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良佷毒计

紫云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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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已经想到了这一步,冰良佷也不再顾念兄弟情义。一方面被追求医术精进的进取心所驱使,另一方面又被不可抹消的仇恨所左右的他,马上开始实行了他的计划。

    他举着药材拆解工具的手不再颤抖,利利索索地三下五除二,把整朵紫金冰莲拆解成几个部分,分别是花瓣,花络,果实,子房,花柱,花粉,花叶,以及最难剖解下来的冰莲种胚。大事既已做下,他就立刻吩咐门口守候的药童,让他告知家中,冰莲极为珍贵,需要大量时间进行研究,没有他的传话,任何人不准进入择药室进行打扰,否则定要家法处置。他还命令药童每日三餐都要定时送来,送完后即刻离开,不准逗留以及向内窥探。

    冰良佷毕竟是研究过雪莲的人,根据对雪莲研究对象相关经验,他判断与雪莲具有亲缘关系的冰莲种胚很可能也是最具药用价值之处。而且,雪莲种胚安胎保宫的效用最高,因此,冰莲的种胚极可能亦是真正的保胎安子之药。

    然而即便具有这般自信,小心求知的冰良佷还是决意做些实验来验证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实验过程倒不难,就是取一小块种胚细细研磨,再拌入择药室中所饲养的试验用白眉猴的伙食当中,看看这些活物的反应如何,做出推断。这时恰逢有只母猴怀胎已久,预计10日之内便会临盆。冰良佷心中欢喜异常,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当下就做好药品,拌入这猴子的饭食中。

    没想到这一实验,倒歪打正着,让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冰莲当中的剧毒无比之处。

    这母猴在服下药物的第三天便开始全身抽搐,狂叫不止,似是要提前临盆。冰良佷立马将其安放在择药台上,细细观察它的反应,却只见这母猴胀大的腹部里面似有什么不断起伏一般,有一坨什么在来内里回蠕动,使母猴的肚皮上出现波纹状的褶皱;母猴的叫声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开始越发凄厉起来,透过腹部被毛,依然能清晰看到其上的毛细血管充血的痕迹,这些毛细血管的痕迹还越来越明显,先是变得通红,随后又变的青紫,接着被什么压力一下子击破,小小的瘀黑的血柱从破口处喷涌而出,似是微型的喷泉一般;这时候,母猴凌厉的叫声似乎越来越弱了,疼痛感似是让它渐渐失去了气力一般;而它下腹部的变化却从未终止,腹中似有一团球一直往母猴的生殖孔处撞击,使得母猴的*一动一动的;这样反复数次之后,有一*的血柱猛地从那一处迸出,使得母猴发出一声凌厉无比的尖叫——母猴死了。

    随着那如柱的大量的血流涌出的,是一团直径约有20公分的血黑色的肉团,散发着腥臭的味道。它的表面甚至还粘附着萎缩的胎盘和一些羊水的结晶,母猴体内的生物粘膜也贴附在上面,带着星星点点的血浆,呈现出无比恶心的模样。

    冰良佷忍着身体不由自主产生的呕吐感摸了摸那一团肉球。

    冰凉冰凉的。

    他又颤颤巍巍地拿起一把锋利的择药刀具划开那团肉球,刀子进去的时候,球的内部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冰良佷大为惊惧。但聪明的他随即揣测到了事情的大致原委。

    他继续下刀。

    果不其然,肉球内里是个硬邦邦的,被夹杂着冰霜的胎血结晶所包被的即将成熟的猴胎。之前咯吱咯吱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刀具触碰到这玩意硬邦邦的身体所导致的。

    根据这些,冰良佷不难做出对母猴死因的正确推断——母猴因服用了极度寒凉,带有冷邪之毒的东西而导致性温润的子宫剧烈收缩而出现了这般血腥恐怖的难产事故,若要具体再做推断,便是这如下的原因了:子宫因属母体,被母体环抱滋养,因而还未出现冻结之象;而宫内胎儿毕竟弱小,挡不住这寒凉侵袭,早已被冻成死胎;紧接着,冻结的死胎进一步加剧了子宫的寒凉,使子宫在母体温润的环境和内部极寒的环境夹击下产生不规则的蠕动和宫缩;这般冷热夹击,还并发引起了母猴腹部血管的血压反常,一度飙升;这一切生理特征发展到临界点的时候,血管便大肆爆裂,体内已死的猴胎也同时被产出。

    冰良佷马上把以上的心中推论记在了自己一个私密的手记当中,生怕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忘记了方才了不得的发现。他同时感慨万分,心说难道灭掉兄长所当家的御医一派,报却当时暗算之仇的计谋也是天命所允?再进一步看的话,难道是老天给与自己重任,把重新一统冰家的重担搁在了自己身上?毕竟,若御医派灭亡,冰家也就自然而然又成一派了,自己作为使冰家合二为一的重大贡献人也会名垂青史。

    冰良佷的野心,已经变得更大了。

    而正在此时,门外的药童忽地敲门,说是听到了内里的猴子惨叫声,问问其中是否发生事故,老爷有没有受伤云云。

    冰良佷赶紧敷衍了事,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惊动了怀胎的母猴,使她懂了胎气而大叫不止。同时勒令药童不需再过问其中之事,对家里其他人也不要再提起方才的事情。

    吩咐完后,他便像个科学怪人一般,更加勤快地研究起冰莲种胚来。这可是个大发现。因为就连自己都九分肯定地认为这冰莲种胚定有安胎效用,谁还能想到这玩意居然颇具寒毒,冷邪异常呢?而且,根据他对一母同胞的兄弟的深刻了解,冰良佷断言,就算是亲兄冰长佷,也丝毫没有可能想到种胚的毒性。

    计划到此为止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找个机会,把研究后剩余的渣滓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冰长佷府中,造成他私自动用药材的假象。这一点并不难办到。之前一直守门的药童,乃是冰长佷和他一手带大的,年方8岁却聪颖伶俐,对二人的养育也甚是感恩,而冰家二子对此人也当做亲弟一般看待,虽主仆有别,却未曾亏待,若要是许久不见这小儿,二人还会觉得十分想念。两兄弟的父母也十分爱他,见他能干,又十分可人,于是就执意留在自己身边,也就是留在冰心堂做差事,而未随冰长佷进到宫中。冰长佷也不好驳父母面子,便未强求,顺了二老的心意,权当是给二老添置了一个孙子了。不过,长佷忠厚,亦重情义,从接任冰家御医派之后便时常唤他入宫叙旧。这一行为久而久之也成了冰长佷每月必要执行的一个“习惯”,即便是在和冰良佷产生误会之后,这一习惯也依然留存着。

    所以,嫁祸的这个差事,交给药童来办绝对最为合适。料他冰长佷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八岁的和自己关系甚好的孩童会携带有如此致命的玩意。

    当然,药童并不愚钝,冰良佷还要想办法让这孩子在不知情甚至无意识的情况下把冰莲的实验残渣带入兄长府邸。

    冰良佷在这个问题上卡了壳,怎么也想不出万全的办法了。他心说,这个计划可谓是天时地利,既让我得了这冰莲进贡的时节,又让我在这绝好的择药室里用巧妙的物质资源找到了剧毒的药引,可为什么偏偏缺了这“人和”呢?

    他又瞄了一眼已被分门别类的冰莲的其他部分,心中更添一丝焦灼。他没有多少时间了。皇上给冰心堂择药的时间仅有一个月,而月底,便是这些东西入宫之时,也是药童前往兄长府中探望之时。这一切若是想不周全的话,欺君之罪也好,擅动药材之罪也好,都会落到没有免死金牌的自己身上。

    到时候,脑袋落地的就不是冰长佷,而是他冰良佷。

    还有,即便是把这极毒的种胚当说成是安胎神物进贡入宫,没有正要诞子的嫔妃,自己的计划也等于泡汤了。

    冰良佷开始苦笑着嘲讽自己,笑自己聪明一世,也被急切的复仇心冲昏了头脑,做了这等不周全的事情。他甚至开始想,若是换了稳重的长兄,也许就不会像自己这么冒失了吧。

    不料,就在这换位思考之间,冰良佷突然找到了“人和”的切入点。

    他决定把这些拆解好的紫金冰莲的部件,全数送到宫中。先委屈自己,自称无能,并不能断出此物珍惜的用药部位所在。

    冰良佷想,既是亲兄,他的想法便也和自己一般无二,也是想对这东西细细研究的。而宫内和宫外一样,决不允许私自实验。再想那长兄与自己不同,如此安分守己,定会遵守律令,不敢动这残片分毫,如此一来,他脑中定会如同自己先前所断,认为这种胚与雪莲种胚同种同属,药性相同,定能安胎,又因不能实验论证,皇上和众嫔妃也自会对此决断深信不疑。加之冰良佷深知长佷心中残存有对自己的竞争之气,听闻自己自报无能,把研究权拱手相让,必定喜出望外,笑而不语,一时得意之间定会疏忽大意,这时,若将种胚研磨后的渣滓悄悄混入包好的分门别类的其他拆解物中,他必因潜心炼制最能讨得嫔妃们欢心的安胎丸而专研于种胚,绝不会发现其他拆解物中的端倪,而将它们照例作为药物存根留在府邸的处方室中。为了保证含有自己方才研究后的残渣的拆解物包裹被发现,他会单独命令药童给长佷送去,直说是自己漏掉了一包留在了冰心堂。这样,已经钻研于种胚的兄长也不会再注意到其中的端倪了。

    也就是说,只要有嫔妃难产出事,皇上必定龙颜大怒彻查冰家。而当时自己确实已将全草进贡入宫,皇上搜查的对象便只有冰长佷一人,也便极易发现全草入宫之时那些没被细细研究的拆解包裹,发现私自研究的种胚残痕。

    冰良佷就这样打定了主意。虽说他极不愿意把自己说成无能的人,他也必须这么做。因为,除了兄弟之恨,两人还被动地卷入了太子之位的争斗当中。长兄进宫后不久,便有各王公之女前来提亲,为的就是能够凭此姻亲,将冰家的好药或者最新的研究呈献给自己所拥戴的那位小王爷,好让他带着这些东西面圣,取悦龙颜,获得一席之地。他想过了,若想真正遂了这批人的愿,必须从根本上铲除掉历来一直拥戴嫡长子的御医派,使嫡长子派无根可依,这也和自己的复仇计划的目的不谋而合。

    所以。冰良佷现在所缺的,只是一个等待。等待有怀孕的嫔妃出现。

    也许上天真的要亡冰家。

    药品全草入宫之后的一切全部如同冰良佷所料想。

    他先是命令药童依照进贡用的金镶玉宝盒去做几个保温玉盒给他。然后,他将药草分为七个包裹,小心放入七个保温玉盒当中,分别标上了种胚、花瓣、花脉、花粉、子房、果肉和花络的字样。然后,他将之前自己私自实验而产生的种胚研磨粉末放入花粉盒中,小心混匀,乍看之下,倒也真是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做完这些分装工作,他就把这一份花粉盒随身揣在自己的袖袋当中,收拾好试验后的残痕,然后带着剩余的几个盒子走出了一直封闭的择药室。

    药童依然在外面谦恭地等候。

    冰良佷对他言道,此物甚为贵重,定当引起重视,可无奈自己无能,研究数日未能挑出其中珍稀所在,故此提前入宫进贡这些拆解好的物品,带给家兄代为研究,也好向重用冰家的皇上谢罪。

    药童虽也觉主人最近神神秘秘,有时连自己送入的饭菜都不见得吃,现在倒也觉得合理,只当是主人苦心研究,废寝忘食了。八岁孩童,也是没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发现冰良佷所耍的猫腻的。

    况且,冰良佷还特许他入宫和长兄长佷多玩些时日,这对孩子而言可是天大的美事。

    然后,二人一同入宫了。良佷自然是在皇上面前低头谢罪演了一番好戏,并给皇上呈上那些被精致包装了的拆解好的药材。皇上一见这冰良佷毕竟也是费了心的,还特制了能保住内里药气的精美的保温金镶玉盒,也愉悦了许多,竟不责怪良佷无能,转而让随身太监们将这些宝物转给御医派的冰长佷代为研究去了。

    良佷心中暗喜。

    面圣之后,他便猛然掏出花粉盒,交给将要兴高采烈地前往长兄府邸的药童,直说刚才面圣时漏了此物,再返回面圣恐怕又要遭皇上责骂,便要他顺道直接交给长兄长佷即可。

    药童毕竟年幼,也不愿再跟着良佷入宫去见那年老又易怒的君王,便爽快地答应了良佷的要求,屁颠屁颠地跑向御医派的院子了。

    良佷心中再喜。

    至此,他只需要等上个一年半载,等着看长兄好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