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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为了制造出身心愉悦的氛围,还是说,已经考虑周到地在替安拾锦提前铺垫好情绪,周日下午,绿舒把安拾锦带到了一处休闲会所,先做了个精油按摩,再去楼上洗了个全身放松的足浴,最后开了间小包厢,吃点特色小点,喝上一盅庐山云雾。
三两下的功夫就把安拾锦的心情按钮调节到了最佳状态,不费吹灰之力。
就在安拾锦津津有味地享受起大好时光的时候,绿舒终于敞开了话匣。
“你以前最喜欢尝这些玲珑精致的糕点,你娘瞧你好这口,便自己琢磨着做,可她的水平有限,每次弄出的吃食都难吃得咽不下口,你说话一向直白,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任她好说歹说,你都吐不出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来。”
见她目不转睛地听着,绿舒笑笑,“你阿娘的厨艺啊,真是惨不忍睹,不单单你忍受不了,我们一家人也没一个愿意捧场的。可是有个人,他吃下去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还总是夸你阿娘厨艺又有突破。”
安拾锦拍了拍手上的碎渣,想了想,问:“连阿爹都夸不出口,那人会是谁啊?”
绿舒含笑:“是摇光。”
啊?她愣了半天,歪着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是他?”难道是因为他的口味比较特殊?
绿舒不答反问:“小拾,凡是和他有关的一切你都还没记起来对么?”
“嗯,我努力想过,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这就对了。”绿舒托着一只小巧的紫砂杯,眼角逸出一抹淡淡的哀伤,“你爷爷在闭关前告诉我,有一只血狐在他送你出结界的时候,随你一同来了这里。那只血狐本性善良,不会害人性命,可他为了修复法力,却必须依靠强大的供给,你应该知道,市里三番两次出现失忆患者,都与他有关。”
“嗯,而且我还和他交过手,他很厉害,我的法力远远及不上他。”
“你当然及不上他了,你若是能赢得了他,当初也不会被他吸食了记忆。”绿舒说完后,静静看向安拾锦,发现她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表露出来,她倒是反过来诧异了,“你已经知道了?”
拾锦木讷地点头:“算是……想起来了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拾锦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了,她要如何向奶奶提及频繁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人,无端梦见一只美男子,还是一只自称是陆湛宁的美男子,这也太奇怪了吧?
默了默,她抓抓脑袋,好心情全都消散了,“奶奶,你千万别说我在发-春啊,我也不想老是做梦梦见个男人的!”
绿舒略显松弛的眼皮一抖,“什么男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长得蛮好看的,至少我觉得不比那个讨人厌的魔尊差。他老喜欢穿白衣服,气质就像谪仙一样,让我老是想起诗经里的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安拾锦有点急切,她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人的容貌风度形容出来,到了眼下这情况,她才恍然意识到,语言之所以变得如此苍白,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对他实在是太仰慕和欢喜了,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绿舒听她万般纠结地说着,思忖了片刻后,严肃且认真地看着她,“小拾,他经常出现在你的梦里,那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安拾锦瞬间不说话了,憋了良久,才吞吞吐吐地说:“他说,他叫陆湛宁。”
绿舒听到这里,如释重负地笑了,原来是这样,难怪不管她用什么法子都唤不醒摇光。
“奶奶,你是在笑话我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盗用小陆医生的名字……”她默默想,可能是因为,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脸颊微微红了,她居然隔三岔五地思念小陆医生?
包厢内光线明暗不定,安拾锦面背阳光,那两抹红霞并没有被绿舒注意到,绿舒心情大好,“傻孩子,他就是摇光啊,摇光说他是陆湛宁,一点也没有错。”
安拾锦愕然抬头,愚笨的脑袋还有点转不过来。她既然被吞食了有关于友情的那部分记忆,又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样一个连面貌都想不起来的人?
“奶奶……”她蠕动了一下嘴唇,却不知道到底该问什么。
呆孙女哟,绿舒叹了口气,“那日,你一个人偷偷跑去了云雾山,霉气撞头碰见了将要渡天雷劫的血狐,他正在吸噬你的记忆时,摇光匆忙赶到了。那只血狐跟着梧夕修炼了上千年,摇光只比你大两百岁,哪里能是他的对手?幸而他头顶有天雷轰击,摇光才得以将你从他手中救出。”
虽然是自己经历过的事,尽管不记得了,可是安拾锦依然听得心惊胆战,“后来呢?”
“后来……”绿舒停顿了一下,注视着她紧绷的神色,用了一个最悲壮的词,“摇光和他同归于尽了。”
安拾锦脸色刷地白了,她嗫嚅着,“怎么可能同归于尽,他不是变成小陆医生了么,那只血狐也还活着啊!”
就知道她会受不了,绿舒用温柔慈爱的眼神安抚她,“你说得对,他们都还活着,同归于尽的只是摇光和原先的那只血狐。”
这样粗糙简略的解释根本无法安定下安拾锦砰砰乱跳的心脏,她着急地握紧拳头,胸腔里的小心脏不听话地跳得更猛烈,“奶奶……”安拾锦哽咽了,这就是他们不愿意让她知道的真相么——为了让她安全,而选择用最壮烈的方式解救她,哪怕牺牲掉他自己也在所不惜的真相。
脑海中再次悄然响起那段气息微弱的叮咛,“小拾,但愿你真的能忘了我,我不怕死,可我害怕你过得不开心。你知不知道,灵犀谷里最无忧无虑的小拾是我们大家都想护在心尖的宝贝。你一定会忘了我,对不对?”
这次,不再只是空白模糊的声音,与之共同跳跃而出的,还有梦中人那双温润的眉眼。
绿舒斟酌着详细解释,“小拾,我们不是要刻意隐瞒你,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你和摇光都躺在山顶上一动不动,那只血狐的躯体早已被天雷劈得血肉模糊,你只是在昏睡,并无大碍,可是摇光气息全无,跟死了一般无二。我们大家都慌了,还是你爷爷眼尖抓住了附近一只偷窥的小妖,才从他嘴里问出了事情经过。”
“把你们两个带回谷里后,莫虚给摇光算了一卦,是死里逃生之相,于是,你爷爷赶紧把他的灵体送到雪山的一处洞穴里冰封住,等到莫虚算出他的灵元去向,我就主动请缨来了这里。你一昏睡就睡过去三年,等你醒来,已经记不起摇光了。既然你都不记得了,我们又何必说出来扰乱你的生活?”
拾锦咬着唇不吭声,绿舒接着缓缓说,“我们灵族上上下下又有谁会与异域人结亲?莫虚给你算的那一卦只不过是个幌子……”
拾锦瞪大眼睛,绿舒狠了狠心,继续,“你要找的有缘人就是摇光,我没办法让他醒过来,他们只好哄骗你过来试试看。谁曾想,你离我们原先的计划越走越偏,竟然和那个叫宋光吟的孩子走到一起去了。还有那只血狐,如果不是莫虚察觉出你身边的一个人面相有异,你爷爷也不会轻易送梧夕过来。小拾,我们的良苦用心,你能明白么?”
“不明白。”拾锦眼圈有些红,她茫然地垂下头,“摇光为什么会变成小陆医生?不是只有爷爷才有穿越结界的天赋么?”
绿舒站起身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轻柔地抚着她乌黑的发圈,“还记得么,上次我对你说过,灵族不能没有摇光。”
拾锦抬眸,眼里氤氲着水汽,一声不吭地无声询问。她记得,可是那时候毫无思想准备,脑子比现在还乱,再加上她有点小心翼翼的,便没敢多问。
绿舒从她单薄的肩膀上揽过一只手,轻轻抱着她,“知道我们灵族是以什么标准出任族长的么?”
她点点头,可是突然间又有一道灵光闪现,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绿舒知道她是想明白了,清淡地笑了笑,“灵族几千年才出现一位具备这种天赋的族人,倘若摇光没了,还要再等多久谁也不知道。他是灵族的希望,我们需要他。”
安拾锦声音哑哑的,“他有这种天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每任族长私底下都有一枚翡翠珠,那是出生时从娘胎里带出的,摇光他娘怀上他时,你爷爷的那枚翡翠珠就不见了,后来摇光出世,翡翠珠恰恰含在他嘴里。”
这像是在听故事,安拾锦慢半拍地点了下头,然后又问,“可是,他为什么要打开结界跑到这里来,那只血狐又是怎么跟着我过来的?为什么要找梧夕呢,梧夕和他有什么关系么?”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问题宝宝,眨巴着无知的眼睛想要把所有想不通的问题弄明白。绿舒已经说了这么多,自然会尽力满足她,“本来我们也想不通,既然他还活着,灵元为什么会离开灵体自行打开结界?后来,是你爷爷告诉我们,那是族长所拥有的另一种天赋,在濒临危险时,灵元会舍弃已经损坏的灵体,使出寻体咒,找上最适合的身躯附体。”
拾锦算是明白了,她由衷感慨,“幸好他是未来的族长……”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底慢慢发酵,她有一个这样的好朋友,本来是应该高兴得意的,可是她真的很难过……
“至于那只血狐,他既然能尾随你的灵元穿过结界,只能说明,这些年来他一直住在灵犀谷,就生活在我们中间。”
安拾锦心情更加复杂了,“单凭元神也能活这么久么?”
“傻丫头,他虽侵占不了族人的身体,哪怕是一只鸟,一棵树也是可以啊。”
好吧,安拾锦默哀一声,这就是族长和妖精之间的云泥之别了,你看摇光的护体措施,是多么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那梧夕和血狐的关系是?你刚刚说,血狐跟着梧夕一起修炼过?”
绿舒点头,“他叫仓暮,有一年梧夕来灵族造访,你还见过他们。”
安拾锦听她这么说,突然又疑惑了起来,“我真的认识梧夕?那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他?”
绿舒指尖一点,掠去她眼角的一星湿润,“梧夕和摇光虽然年纪相差悬殊,可他们私交甚笃,你来我往十分密切,你是通过摇光才和梧夕相识,忘了摇光,自然也会想不起梧夕。”
“哦。”安拾锦冥思苦想,“把我送过来就一定能唤醒他么?虽然我和他是好朋友,可是找落尘伯父和司音姨娘来不是更有希望么,他们才是摇光最亲的人啊?”
绿舒不语,连性命都可以为你舍弃,在他心里还有谁能比你更重要?更何况……绿舒眼底一点点地涌上来喜悦之色,摇光这孩子对小拾真是用情至深,居然留了这么一手。
***
陈家的司机把安拾锦一路送到宿舍楼下,安拾锦下车后往前走了两步又快速返回来,绿舒降下车窗后见她欲言又止,出声问:“还有什么事情不明白?”
“不是……”安拾锦摇头,抿了抿唇,憋了这么久,她还是忍不住想问,“奶奶,如果,我是说如果,小陆医生要和我交往我该怎么办?他什么也不记得,可我至少知道的比他多,我和他是好朋友,怎么能超过界限呢?”
倘若奶奶斩钉截铁地说不可以,那她一定不能再拖泥带水地和他纠缠下去了,只要想法设法让他记起自己的身份,他就会清楚原委谅解她的苦衷了。
奇怪,安拾锦傻了眼,她为什么要用苦衷这么个委曲求全的词?
她还在带着丝决绝地思考着,坐在车内的绿舒却笑得开怀,“小拾,你喜欢他么?”
呃,不知道。
她不回答,绿舒也不逼问。她状似惋惜地叹了句,“摇光可是偷偷喜欢了你很久呢。”
她说的是摇光,不是陆湛宁。安拾锦被她有意刺激来的话音震惊得懵了。大脑停止了思考,出现了将至十几秒钟的空白。
绿舒吩咐司机开车,临走前,语气里依然夹带着点规劝之意,“小拾,喜欢一个人,当你们好久不见,你会突然想起他。”
车屁股后面扬起一股浓尘,安拾锦看着车载着绿舒在校道上越行越远,有些抓狂地想,真要命,她现在就已经频繁念起他了,可是他们昨天才见过啊!
***
寝室里空荡荡的,安拾锦趴在桌子上盯着一只白色的塑料小闹钟发了会呆,秒针滴答滴答地转,有如她此刻的心情,滴答滴答地难以平静。摆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摇摆着震动起来,她默默看了眼,伸手拿过,凑到眼前时本就闹腾的心又猛地漏跳了一拍。
接起来,轻而缓地,“喂。”
“是我。”陆湛宁清朗的声音中难掩一天下来的疲惫。
“我知道是你。”除此之外,她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他在那头笑,“今天一天都在忙什么?”
“呃,我和奶奶……哦不,是陈奶奶,我们一起去洗脚还有做按摩。”
“陈奶奶还做按摩?”他有点好奇。
“你竟然敢嘲笑她?”安拾锦开始护短了,她奶奶就是爱玩爱享受,而且一点也不老!
陆湛宁被她数落得啼笑皆非,“我只是惊讶,没有嘲笑。”
安拾锦沉默了,那边也许久不言,一时间陷入了窘迫的尴尬中。心脏突突地乱跳,过了会,她实在受不了了,“你不说话我挂了啊?”
正要把贴着耳朵的手机放下来,耳边却低低柔柔地响起一声呼唤,“小拾,我想你了。”
轰——
宛如一声惊雷,让安拾锦心中一悸,惶惑地差点发软抓不住手机。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说,“哦,我知道了,不要太想我,我先挂了啊。”
说完,手忙脚乱地摁了挂断键。
陆湛宁挑眉笑了笑。不要太想她?被她这么没羞没臊地一说,怎么能不更想?
陈安然一进来就看见向来清冷凉薄的陆医生盯着手机柔和地勾起唇角,微笑着走了上去,“心情不错?”
陆湛宁闻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敛起笑容,点头道:“嗯,还不错。”
陈安然无所谓笑笑,变脸还挺快。倒了杯水润了润干燥的嗓子,然后脱下白大褂换上外套,恰好这时有电话进来。她看看来电显示,犹疑了一秒后接通。
男人笑得温和,“安然,晚上有空么?”
陈安然顿了顿,“有。”
作者有话要说:双节快乐!
昨天偷懒了,在新文上纠结住了,默……
等这篇完结后开新文,乃们会捧场吧会吧会吧,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