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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为了食物为了生存人能疯狂到何种地步,但亲耳听到黄琼这样冷静地述说着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遭遇,陈薇还是不由自主全身发寒。
默默地给黄琼擦洗了身子,换上干爽的新衣,陈薇让黄琼吃饭,自己抽空给她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套。
陈薇把换下来的衣物抱到卫生间,泡在了消毒液兑的水里,准备浸一会儿再洗。
陈薇走出卫生间,就是一愣,正坐在书桌前吃粥的黄琼抱着碗一动不动,豆大的眼泪叭搭叭搭一颗颗滴落在粥碗里。
陈薇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探手捂黄琼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温度又升高了吗?”
黄琼摇着头,抽抽噎噎地道:“我、我也杀过人。”
“那次我们断粮一个多星期了,关新哥哥外出寻粮时,被人家打了一顿,封诗琪姐姐守在床边照顾他,也顾不上我们,其他的一些大人抢光了营地里所有的食物,连一瓶水也没有给小孩子和老人留下。我们只能喝河里的脏水,勉强用图书馆里的书把水烧开。那天我和别的小孩子冒险从排水沟爬出营地,到外面的垃圾箱翻找食物。图书馆外围都是学校,马路两边的垃圾箱里不像居民区那样经常会有倒掉的残羹剩餐,其实以前也有人翻过垃圾箱,根本找不到食物。可我们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甚至有人挖附近公园里的野菜吃。”
“那天也许是老天保佑我,在太阳快落山时,我居然在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半包菜园小饼干,我趴在垃圾箱口,一口气就吞了好几块发霉饼干,因为没有水,生硬的饼干拉得嗓子痛。可我还是用力咽着咽着,多吃一块饼干,我就有多活一天的希望。”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我的后脑勺被人狠狠敲了一拳,我晕晕沉沉从垃圾箱口抬起头,才看到原来是营地里一个比我小两岁的男孩子在打我。他并没有停手,一拳又一拳向我打来。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饼干。我没有还手,不,是我没空还手,我忍受着他的殴打,只顾得上用最快的速度往嘴里塞剩下的饼干,因为吞得太急,饼干把我干裂的唇角都划破了。血都流到了嘴里。那时候我只抱着一个心思,那就是一块饼干也不能给那个孩子!”
“那男孩子就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殴打我,撕着我的嘴,想从我嘴里掏出哪怕是半块饼干。但是我的个头比他高,力气比他大,他连一块饼干的碎渣都抢不到手,眼看着我就要把最后一块饼干塞到嘴里。那男孩子红着眼珠子狂叫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猛地向我的胸口刺了过来,我连挡也没挡一下。只顾伸着脖子吞饼干,当我的衣服被伤口涌出的鲜血浸湿时,那个男孩子似乎也吓坏了,他放开我,连连倒退。可我却冲着他笑,因为所有的饼干都被我一个人吃光了。”
“几天后,还包裹着伤的关新哥哥和封诗琪姐姐从排水沟潜入了一个幸存者团伙占据的仓库,给我们偷来了很多吃的。我带着一袋饼干找到那个男孩子时,却发现他抱着一个罐头一动不动靠在墙边,他已经活生生饿死了。临时前,他连打开罐头盒的力气也没有了。”
“陈老师,是我杀了他,杀了那个男孩子。如果我当时分他吃几块饼干的话,他一定能活下来的,一定能活下来的!”
陈薇抱着从抽泣转为嚎淘大哭的黄琼。忍着眼泪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别哭,这不怪你,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道害死了那个男孩子,不是因为你,真的,相信陈老师的话,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陈薇知道,自己的劝解很虚弱无力,她能理解黄琼心中的内疚,正象黄琼自己说的,如果分给那给男孩子几块饼干,也许他就熬过来了。但生活中没有如果,也许黄琼让出了饼干的话,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陈薇抚着黄琼的头发,柔声道:“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孩子,你现在已经到了崖山,我们这里有田,有水,只要我们自己愿意劳动,就再也不会挨饿了。我们也不怕丧尸了,有你王叔叔在,封伯伯,周叔叔,谢姐姐,还有关新、封诗琪,你看咱们有这样多的伙伴,从今以后,你,还有别的孩子,再也不会饿肚子,再也不会被丧尸追得无处可逃了。”
黄琼哽咽着点了点头,从陈薇怀里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将陈薇的衣襟都弄湿了,她喃喃道:“对不起,陈老师。”
陈薇帮她抹了把脸,擦去泪痕:“可不要再多想了,你现在正在生病,可得好好休息,来,我已经给你换了床单被套,你吃了药,赶紧上床休息。”
黄琼的体温略有升高,38度6,陈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她吃了退烧药。
黄琼的中饭吃得有些晚,所以谢玲送晚饭来时,陈薇只吃了自己那一份,让谢玲告诉崔大妈,给黄琼另下一碗煮得烂一点的番茄面条,等会儿再送来。
走廊里传来一阵阵喧哗声,那是到田里劳作的人们回来了,在经过窗口时,不少人都向里张望了一下,中午的时候,已经有人将黄琼的情况带回了话去,市区新来者中的对立情绪缓解了不少,现在亲眼看到黄琼安安静静清清爽爽躺在床上,没有五花大绑,也没有各种大刑伺候,陈薇就坐在黄琼床头,给她读着一本小说,知道果然是自己一开始想岔了,有人不好意思地向陈薇笑了笑,还有人向黄琼招了招手。
木制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嗵嗵的急促奔跑声,很快,王比安、郑佳彦、卢锴等孩子们挤到了窗户前,他们隔着玻璃窗乱糟糟地喊着:“黄琼,你的病好了没有?”“还在发烧吗?”
黄琼躺在被子里伸出手向伙伴们招了招,回应道:“我很好,陈老师一直陪着我呢。”
卢锴举起了手里拎起的一串东西:“看,黄琼,我们给你带来了什么?”卢锴手里拎着的是一串不知名的野鸟。
王比安拢着嘴隔着玻璃大声道:“这是鸟是我们用弹弓从田里打来的。让崔大妈给你烧汤喝补营养。”
黄琼抿着嘴,看着伙伴们一身土,一头汗,知道他们又要干农活。又要打鸟雀有多辛苦,她想向伙伴们感激的笑一笑,却又鼻子发酸,头一缩,钻到了被子里,顿时一股热流从眼眶中夺目而出。
陈薇走到窗户边:“好啦,好啦。让黄琼好好休息,三天后,她就能和你们一起玩了。王比安,看你脏得象泥猴子一样,洗了澡才准你上床。”
王比安吐了吐舌头,带着孩子们一窝蜂向厨房跑去,好将鸟雀送到崔奶奶那儿。
自打中午隔窗探望过黄琼的人带口信给正在田间劳作的大伙儿后,曾经和卢锴闹过矛盾的孩子就主动找卢锴认了错。孩子们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大家就开始议论怎么给黄琼补补营养,因为大家都认为。黄琼之所以会生病就是她实在太瘦了。有人说煮鸡汤最有营养,女人生了孩子都喝鸡汤,但如今崖山上的鸡只只是宝贝,还等着它们生蛋孵小鸡呢,可舍不得杀,这才想出打鸟雀给黄琼补身体的办法。
陈薇重新拉上窗帘后,黄琼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轻声唤道:“陈老师。”
陈薇走回床边,柔声道:“什么事儿?”
“我觉得头晕晕的。”
“别担心,你还有点热度。”
“都吃了那样多药了。”黄琼嘟嚷着。
看到黄琼在自己面前彻底放开心防。露出小儿女态,陈薇不禁有些失笑,伸手替她捻了捻被子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好好休息,好好睡觉。病自然会好的。”
黄琼眨了眨眼,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并着手腕:“陈老师,你把我的手绑起来吧。”
陈薇一愣:“好端端的,怎么说出这话来?”
黄琼认真地道:“陈老师,你和王叔叔让我隔离是为我好,也是为大家好,我不怨你们,真的,其实以前我们在市区收听王比安的电台时(书书屋最快更新),已经知道生化病毒二度传染的危险了。我今天发烧,自然应该隔离起来,为了大家好,更应该绑起来,要不,谁也不知道万一我真的感染生化病毒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陈薇连声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好的,怎么又提这些,陈老师不陪着你吗?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黄琼闭上了眼,眼睫毛抖了抖,眼角滑落两颗泪:“陈老师,我知道生化病毒有多可怕,知道丧尸有多危险,我、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再害了别人。我不能害了你,害了王比安,害了我的新伙伴们……陈老师,求求你,把我绑起来吧。”
陈薇长叹一口气,她自然知道生化病毒万一真的发作时的危害,她原本已经打算一整晚熬着不睡了,尽管这个办法很愚蠢,但她能拖一天是一天,既要照顾好黄琼,又要安抚市区新来者惴惴不安的人心,她,难啊。
难得黄琼这孩子善解人意,主动提出绑上自己,见她是真心诚意让自己绑,陈薇也不惺惺作态,取了一条柔软的毛巾来,剪成长条,尽量轻柔地给黄琼的手绑上了。
王路匆匆吃好饭后,对谢玲道:“晚上王比安就交给你了,对了,你姐那儿有空也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事儿,就给卫生院打电话。”
谢玲道:“又要去卫生院和钱正昂一起做人体实验?”
王路道:“是啊,这事儿隔在心里沉甸甸的,一日没做完,一日不安心。”
谢玲扁扁嘴:“以前没原木一号做实验前,我们不也这样过来了?现在日子好了,反而穷讲究了。”
王路苦笑道:“你说得对,这就叫无知者无畏啊,干脆什么也不晓得,两眼一抹黑,过日子才简单舒心呢。”
谢玲翻了个白眼,无趣的家伙,说话拿腔作调的,装什么文艺青年啊。她挥挥手:“去吧,去吧。王比安和姐尽管交给我好了。”
为了赶时间,王路换了机动三轮车去卫生院,临走前,还是有些不放心。走到走廊上,轻轻敲了敲玻璃窗户,不一会儿,窗帘拉开了,露出陈薇的脸,王路看到黄琼安安稳稳躺在床上,闭着眼正在睡觉。张嘴无声地问陈薇:“还好吧?”
陈薇点了点头,伸手捂了捂额头,又向上指了指,王路明白,这是说黄琼还在发烧。
他冲着卫生院方向指了指,又做了个听电话的动作,示意自己去了卫生院,让陈薇有事就联系他。
怀着牵挂陈薇的心。王路赶到原木一号的实验室时,心里有些焦躁,甚至没有去看望隔壁病房里的关新和封诗琪。
原木一号的实验时间还没结束。王路背着手在病房里转圈,转得钱正昂头都晕了,钱正昂知道王路这是在为陈薇担心,虽然说黄琼不见得就是感染了生化病毒,可这把自己的老婆和有传染可能的病人隔离在一间房间里,的确有着极大的风险。
如果是钱正昂处理此事,那就简单了,弄点足够三天的吃喝物资,把黄琼一个人关在密闭的房间里就是了,三天后再开门。没事,自然最好,如果真变成了丧尸,那杀了就是。哪里用得着把陈薇也陪绑上?
可钱正昂也明白,这样粗暴的作风,对王路这个肩负着整个崖山未来的首领来说。绝对是有害无益。唉,这当头的,也不容易啊。
钱正昂突然一惊,自己刚到崖山时,只是想为自己和丧尸母亲找个容身之处,第一次见到王路时,并不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网络编辑有啥了不起的,说实话,医科大学毕业的,都不怎么看得起万金油一样的文科生,然而,和王路相处的时间越久,钱正昂对他的认同感越强,不知不觉中,从内心接受了王路的首领地位。
钱正昂咳嗽了一声:“王哥,你放心吧,陈姐也是有相当经验的,以前你隔离时,也是她照顾你的。我也会经常去检查黄琼的身体的,绝对能保证陈姐的安全。”
王路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万一黄琼那孩子真的感染了……可该怎么办?”
钱正昂一怔,脱口而出道:“真到了那时,也没别的办法,只有杀了。”
王路苦笑道:“我自然知道这个理儿,可是,就怕市区新来者之中会有不好的影响啊。”
钱正昂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王路的意思,虽然说这黄琼如果真感染上了生化病毒,完全是天意,是谁都没办法的事儿,可要是到时真杀了黄琼,在市区新来者眼中必是兔死狐悲。人心是很古怪的玩意儿,种下了种子,会开出什么花儿来谁也不知道,一旦有了成见,王路和崖山众人无论做什么,在有心人眼里,都会扭曲变形,君不见以前网络上,有那么一批人,无论管理部门做什么,他们都是一片狂喷,哪有什么理智可言,认真说起来,这些人不少还是3、40岁年富力强要知识有知识要生活经验有生活经验的人,可偏偏避免不了极端两字。生化末世里,人人的心理都极度扭曲,从精神病学说,幸存者们个个都是偏执狂,因非如此,根本不足以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杀一个黄琼事小,可在市区新来者心中引起的后遗症,却是根本难以预料的,搞不好市区新来者之中就会再出现如原木一号这样的人――
钱正昂不自觉地瞟了一眼病床上恶狠狠瞪视着自己的原木一号,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自己早就被原木一号杀了不知多少回了。
钱正昂脱口而出:“如果控制不了他们,那就杀了。”
这话一出口,王路和钱正昂齐齐一惊,王路连连摇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那可是近20号人啊,再说,皎口水库的人也不见得就彻底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真要一动手,水库的人搞不好也会反我们。”
钱正昂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犯混了,居然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唉,这几天一直盯着原木一号的试验,又熬夜看书,脑子稀里糊涂的。”
王路拍了拍钱正昂的肩:“钱医生啊,我知道你不是那样暴虐的人,只不过是一时想岔了。算了,这事儿就不要提了,我会处理好的。”
王路嘴上说得客气,其实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他完全能理解钱正昂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恶毒的想法,无他,人在感受到危险时,都会极尽所能地保护自己。
市区新来者在崖山如今人数是最多的,真要发生不测,这近20人引起的动乱能将整个崖山都毁了,王路的异能对他们一点都没用,封海齐能力虽强,可也不能人人都照顾到,混乱一起,陈薇、王比安、梨头等人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哪怕如王比安,他虽然天天锻炼,可那也是针对丧尸而言的,如果对上王德承那样的成年人,杀王比安还不和杀鸡一样。(未完待续)