若蕖将那只梨子擦了擦,直接往他嘴里送,“这样,咱们就不用分离啦!”
不用分离?陆修琰一怔,心跳如雷,是他的错觉么?
只当他看着蹲着身子笑眯眯地去拧无色耳朵的秦若蕖,阳光透过树上枝叶零零散散地洒到她身上,愈发显得她的肤色晶莹剔透,那灿若艳阳的笑容,明媚却又不失纯真。
他摇摇头,看来是他想多了,这姑娘就是如此一根筋的性子,又哪会有那等弯弯曲曲的心思。
他轻轻咬了一口梨子,香甜的味道刹时萦满口腔。
“我回去了,陆修琰,麻烦你把酒肉小和尚送回寺里。”起身拍拍衣裙,再冲着陆修琰挥挥手,也不待他回答,秦若蕖转身便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出几丈,忽地回身,冲他嫣然一笑,下一瞬间,身影便被层层叠叠的小树野草彻底遮住。
陆修琰呼吸一顿,少顷,伸手揉了揉额角。
他觉得自己今日似是有些魔怔了,竟觉得方才秦若蕖的笑容极尽妩媚,煞是动人。那姑娘分明心思单纯,性子娇憨,如同白纸一张。
“陆施主,抱抱。”小家伙不知他的心思,张着藕节般的双臂要他抱。
陆修琰低下头去看着他,身子却是一动也不动。
见他不像自己的徒子徒孙那般听话地抱起自己,无色大师不乐意了,小嘴努得老长,用力地跺了跺脚,耍赖道:“我腿又酸又累,走不动了!”
陆修琰浓眉皱得更紧,看着扒拉着自己双腿不放的小家伙,最终也只能无奈地伸出手去将他抱了起来。
无色当即牢牢地环着他的脖颈。
“陆施主,你当真不娶芋头姐姐么?芋头姐姐长得多好看啊,还会陪我一块儿玩,还会做吃的,虽然做得一点儿都不好吃……”回寺的路上,小家伙在他耳边念念叨叨个没完没了。
陆修琰也不理会他,童言无忌,可他却不能当真,女子的清誉何等重要,况且婚姻大事亦非他一个小小孩童想得那般简单。
先不提秦泽苡是否乐意将唯一的妹妹嫁给他,便是他自己,想与秦家结亲亦非易事。经过秦季勋与周氏一事,宫中的康太妃对秦家人可谓恼得厉害,皇兄虽一向疼他,但或多或少亦会顾及生母的想法,况且他一心想为他择一名门淑女,秦氏门第却是低了些。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答应了宣和帝,此番回京后便要定下王妃人选。虽没有明示,但亦相当于默认了会从纪皇后为他挑选的三名高门女子择其一为正妃。
很明显,秦若蕖并不在此人选当中。
“……你若不娶芋头姐姐,将来她嫁了别人,那可就没有人再陪我一起捉鱼了。”小家伙着实发起愁来。
陆修琰脚步一顿,很快便又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
“……芋头姐姐又笨又傻,若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好?”小家伙那个愁啊!
那姑娘会被人欺负?也不看看她另一面是何等厉害!陆修琰不以为然。
只是,另一面的她……当真还存在么?若是仍在,以她的性子行事,定会不依不饶地追踪到底,毕竟,连秦泽苡都怀疑了周氏主仆的死另含隐情,以她的聪慧,又岂会想不到。
一路抱着无色回了万华寺,长英见他居然抱着小和尚回来,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王爷连皇长孙都不曾抱过的,如今竟然抱着这肉墩似的小和尚,瞧瞧那姿势那动作,竟也似模似样。
“收回你的眼珠子!”陆修琰淡淡地瞥他一眼。
无色挣扎着要落地,他便顺着他的意将他放了下来。
“陆施主,你真的不要娶芋头姐姐么?”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就要去寻空相住持,想了想又不放心,折回来揪着他的裤腿,巴巴地问。
陆修琰有些无奈,这小家伙着实执着得很,这一路上问了他不下三回。
他清清嗓子,蹲下身子正正对上他那圆溜溜的大眼睛,认认真真地道:“无色大师,婚姻非儿戏,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便会娶么?”无色咬着小手指,飞快地接上了口。
陆修琰被他一噎,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色可不管他,如念经般摇着他的手直问:“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陆修琰头都大了,所以说,小孩子这类生物还是尽量少接触的好。
“是不是嘛是不是嘛,陆施主,你倒是给句话啊!我以后吃素还是吃肉可全看你了……”
听到此处,长英再忍不住喷笑出声,得了主子一记警告的目光后只能强忍下笑意,憋得甚是辛苦。
“无色!”浑厚低沉的声音乍然响起,无色吓得一个激零,瞬间松开了扯着陆修琰手臂的小手,规规矩矩地双手合什行礼。
“大师兄!”
“今日可又逃了早课?”无嗔面无表情,语调听来亦无甚起伏,却让小家伙老老实实的再不敢作怪。
“对不住。”
“自个儿领罚去!”
“是。”
看着原来跳脱缠人的小家伙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地去领罚,陆修琰有些好笑。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
秦若蕖在家门口便遇上了刚授课归来的兄长,跟在兄长身后的还有一名书院学子打扮的年轻男子。
“哥哥。”她笑盈盈地唤。
秦泽苡无奈摇头:“你这丫头倒比我还要忙。”
那男子乍一见她,眼神陡然一亮,早听闻秦先生胞妹姿容出众,如今瞧来果然如此。
“秦、秦姑娘,我、我叫程、程淮生,是、是秦先生的学生。”
秦泽苡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不解一向口齿伶俐的爱徒为何突然说话结巴了。只当他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顿时了然。
有几分不悦地扫了程淮生一眼,他冷哼一声,沉着脸对秦若蕖道:“岚姨与青玉想必在寻你,还不快去!”
“好。”秦若蕖乖巧地点头,提着裙裾率先进了门,行至廊下,忽地回头,见程淮生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禁微微一笑,当即便见程淮生欢喜得险些双腿打架。
“淮生!”见弟子如此失态,秦泽苡不悦地喝了一声。
“啊、啊,先、先生。”程淮生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对上秦泽苡阴沉的脸,顿时一惊。
秦若蕖并不理会这两人,迈着轻快的脚步进了屋,就着一旁的清水净了手,这才缓步进了里间,坐到了梳妆台前。
她取过一旁的桃木梳子,无比轻柔地顺着长发,目光投到铜镜上,见镜中女子桃脸杏腮,肤如凝脂,一双明眸似是含着两汪春水,如花瓣般的丹唇微微勾起时,眸中竟似是流淌着说不出的娇媚。
她伸出如葱纤指轻轻描绘着镜中女子容颜,片刻,丹唇微启,声音清冷:“端王,陆修琰……”
从未有哪一刻似如今这般,她无比庆幸自己长就这一张可纯可媚的脸。
“我早说过,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耐性!”眼眸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她一字一顿地道。
“小姐,昨日岚姨买回来的那包棉线你可记得放哪了?我怎么也找不着。”青玉的声音忽然从外间传来,下一瞬间,原本萦绕她周遭的冷意顿时烟消云散。
“我没看到啊,你再细找找?”一如既往带着丝丝娇憨的软糯语调。
青玉无奈地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放到桌上,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抱怨道:“这刺绣可比舞刀弄枪难多了,岚姨也真是的,明知我不是那个料子,非得让我学这个。”
秦若蕖捂嘴轻笑,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